094、審訊(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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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前,軍統局行動人員果斷出擊,一舉剿滅了潛伏在陪都山城的日諜巢穴,解救出十多名受苦受難的少女…

    今日組織的‘落難少女尋親大會’,在軍統對外聯絡處棗子嵐埡漱廬隆重舉行,我報就此事采訪了軍統局代理主任秘書毛齊五。

    請問毛主任,這次一舉抓捕了十多名日本間諜,是真的嗎?”

    “沒那麽誇張,不過是幾名蟹兵蝦將而已。山城作為國府臨時陪都,軍警憲特力量何其強大,日本間諜即便賊心不死,想要混入進來,豈有那麽容易。”

    “能透露一下,是怎麽樣一夜之間,就抓到了這些日本間諜呢?當然,如果是涉及軍事機密,就不用了。”

    “嗬嗬,沒什麽機密,無外乎效忠領、袖,報效國家罷了,在這樣的思想指導下,在戴局長的英明領導下,依靠我局廣大外勤人員的辛苦工作,才取得了一點微末功績,在抗日鋤奸上,沒有捷徑可走.”

    說完這話,毛齊五誌得意滿地看向記者:“一會就照這樣報道。”

    新民日報的記者康得勝諂媚笑著:“明白,一切按照您的要求辦理,報紙中午就能加急刊登出來。”

    毛主任很滿意:“再給我和那十幾個孩子拍張合照,發新聞的時候一塊兒登出來。”

    說著毛齊五地走到一群局促惶恐的小女孩中間,露出和藹和親的微笑。

    時而拿出手帕替小女孩擦拭臉上的汙垢,時而關切地噓寒問暖幾句。

    他對自己平易近人且不**份的表現十分滿意,至於這些小孩是否上鏡,他不在乎,他甚至連她們的名字叫什麽都沒問。

    十幾個小女孩忑忑不安地杵在旁邊仿佛就是個道具,閃光燈晃得她們什麽都看不見,更加惶恐,有些小孩壓根沒有見過照相機,都被嚇哭了。

    “來來來,都笑一笑。”

    端著照相機的康得勝喊著,小女孩們驚恐木訥地配合著。

    如果說這就是逃離火海的幸福,她們的惶恐不安多於幸福。

    “好了,挑一張最好的刊登出來。”

    采訪愉快結束,毛齊五很滿意,多好的表現機會啊,既替軍統局美化了名聲,還能宣揚自己的名氣,隻差等待老頭子的檢閱和獎勵了。

    打發記者回去,他搓著手,喜不自禁地在辦公室走來走去,計劃著如何將報道搞得更隆重一些。

    突然,他想到了一個點子,立刻向戴春風的辦公室走去。

    “局座,采訪結束了,但我剛才想了想,光有新民日報和群力報還不行,宣傳麵窄了一些,是不是將采訪文稿發給其他報刊,比如中央日報、大公等報,甚至是新華日報!”

    “新華日報?”戴春風眉頭一挑,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明白毛齊五應該是想到了什麽新計謀。

    如何阻止這份報紙發行的問題一向讓他最感頭疼。

    國府雖然對新聞輿論控製極嚴,唯有新華日報不受其製約,而且因為其敢於報道事實真相,風靡山城、行銷全國。

    雖然軍統、中統、憲兵司令部稽查處先後采用毆打報童、從報童手中強搶報紙銷毀、通過郵檢扣押、收買報販、策動流氓去對方門市部搗亂等方法,但均未能徹底解決問題。

    “他們不是一直標榜自己敢於報道事實真相嗎?我們可以將解救落難少女的采訪底稿送給他們,看看他們報不報道,如果不報道,我們便可以此攻訐。”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好辦法,就這樣幹。”戴春風滿意地笑了。

    “老弟,看看,咱們軍統還沒有這麽風光過啊,以往上了報紙都是些讓人焦頭爛額的壞消息。”

    何誌遠瞥了一眼茶幾旁邊的新華日報,感慨著:“還是毛主任厲害,懂得在輿論上公關宣傳,看看連紅黨的報紙都不得不報道,現在誰敢說咱們是殺人的胡子綁匪。”

    輿論的殺傷力還是很強的,戴老板拿新華日報沒有辦法,反過來成了他恐嚇為非作歹的特務們的籌碼。

    “你們在外麵亂七八糟搞,如果給紅黨找到了證據,在新華日報上刊登了出來,那就該你們自己倒黴,我是管不了你們死活的!”

