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山寨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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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蚌殼拉開鋪蓋,用手拍了幾下磚瓦床沿,隻聽得嘎吱幾聲,看似密合的床板緩緩打開。裏頭擺放著一隻描金大馬桶。
    阿白吹了下哨:“乖乖,老楊梅居然還有在床上拉屎的嗜好!”
    石頭抿嘴,譚香爬上床,掀開了馬桶蓋,馬桶裏麵黑不溜秋,好像個無底洞。
    小蚌殼隻對石頭說:“三十六計走為上,身為匪幫,就算雲雨時也要得留條逃跑路。我看匪頭和胡姬恩愛無比,就知道在她閨房內絕對有秘道通向外頭。這樓如一隻孤零零大菌菇長在空曠之地。我推測秘道入口在樓內離床帳不遠處。不過找到這機關,也頗費了我些思量……”
    石頭咂舌笑道:“那麽複雜……虧你能想得出來。換了我,隻有讓家裏交贖金了。”
    阿香咕噥:“嚇,我家哪來那麽多錢?你也很聰明……你扮成賣絲線小孩子混進來……”
    石頭拍拍她:“好啦,小聲點。聽這位公子指路……”
    小蚌殼微微一笑,挺起胸脯。
    阿白在旁翻了翻眼睛:“這條暗道通到哪裏去?他指路……他連柴米油鹽都不認識哩。說不定他帶著我們瞎撞,全去老楊梅聚義廳了。”
    他雖這樣說,卻倒掛金鉤,上半身投入“馬桶”端詳一番。
    進口並非空洞,下麵還豎著一根拳頭粗的鐵棒。
    小蚌殼眼白斜對他:“你怕就別跟著。你這兩年光長肉,不長膽,還是一幅草莽像。我肯帶女孩兒下去,這條路我自然是摸熟了的。我打頭陣就是。你太胖,最後一個吧。免得你把哪個過道堵死了,害我們走不了。”
    阿白咽了口唾沫,臉漲得血紅,偷瞅了眼譚香。
    譚香望了望他,說:“讓石頭跟著小……蚌殼。你跟在我後麵,我就不怕。”
    小蚌殼聽譚香叫他“小蚌殼”,眉毛一折。
    他從枕頭下取出雙粉紅繡百合手套,套上十指。阿白“哧”一聲:“你什麽時候愛用粉色了?”
    石頭一看就知道是楊夫人閨房內的物品。想小蚌殼大概是怕鐵鏽之類髒手。
    小蚌殼眸子一閃,道:“此事與卿何幹?”
    他說完,就用雙腳夾住鐵杆,對石頭又點點頭,“哧溜”一聲滑下去。
    不一會兒,“馬桶”底部起了微弱的火光。
    石頭望下去,小蚌殼兩丸烏黑透碧的眼珠正對上麵。
    他趕緊跟著滑下去。到了底部,小蚌殼伸左手捧了下他。
    譚香像一隻蝸牛般慢慢蠕動而下。石頭踮腳,一等能抱住她腰,就屏息將她扛過來。
    他自己差點沒站穩,多虧小蚌殼用肩膀頂了他一下。
    小蚌殼悠然喚道:“碩鼠呢?”
    阿白帶著一陣肉旋風,飛速蹭下。他落地腳跟打旋,衣角紋絲不動,功架倒是俊。
    他氣呼呼道:“你才是碩鼠。本大爺風餐露宿,舔舔盤子,好過嗎?”
    石頭重新問:“你們認識?”
    阿白急匆匆答:“認識,他就是一隻寄生蟲。”
    小蚌殼收了笑:“認識。可我,和他不熟。”
    他往前邁步,石頭拉著譚香,阿白依然殿後。
    甬道裏空氣涼爽而潮濕,地上插著一些光杆小鐵棒,牆壁還有不規整裂縫。
    石頭接過小蚌殼手裏的小蠟燭。小蚌殼從袖子裏掏出大團紅絲線。
    “這是迷宮,很多個出口。極容易迷路,跟著我,看著紅線滾,可別走散了。”
    原來,他將紅線兩頭都纏上了女人用的頂針箍。一個套在入口處一根小鐵杆上固定,還有一個他隨手拿著。
    其餘三個孩子都噤聲,像一串蚱蜢似跟著。譚香輕聲喘息。
    隨著小蚌殼向前,他選擇那條走道,時寬時窄,隔著兩壁,不時有人聲傳來。隻是有時候分明,就像在貼隔壁。有時候模糊,任誰都聽不清楚。
    石頭邊走,邊回頭瞅譚香。阿白貓著腰,小心不把紅線踩亂。
    他們走了大約一炷香功夫,才到了個石砌小門。光線明朗,石頭即刻吹滅蠟燭。
    小蚌殼咳嗽一聲:“都還在?”
