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虹樓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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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雁聲聲,正向南歸。入暮時分的司勳司,像一譚死水,些許波瀾都不見。
    蘇韌手下抄著千篇一律的公文,思緒已跟大雁行了一程,回到了阿香的身邊。
    譚香失蹤風波,已過兩日。部裏的人,自然什麽都不知道。大家正在私下熱議兩事,一件是究竟是本部哪個吏員能攀上高枝,進入內閣服務。
    還有一件,是前幾天六部共有十幾個吏員神秘失蹤。好事者們發現:失蹤的吏員,幾乎都是從原來應天府出身。因蔡閣老收拾應天府的恐怖陰雲才過。各部的長官都噤若寒蟬,不敢公開質問小吏們的去向。
    蘇韌曾冥思苦想過內閣中書之事,並無良策。那些小吏失蹤,反倒讓他對飛書隱密放心了。
    方川興高采烈哼著小曲跨入司勳司,對蘇韌道:“阿墨,尚書處最新消息,雞毛郎胡平被遣送回家。至少三年內,他不會再來部裏了。這家夥狐假虎威,大夥看不順眼他好久了。”
    蘇韌茫然張了張唇:“啊……怎麽會?”他驀然想起胡平幫林康騙他去書閣的嘴臉。
    方川擠眉道:“他不是得罪了考功司楊大人嗎?文曲星們哪是好惹的?楊大人在翰林院裏的朋友昨日參了胡平一本,說他欺君惘上,不守孝道。原來胡平的親娘是他老爹丫環,一年前死了。他跟家裏人串通隱瞞著朝廷,讓他好繼續為官。”
    朝廷官員,凡遇父母去世,就必須回家守喪三年,名為“丁憂”。生母為婢妾的人,除了為嫡母服喪,還要為生母再守一次喪。好多官員對此就不情願。曆年都有人冒險作假,被查出來後丟官處分的。胡平已混了一年,這次東窗事發,大概是因為朝廷“清派”存心整治他。
    “胡平不是蔡閣老的人?”
    方川闊嘴一咧,拍他肩膀:“阿墨小傻瓜,閣老再大也要講孝道,何況蔡閣老一向宣傳君臣父子之道。而且胡在蔡派屬於小角色,閣老何至出麵袒護他?”
    蘇韌點頭,胡平走了倒也好。他收拾東西默默跟在方川之後出吏部。
    方川扯了扯他:“這幾天你是不是有心事?還為了沒有能報名內閣中書而遺憾?”
    蘇韌一笑。
    方川爽快道:“我也不開心,但人生錯過機會何其多。報上去的人才多,我們未必能考上。”
    蘇韌與他告別。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他想起譚香。
    譚香在那夜受了驚,第二天稍有發熱。蘇韌讓她別去集市,在家休息。牛大娘被關,牛大興還沒有抓到。寶翔命令錦衣衛輪流在牛家守候,所以鴛鴦胡同的“鬼”,從此大概要銷聲匿跡了。
    寶翔跟阿香坦白他是唐王後,阿香大懵,好不容易才明白過來。
    第二天就剩下他們夫妻時,阿香歎息說:“哎,大白可憐。”
    蘇韌輕描淡寫:“他可憐?世上可憐人太多。”
    阿香促起眉尖,認真地衝他道:“他就是可憐!原來你一直不找他,就因你知道他是唐王爺!連你都因為這個躲他,他還不可憐?你可是跟大白結拜過的。”
    蘇韌想起童年的情景,心想:那天又不是我要和他結拜的……
    但他看到阿香發熱臉蛋,呈露病態玫紅,哪敢惹她發火?隻好陪笑道:“我沒躲。我是怕他送錢送物送房子。我們雖不寬裕,哪能受他這個情?阿香,我是個男人。我能找事做,並不想利用他的名號,去尋個好位置。”
    譚香望著他,清淚盈盈笑道:“嗯……對,我們可不要大白的東西。阿墨,你有誌氣,男人就該像你這樣的。你比大白還強,要是讓你當王爺,你也許能當皇帝呢!”