    特務們聽了這話,的確有所畏懼,因為他們知道隻要新華日報公開揭露他們的罪行,惹得委員長惱怒了,戴老板也袒護不了,隻有去受公開審判。

    戴老板用這話來恐嚇,往往比他跳起腳來打罵一頓有效得多。

    一個木板製成的象棋棋盤,擺在辦公桌上。兩個人在這方寸之間,殺出了當光劍影。

    張義拿起報紙看了一眼,附和著說:

    “是報道了,不過咱們軍統的外勤在他們的筆下變成了警察,嗬嗬。”

    “這樣也好,出風頭的事,還是讓內勤的人去。”何誌遠笑嗬嗬地,說話間“啪”地一聲,一個當頭炮,就吃了張義的馬。

    張義一慌,連忙走了一步,隻見何誌遠把“車”突然沉地“將軍”,他立刻將“帥”拿起來,卻不知道該放在哪兒。

    何誌遠笑嗬嗬地說:“認輸吧,死局。”

    張義有些不甘心,最終還是把老帥扔在了棋盤上。

    “雲義,狀態不太好啊。”何誌遠邊收拾棋子邊說。

    張義狀態確實不好,因為他剛才不經意間瞥見新華日報中縫刊登了一則尋人啟事,這是組織上對“深海”的召喚。

    但情報已經傳遞出去了,為什麽還完發出尋人啟事呢?

    心裏思忖著,他收斂心情,嘴上說道:“再來,再來。”

    “好,那就再下一局。”

    楚河漢界之間剛剛布好棋局,桌上的電話響了。

    何誌遠拎起電話,聽了幾句,將電話遞給張義:“找你的。”

    “那名女間諜醒了。”張義放下電話,和何誌遠相約改天再戰,意猶未盡地離開,直接去了審訊室。

    琴姬被固定在審訊椅上,裝束沒變,但身上早已不見昨日的嫵媚動人,身上裹著傷,頭發亂糟糟的,一副憔悴不堪的樣子。

    她斜靠在椅子上,目光低垂,臉上也沒有一絲表情,仿佛自己跟周圍的一切都隔絕了。

    張義站在鍍膜玻璃外,靜靜地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骨頭很硬啊。”

    越是硬骨頭,越要啃下來,張義拿起一壺熱水和報紙走了進去,讓審訊人員都出去,坐在審訊桌後,關閉了監聽。

    他自己點了一根煙,看著她問:“抽煙嗎?”

    琴姬不置可否,戴著手銬的手慢慢舉起,伸出手做了一個夾煙的動作。

    張義又點了一根煙給她。

    一陣吞雲吐霧後,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隨即又恢複了剛才的狀態。

    張義見狀,指了指水壺,又問:“喝水嗎?”

    琴姬搖了搖頭,依舊沉默。

    張義笑了笑:“在這兒,有時候沉默確實挺管用的,有時候反而會露餡。你很聰明,但有時候會過頭,聰明反被聰明誤,你承認嗎?”

    “有時候吧。”琴姬終於說話了,語氣有些輕蔑。

    張義不以為然,吐了口煙,繼續說:

    “其實你也挺不容易啊,每天要接客,要討好不同的男人,掙得雖然多,但要是得了花柳病,可就不值得了。能問一下,你們特高課的薪水多嗎?”

    琴姬臉色變了變,又沉默了。

    張義繼續說:“我關注過你的翻牌子次數,每天都有幾次,看來你很受歡迎啊。這麽辛苦的套取情報,你的上級知道嗎?”

    琴姬冷眼望著張義,這個問題她選擇不回答。

    而這次,張義自問自答起來:“我覺得還是現在好一些,起碼不用擔心身份暴露。就算成了階下囚,也不會馬上槍斃。你說呢?”

    “我不怕死。”琴姬輕蔑地笑了。

    “沒人不怕死,死亡有很多方式,隻看值不值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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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義說著掏出一份新民日報,“你真以為是霍頓出賣了你?實話告訴你,暗中被我們策反,但仍然把你們蒙在鼓裏的人,絕對不止一個,嗬嗬。”

    琴姬蹙著眉頭,望著他,報紙上顯眼位置刊登著一則報道,記者康得勝的名字是那麽醒目。

    看到這個名字,琴姬似乎有些感觸。張義收起報紙,問:“想說點什麽?”