    譚香說:“我在!”
    阿白嗡嗡幾聲,算是回答了。小蚌殼把單手粉紅手套慢悠悠脫下來,告訴石頭:“瞧,這位成天哼哼哈哈嗡嗡的,當人話說。他從前不高興,哇哇跟他家養的那隻小白老虎對叫。”
    譚香笑出了聲:“大白,你怎麽能跟老虎對叫呢?我跟爹住麗水的時候,村裏傻哥哥就成天與他家白鵝對嘎,村裏都叫傻哥哥憨大。”
    阿白被揭了短,氣得磨牙。他雖白胖,倒長了一雙劍眉。
    此刻眉峰眉弓都跟“關公戰秦瓊”那當口似的囂張。還是可惜配軟仆仆的麵團子臉,劍眉也撐不出威風來。他狠狠踢了下地麵:“你打算怎麽著?是不是皮癢了欠揍?”
    小蚌殼嘴角一鉤,把剩下那隻粉紅手套朝阿白一拋,道:“你忘了你爹說的?一個孩子,要有一顆清楚的心。說話要明白,手上要幹淨。出去,我恭候你來打。此刻你還不是要靠我?”
    大白踩了幾下粉紅色手套,白百合花上滿是泥巴。
    譚香連忙說:“大白,你別急。他逗你呢。你越急他越開心。”
    她多認識阿白半日,心裏向著更熟悉那個,隻迷惑小蚌殼為何此刻還有心思拿阿白出醜。
    小蚌殼推開石門,噓了口氣,意思是讓大家都別發聲。
    石頭聞到空氣中有股菜包子的味道,眼睛一亮。
    他拿了蠟燭頭,做了幾個炒菜動作。小蚌殼滿意瞬目。門上方,還有塊木板。
    他們倆半蹲在一起,小蚌殼忽用身子撞下木板。門馬上轉動,小蚌殼不見了。
    石頭不假思索,跟著一撞。跟著木板,被翻到了一座石台上。他吸口氣,卻是滿鼻子的魚腥。他腦袋邊正堆放著一大堆魚頭。他驀然想起小蚌殼喝的湯……此地是廚房無疑。
    小蚌殼用指尖整理下頭巾和下擺,朝天閉眼數次,揭了片銀色魚鱗下來。
    “咕咚”兩聲,譚香跟阿白滾了出來。
    阿白嗅嗅魚頭,哈哈幹樂:“大少爺,他們給你做湯的魚裏有死魚啊。”
    小蚌殼裝作沒聽見,摸出條藍絲絹給石頭,小指一鉤。
    石頭一愣,小蚌殼那片指甲正指向譚香的發辮。她粗黑麻花辨上,沾了隻魚眼。
    小蚌殼轉開臉,阿白幹瞪著,石頭幫譚香擦拭去魚眼。
    四個孩子擠在一起,小蚌殼鎮定說:“我曾在這裏潛伏……。眾賊每日兩頓,午飯完了後,要到太陽偏西才開晚飯,這裏除了幾個夥房嘍羅,再無旁人,戒備不嚴,而且離出口也不遠。”
    “你怎麽知道的呢?”石頭問。
    “我來那日雖然被蒙住眼睛,但我才進山門不久,就聞到菜包子香味,就記在心裏。後來我為了找秘道就指定住胡姬的閨樓……”
    阿白忍不住侃道:“老楊梅最喜歡吃素。他們寨大小人等,都得跟著老楊梅吃素……個個都吃成菜包子臉。哈哈……”
    小蚌殼白他:“你自己就是個包子臉。蜜汁叉燒包。”
    大白跟小蚌殼站一起,模子比他大了好幾圈。
    他歪眼和小蚌殼比比身高,得意一笑:“我心比海闊,不跟長僵掉的小孩子計較。”
    小蚌殼翻了翻眼,眼尾部翹成個漂亮蘭花弧,石頭替他從雙眼皮皺褶裏,又撚下片魚鱗。
    小蚌殼瞬間矜持,道聲謝謝。阿白摸摸下巴:“嗯,事不宜遲,我們怎麽出去呢……。”他掃眼小蚌殼:“我倒是不知道你爹在黑道上吃得開。他現在大概還不知道你在這裏吧……。我倒是奇怪,欽差大人才來,怎麽你爹也來了?”
    小蚌殼飛快說了句話。阿白點頭。石頭聽不清,眼光閃爍了下。
    他環顧四周,菜筐半空,小蚌殼目光也停在那裏,若有所思。
    石頭拍了一下腦門:“杭州大戶,照例有菜農送菜,他們每次午後滿車來空車去。這裏有沒有?”
    “有,我親眼見過,隻無機會上去試試。……是否太冒險?”