    蘇韌嚇得單腿跳起,推開窗子瞅瞅:“香兒!以後可不許你說這樣話……要殺頭的!”
    譚香癱在床上,攥著新刻的紅線女木偶說:“我才不願你當皇帝。你當了皇帝……咱們倆大概就分開了吧!紅線告別的時候有首歌,我聽了想哭,可惜背不下來。”
    她語氣哀傷,蘇韌覺得天色都灰暗下來。
    這次劫難,到底在阿香的心裏留下點烙印。蘇韌固然心疼,阻止不了。
    蘇韌想著,已走到胡同口。
    遙見寶翔穿黑布衣,倚著棗樹。蘇甜跟在他身邊蹦蹦跳跳,直喊他叔叔。
    寶翔低頭,屈膝,微笑著跟蘇甜聊天。他眸子閃耀柔和夕暉。
    大白微笑時,劍眉有股清澈靈氣。那高挺鼻梁,明晰輪廓,倒是帶西域民族的美好外形特征。
    “叔叔,爹來了!進去坐吧!”蘇甜說。
    寶翔惶恐地朝蘇韌瞧了眼,馬上站正。他咳嗽了幾聲:“不用啦,甜甜,我在外麵和你爹聊就好了。”
    蘇韌把手裏幾個紙包交給蘇甜,說:“蘇甜,帶吃食進去。”
    寶翔提醒:“甜甜,別忘了我們拉鉤的事。”
    蘇甜眨眼道:“叔叔你放心,我不會跟娘說你的。”
    她似乎對這個漂亮“叔叔”依依不舍,笑眯眯回了好幾次頭。
    蘇韌不客氣說:“那天送你,不是讓你最近別再來我家?你少跟我兒女說話,免得教壞他們。”
    寶翔拳頭擋住嘴,咳嗽道:“我沒有進你家,是你女兒來和我說話的。我都督錦衣衛,就不能來這個胡同啦?不過……阿墨,不要我請位太醫來給阿香看病麽?”
    “我們家人從不看太醫。自己抓藥,找個江湖郎中,也不是活到現在?”蘇韌道。
    寶翔又咳嗽了一會兒,才問:“石頭,我們去喝杯酒,你看成不?我有一肚子話跟你說呢。”
    蘇韌望了望天空,道:“可以,但我不是北海幫,我不去得意樓。”
    “得意樓算什麽好地方?我找的保管是清靜好地方……”寶翔見他答應,拉他袖子。
    他把蘇韌領到一家名為“徐嫂私房菜”的小樓。
    徐嫂是銀發婆婆,見了寶翔歡喜不盡,喊他“寶公子”。
    寶翔介紹蘇韌是他兄弟,徐嫂挑起拇指:“這兄弟好啊,倒比藍四爺還貴氣。”
    蘇韌笑著敷衍,徐嫂讓徐老爹打烊。
    寶翔和蘇韌坐在樓上臨街位子。冷巷行人稀少,偶然幾聲蟬鳴。
    徐嫂的菜,色香味俱全,地道淮揚幫做法,蘇韌吃了幾口,對徐嫂讚幾聲。
    徐嫂道:“不是我自誇,城裏做江南風味,我算第一。非但寶公子愛吃,蔡閣老愛吃。從前蔡閣老的爹,寶公子的爹,馮駙馬,當今聖上,四人年輕時常在我家聚會吃飯。……我這幾年隻做預約客人的生意,都是老主顧,沒事大家還能留個念想。”
    傳說中,寶翔和蔡閣老熟悉……。他本想吃塊豆腐,卻因為不專心,挾到了塊肉。
    寶翔道:“石頭,我替你們找了一所大宅院。你們先過去住著,租金以後再說。”
    蘇韌搖頭:“阿香說:不要你的東西。”
    寶翔苦惱起來,人中處會就有一條細紋,顯得俏皮。
    他問:“那我怎麽能幫你們?我不幫你們寢食難安……你說一件啊……”
    蘇韌笑,不答。寶翔一再追問,蘇韌慢悠悠說:“你就那麽想幫?好……我倒想起來一件……”
    他說到這裏,忽把筷子一放:“呀,剛才過去的人……是牛大興!”