    琴姬沉默了一會,小心試探說:“既然你已經知道了,為什麽還要問我。”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石原涼子,對嗎?”

    石原涼子愣住了,滿臉存疑地看著張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沒想到張義連自己的真名都知道了,這怎麽可能?

    難道她的上級小野次郎真的叛變了?

    張義注視著她,直接拋出下一個問題:

    “你的上級,漏網的下線,先說哪個?”

    石原涼子依舊沉默著,眉頭微蹙,仿佛在思索著什麽。

    “你在這兒煎熬著,手銬勒得胳膊都快斷了,可那些給你喊口號、騙你受罪的人,此刻正喝著咖啡談笑風生呢。或許,你覺得自己特別偉大,但在他們眼裏,你就是一個蝦兵,連蟹將都算不上。”

    “最後問你一句,你自己主動說出來,還是我們用刑。”張義似乎沒有耐心了,冷著臉起身,打開了桌下的監聽按鈕。

    石原涼子的眼睛動了動。

    軍事委員會技術研究室。

    蘇婉清拿著一份電文從辦公室出來,剛想去給主任專員池步洲匯報工作,就見林鶴堂在門前踅來踅去,見他臉色蠟黃,額頭不住地滾汗,不由暗暗驚訝,問:

    “林組長,生病了?”

    “是啊,不過是心病。”說著他警惕地望了周圍幾眼,小聲說:

    “我在下麵的院子等你。”

    蘇婉清疑惑不定,想了想,將文件放回辦公室,鎖上門,下樓去了院子。

    院裏一個僻靜的角落,林鶴堂焦躁不安地抽著煙,見蘇婉清走了過來,劈頭說:

    “陳正源死了。”

    蘇婉清大吃一驚:“怎麽死的?”

    正在驚疑,就聽林鶴堂繼續說:“警察局給出的結論是意外,但我相信這絕對不是巧合,什麽人會被從天而降的花盆砸死.這一定是軍統的報複。”

    聽了這話,蘇婉清心裏猛一顫,軍統報複什麽,自然是他們三個寫控訴報告的始作俑者,忙問:

    “現在怎麽辦?是不是向池專員匯報一下,或者向局裏匯報。”

    “有證據嗎?即便我們有證據,怎麽說,說軍統的人要暗殺我們?

    你覺得姓池的會為我們做主還是徐局長會為我們做主?

    算了吧,我們都是小人物,利祿權勢左右人心,沒人願意為了我們幾個小人物而去得罪軍統。”

    當初為了一舉掀翻魏大明,讓軍統的人滾出軍技室,他們幾人暗暗合計,私下串聯,才有了後來的聯名舉報信,當初是多麽的意氣風發。

    然而今天得知陳正源,尤其是死於一場意外後,他心裏頓感一陣窒息。

    瞬間意識到或許自己就是別人的下一個目標。

    他即便知道了,又能怎麽樣?反抗?他孑然一身,無依無靠,如螻蟻一般,誰會為他做主。

    蘇婉清聽了這話,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她長吸了口氣,按捺住情緒,問:

    “那你說該怎麽辦?”

    林鶴堂身子一頓,搓了一把臉,一字一頓地說:“逃。”

    “能逃去哪裏?你怎麽知道我們現在沒有被監視?”

    林鶴堂臉上一陣抽動,滿臉驚懼,警惕地掃了幾眼周圍:“那你說怎麽辦?”

    “我想想辦法。”

    蘇婉清思忖了一會說,她決定先穩住林鶴堂,然後向組織上匯報,看看有沒有營救的辦法,如果林鶴堂願意,完全可以將他策反,轉移到寶塔山去。

    但這樣的事她自己不能做主,必須先匯報給上級。

    “你能有什麽辦法?”林鶴堂暗自納悶,目光中依舊充滿驚疑。

    “你現在先回辦公室,晚點給你答複。”她看了一眼手表,匆匆回了辦公室。

    林鶴堂望著她的背影,目光黯然,又點了根煙抽了起來。

    一支煙抽完,他瞥見蘇婉清匆匆出了辦公樓,出了單位大門,直接攔了一輛黃包車,不知去哪裏了。

    不知想到了什麽,林鶴堂鬼使神差,同樣攔了一輛黃包車,遠遠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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