    石頭搖頭:“全浙省這類車差不多。車本身也重,我倒是坐上去過一次縣裏。到了地方,我跳下來陪個笑臉說幾句好聽的,菜農也不會計較。楊梅寨可有不被綁架來的小孩?”
    阿白晃腦說:“有幾個小小嘍羅,一個賽一個醜。你是說……讓我們冒充他們?”
    “嗯,菜農發現,就說我們幾個捉迷藏出去玩。我爹帶著一群人正在外頭侯著……”他看了看譚香和阿白,臉忽蒙上烏雲:“隻是我和小蚌殼的身子尚輕……可阿香和你……”
    阿白傻眼。譚香聽了,用右掌掂量自己左手臂,滿腹委屈:“我不怎麽重。”
    石頭還不忍心說話,阿白湊了句:“我說句真的,你是蠻重的。”
    小蚌殼正拿了片菜葉當扇子搖,忽然對石頭道:“你爹喊了什麽幫手?”
    石頭瞟阿白:“我爹喊了錢塘幫的段大娘。大娘本來要衝進楊梅寨,隻是拿不準阿香是不是在裏頭……所以我便混進來探虛實。”他想到這裏,有了主意,隻舍不得譚香,稍有猶豫。
    阿白驚愕地打嗝:“呃?你爹認識段大娘?她是我的幹伯母啊。搞來搞去,你們也是一條道上的?”
    譚香頭搖得像撥浪鼓:“我爹可是戰場大英雄。”
    石頭否認:“段大娘就不許有幾個老百姓遠親?我爹和她沾親帶故,隻是多年不見了。”
    小蚌殼清了嗓子:“如此聽來,暫留他們在此,倒無妨。我倆先出去便是。你見了你爹喊來救兵,以錢塘幫的勢力,他們倆個,那老賊不敢不送回。
    他轉向阿白:“至於你,你可要發誓保護好這位小姑娘……不然,我們大家都會鄙視你一輩子……”
    大白氣勢滿滿,哼了一聲。他想扯住譚香的手,沒成想石頭不巧走到他們當中。
    石頭盯著譚香看,她重重點頭。
    可她想到石頭冒險出去報信,不免害怕,眼淚汪汪瞅了他幾眼,不顧旁人抱住他,就像麻花扭成結。阿白因為沒有姐妹,不禁有點羨慕這兄妹情。小蚌殼旁觀許久,又把眼光掉窗外去。
    外間小聲寒暄,恰是三個菜農運貨來了。那幾個菜農跟廚子們熟悉,隨便在廊下聊幾句。
    小蚌殼催促石頭:“快來……”
    石頭隻好鬆開譚香,和小蚌殼一起躡手躡腳鑽出門。
    阿白琢磨著菜農要進來卸菜,連忙將譚香推進了砧板下的一個裝米的櫃子。他本想好一躍上梁,愕然發現這廚房沒梁。腳步聲緊,人聲漸近,他趕忙一撞砧板,重鑽進方才秘道口狹小空間內。誰知這該死的山寨,處處與他為難。他剛一進去,圓筒般的身軀就被什麽卡住了。
    他掙紮之中,腿腳踢到塊硬物。金屬圈動,他眼前光環一閃,就聽嘩啦啦,像是急雨之聲。
    瞬息間,秘道各處都往外滲水,而且還是些腥臭的汙水。
    阿白想著要掩護那兩人上車,憋到水逐漸漫上身子。這時候,外間廚子剁著什麽罵道:“呸,天天吃素,吃肉男人才是好漢呢。那天在錢塘幫廚子請我吃雞,老子先說不像,半天才看出正是一隻雞。白白讓那些東西取笑,說是因為我們這兒隻吃素雞。”
    另一廚子說:“算了算了,這些魚也夠我們開葷幾日了。”
    阿白身體已經快被水浸滿,他水性一向不好,加上一陣陣反胃。忍無可忍,終於發力彈開。
    他濕淋淋一衝而出,滿身腥氣,魚肉飛濺。廚子大驚失色:“啊,鯉魚精!”
    阿白閃念,並未動武。他隻捏住廚子菜刀刃,道:“帶我去見楊寨主。”
    他一發聲,譚香也打開櫃子,喊道:“我也去!”
    那廚子上下打量他們倆,終於認出男孩是錢塘幫山白。
    他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也隻好從命。阿白望了眼窗外,菜車早不見了,他心中一陣竊喜。
    石頭此刻,正躺在菜車之中,忐忑不安。他想以山白的地位和功夫,譚香一時半會兒不會有危險。可是如果楊梅寨主發現山白放走了貴重人質小蚌殼,會不會惱羞成怒,扣留譚香呢?