    寶翔跳起來道:“快追!”
    他們倆從徐嫂家跑出來,蘇韌掃到牛大興的背影。
    追過巷子,麵前半條街都是座掛著嬋娟紅紗燈的宅院。餘下半條街,羅列等候的轎子馬車。
    宅院內燈火通明,園林如染。閣樓相連,盡是瑩澈雲母軒窗,傳出笙管笑語聲。
    蘇韌和寶翔對視一眼,明白這是高級妓樓。
    寶翔咳嗽一聲:“我是頭次進這裏,這兒是虹樓,以優雅出名。”
    蘇韌猶豫,寶翔推他:“找人要緊。”
    他拉著蘇韌大搖大擺往裏走。有人上來問:“兩位……?”
    蘇韌指寶翔:“此乃本部大人少爺。別問,問了沒你好處。”
    寶翔歪頭冷哼一聲,那人立刻彎腰。蘇韌問那當“烏龜”的:“有沒有見過牛大興?”
    “我看他往西門進,不知進了哪位姐兒的閣。”
    蘇韌看到十字路口,有塊木牌“尋芳指南圖”。虹樓生意挺周到,院裏設有地圖,防止新客迷路。
    寶翔和蘇韌找到西門。門裏左右兩條走廊,蘇韌告訴寶翔:“分開找。”
    蘇韌經一間屋子,就朝內窺下。第一間屋,有一對人吃酒玩月。第二間屋內,紅帳低垂蠟燭高燒。第三第四間屋子打通,小優伶抱著琴彈唱,男女雜遝圍桌,正行酒令。
    有間屋暢開著門,像是無人。蘇韌走入,四周素色布置,桌上擺盆墨菊。青色桌布上,有幾張散亂的詩稿,還有張斷弦之琴。蘇韌定睛看,那稿紙桌布上點點滴滴,像是淚痕。
    他一怔,久遠的記憶浮出水麵。他不由蹙眉。身後雪白帷幕輕動,像是輕風揉過。
    蘇韌到最後一間屋。屋門閉緊,裏頭像有一群男人正商討什麽。
    蘇韌剛舔破窗戶紙。燈,攸的熄滅。窗外像有女人在吵嚷。
    幾個人殺氣騰騰拿著刀衝進走廊。他吃了一驚,往門裏一閃。
    奇怪,屋子裏好像並沒有人。蘇韌摸索著,點亮了蠟燭察看。
    屋外有人叫:“大概就在這樓。女主子吩咐,挖地三尺一定要找出來。”
    蘇韌環顧,扣了扣一麵暗色牆壁,身子兜轉,進了個夾壁大櫥。
    櫥內有鏡,反射外間燈光。他進櫥,早已藏身在內的□□個男人,就齊刷刷瞪著他看。
    蘇韌本想笑一笑,緩解氣氛。可當他看清其中一個男子的時候,實在笑不出來。
    那個男人,正是堂堂吏部尚書,駙馬馮倫。馮倫也認出蘇韌,隻作勢讓他別作聲。
    這群人衣裳楚楚,姿態閑雅。雖然都稍微慌張,但毫不難看。年齡從三十多歲到七十歲都有,可每一個在同年齡男人內相貌都屬上品。是什麽人?蘇韌腦子幾分糊塗。
    他向尚書恭敬躬身,馮倫尷尬,示意免禮。
    喧嘩中,大隊人馬衝進房間。“搜!看這屋子裏有沒有夾壁暗櫥。”
    蘇韌背後男人們渾身發抖,還有個不爭氣家夥,“啊”失聲。
    蘇韌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怕。但方才所聽“女主子”三字沒錯。
    如果是皇帝派來的,不會是女人。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必須為尚書挺身而出。
    腳步聲急促,正走到櫥邊。還沒有等對方找到暗櫥。蘇韌自己推開門,現身了。
    那人嚇了一跳:“呀,真有人!但不是你啊……”
    蘇韌笑道:“我自然不是你們要找的。”
    那人問:“你剛才為何躲進櫥裏?”
    蘇韌坐下,倒了半盞茶,展顏道:“嗬嗬,我來這裏還能幹什麽?你也知我是個小吏,一月才一兩多薪水。不躲起來,半夜如何見美人?”
    “肅靜,女主子來了。”
    持刀者飛快肅立成排,不敢吭氣。兩個丫鬟攙扶一個女人進來。
    中年女人十分肥胖,走路都喘。衣飾簡單,盛氣逼人。
    “……他……他到底在不在啊?”那女人喘息問。因為太胖,她坐下來也費勁。
    “回女主子話,找不到。”家人回答。
    女人瞥了蘇韌眼,身子向後一倒。還好左右兩個身材粗壯的丫環托住她,推回原位。
    蘇韌那胖婦人禮貌點頭。
    胖婦說:“……嗯……是我看錯。我還當他返老還童了……”
    蘇韌不出聲。夾壁內那群男人聽著呢。
    胖婦問:“你這孩子是哪裏的小吏?不會是吏部的吧?”她說到吏部,就像是剛嚼完辣椒。
    蘇韌犯難。出穀黃鶯般的嗓音笑道:“這是我郎君,讓夫人見笑了。”
    蘇韌一愣。一名國色少女對他走來。她身姿格外窈窕,明眸皓齒,秀若晨光。
    少女靠著蘇韌,對胖婦一笑。胖婦人端詳他們:“倒是般配,但你們總不是正牌夫妻。”
    蘇韌向後退退。絕色少女出現,令他奇怪。虹樓怎麽如此多奇特之事?大白此刻又在哪裏?
    少女回頭,在沉思的蘇韌臉上流連,一字一句道:“人間有情,何必拘泥名分?我喜歡他,他喜歡我。您呢,您不會是來這裏找夫君的吧?”
    “大膽,你知道……”有人衝上來要打少女。胖夫人“嗯”一聲,誰也不敢動了。
    胖夫人笑著喘氣,說:“孩子……青樓總是青樓……這輩子都是青樓人……。不過,我家夫君不會在這裏。……他怎麽會在這裏?走!”持刀人立刻眾星捧月將她湧出去了。
    蘇韌對少女拱手。他滿腦子想著如何對馮尚書交待,要是尚書誤以為他來尋歡就不好了。
    他隻能高聲說:“多謝姑娘解難。”
    少女收了笑出門,步態如淩波。到了門口,她回眸,略帶羞澀對他輕聲道:“我叫楚竹。”
    蘇韌留心到腳旁有個揉皺的紙團,大約是翻箱倒櫃時弄出來的。
    他踩住紙團,塞入袖裏。屋內重歸沉寂。蘇韌等候一會兒,說:“大人們……無事了。”
    馮倫等擦著汗出來。
    有個老頭兒對馮倫埋怨:“子約,怎麽搞的?讓你家昌國知了行蹤?方才我還當我家那個半身不遂的壽國一氣之下站起來了。”
    馮倫麵紅耳赤:“我家昌國向來這脾氣,姑丈請見諒。”
    還有個人撫摸心胸說:“老實說,馮兄家的昌國還算講理的。我家福國,那可是……她要來了,今天的事那麽容易混過去?我平日別說誇個女人手好看,我就是誇個盆景好看,第二天都讓她砸了。我隻好越喜歡,就越說難看,越裝作討厭。”
    一個屆而立之年的人說:“可別鬧到我家定國聽到風聲。她產後心情抑鬱……我要回家了。今天多虧這位解圍。是你們吏部的人?”
    蘇韌豁然開朗。方才的女人,竟然是馮倫之妻昌國公主。福國,壽國,難道這些男人……他抬頭望向馮倫。
    馮倫腆腆微凸小腹,道:“他正是吏部的人,你……叫嘉墨對麽?蘇韌,蘇嘉墨。”
    蘇韌向眾人行禮,那些人跟他才共過患難,沒太大架子。
    馮倫走近蘇韌,低聲:“嘉墨,大家全是本朝駙馬。平日在家被管的死死,偶爾出來聚會透氣。嗬嗬……我家公主略有誤會。你看,此處清茶明月,並無紅粉佳人。”
    蘇韌連連點頭:“是,是,是,卑職明白的,卑職一定保守秘密。其實卑職……”
    馮倫笑了,勸他不要解釋,還送他一句話:“人不風流枉少年。”
    蘇韌神魂飄蕩,出了虹樓。嗯,福國駙馬工部尚書陳钜……,定國駙馬大理寺卿張雲……,滿朝駙馬,多是顯官。他對空一笑。寶翔趕著一輛車來了。道:“牛大興我已綁了,就在車上。我讓他即刻帶我們去他存放畫冊的書鋪。方才……我居然見我一個姑媽衝到妓院來,像是要砍人的樣子。我隻好躲起來,還好她走了……你見了?”
    蘇韌淡淡點頭。
    寶翔道:“我居然還在虹樓看到個認識的人,沒想到她入了青樓……其實我和她一麵之緣,但印象極深。她是原應天府巡撫張光祖的女兒……”
    蘇韌聽到應天府,才問:“叫何名字?”
    寶翔道:“我隻瞥了一眼名牌,好像是楚竹。”
    牛大興被捆在車裏,不停求饒。蘇韌不理,寶翔倒說:“你先把畫都交出來!”
    牛大興指引他們到一家京郊書鋪。寶翔從靴子裏突拔除把利刃,讓蘇韌押好牛大興,便往裏撞。一老一少,正在活字印刷小報。寶翔進去三拳兩腿,便把他們打趴,他抓了一張報紙:“好啊……你們私自印刷朝廷禁報暗香?從哪裏來的?”
    “大爺,暗香好銷,我們才印。書商過得也是刀口舔血的冒險日子,新版還是從黑市買來的呢……”
    蘇韌撿起一張,標題是“論今日之移花接木”,作者是黃石道人。
    他把新一期暗香放入袖。跟寶翔搜到了共八本精致畫冊。寶翔長出口氣。
    當晚,兩人將牛大興送入大牢。就放把火將春宮全燒了,看那些汙穢,化成灰燼。
    “你預備如何處置牛家?”寶翔問。
    蘇韌冷冷一笑,透股寒意,寶翔以為蘇韌會要說殺了他們。
    可蘇韌說:“關著吧。也許以後我要用他們。太晚了,用馬車送我回去吧。”
    “你才吃飯時,不是說有件事托我……?”
    蘇韌笑若春風:“我說過麽?啊……我竟忘了。”
    蘇韌到家。阿香正在燈前製作木偶。他探探她的額頭:“你病才好,做什麽木偶?”
    “我答應了那家要交貨的。我不能躺著。你……你去了哪裏?”阿香問。
    蘇韌柔聲道:“我和大白談心去了。你不是說他可憐,我給他開解開解。”
    他走到裏間脫下外衣,把那揉皺的紙團一展,居然是張草稿,寫著“三議戶部擬定新稅法”。
    蘇韌眼睛一亮,將暗香新一期鋪開。提著蠟燭,逐行逐句的尋覓。
    他看到這樣一篇文“再議戶部擬定新稅法”。作者是“香溪人”。
    蘇韌抽了口氣,回想著一幕幕。原來虹樓的駙馬們,確實不是為佳麗而去,他們都是“暗香盈袖”的人。蔡閣老查禁的暗香,便是駙馬聚會的產物。
    他沒有想到,這張報紙,竟然是看似中立派的皇親們所開辦的……
    他無意撞破機關。不能操之過急。臨睡前,他決心等,等馮倫那邊先動。
    蘇韌並未猜錯。第三天,馮倫尚書就親臨司勳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