    他權衡後,決定在譚香回來之前,絕不讓小蚌殼離開自己一步。
    要是不行,還可以把他敲昏了還給楊梅寨,以換取譚香。小蚌殼並不提報官,又和阿白那樣街頭小混混熟識,可能是出身大富商家庭,卻絕不會是什麽貴戚官僚子。
    方才聽說楊梅寨打算送給紫禁城太監們一些兒童。楊梅寨主倒是個不簡單的通天角色啊……
    他胡思亂想。三個菜農倒也一路無話,並不像察覺到有小孩躲車內。
    石頭盤算著就要出山門,緊閉齒齦剛一鬆。有人粗魯大喝:“空車?”
    “是……我們要回去……”
    “別囉嗦……寨主有令,山寨要你們車急用。你們都把車留下,把錢先拿著,明天再來取!”
    石頭心驚肉跳。他不能和小蚌殼聯係,隻能無奈地繼續躲在車內。
    人算不如天算。小蚌殼雖然厲害,比不得老楊梅。也許是老楊梅已經知道他們的行蹤?
    換了三個人推車。那三人用力猛,石頭在車內磕磕碰碰,身體撞痛,都不敢支聲。
    怎麽辦呢?等下,他們隻要打開車蓋子……就會發現他,還有小蚌殼。
    他覺得自己正下坡,又聽到閘門的聲音。車子停下,石頭心都快一起停了。
    車蓋被翻開。好在那屋子裏卻一片黑暗,有很多小孩哭鬧的聲音。
    “娘……快來救我啊!”
    “我要回家!你們這些壞蛋!”
    石頭正蜷縮躺著,有一個東西被丟進車。那東西扭扭,是個活生生孩子。
    那些人說:“別鬧,早晚的事情。你們坐三批船都要回家去了。”
    不一會兒,車子裏塞滿了孩子。除石頭,還有四個。有倆個哭得很凶,有倆個嚇傻了。誰都顧不上他。石頭閉著嘴,想如何逃生。自己逃了,那小蚌殼呢?
    他還沒有想出來。車蓋就被打開了,光線亮處是一條船。
    幾個人把孩子們一個個拎起來拋到到船底。船艙裏一股蟹味,好像是運裝“六月黃蟹”的。有兩個小姑娘哭得要死要活,還有個小男孩尿濕了褲子。石頭擦擦眼睛,掙紮在船艙裏摸找小蚌殼。一個嘍羅嗬斥:“不許亂哭亂動,不然把你們丟水裏喂魚去。”
    船已經離岸。石頭一怔,旋即擺脫了慌亂。他自負水性,大不了借機夜間跳水。
    但前提是,他們不會把他一直鎖死在艙裏。想到這裏,他急忙笑嘻嘻湊上去道:“是,大王。我一定叫他們不亂哭亂動。”
    那嘍羅低頭,見石頭笑臉滿滿,眸子清澈。他說:“我不是寨主”
    石頭驚訝說:“叔叔不是寨主啊?我怎麽看隻有你一個人像老大呢?叔叔,不要緊。我一定會讓大家都安靜下來,乖乖聽話。不會打擾叔叔們吃酒睡覺的。”
    那嘍羅笑道:“你倒是個懂事小孩。好,看你的了。”他在門上拴了根麻繩,上甲板去了。
    石頭扒著縫隙,數甲板邊緣人影。船上約有三個嘍羅,還不算掌舵那個。
    他耳邊騷亂,害他不能靜心想主意。石頭決定說到做到,竭盡所能安撫其他孩子。
    他跪下,哄哭得最厲害的那小姑娘。那小姑娘也有點胖,石頭說了哄譚香一套一套話給她聽。她果然逐漸收了眼淚。她一停哭,旁邊跟她比賽誰更哭得響那女孩,也沒聲了。
    船艙口,放了盆清水,石頭勸大家排隊喝水。他又脫下外衣給那個尿褲子的小男孩。在他耳邊輕聲勸慰。幫他清理完畢,用外衣替他紮成臨時用的短褲。小男孩叫了他聲“哥哥……”
    石頭把他抱在懷裏,讓他的頭靠著自己。
    他對圍在他身邊的孩子說:“大家別鬧,鬧了壞蛋更開心,我們更不能回家了。”
    “我們上哪兒去?我想回家吃粽子啊……”一個男孩焦急說。
    石頭當然是搖頭,推說他也不知道。
    背後有人用指頭輕敲他。石頭不回頭,就知道是誰。
    “小蚌殼,我們一定能逃出去。”石頭輕聲對他說。
    小蚌殼用手帕捂著鼻子:“那還用說?……你水性如何?”
    石頭說:“還不錯。”
    小蚌殼道:“我想到個主意……”
    石頭將耳朵貼過去。不知為什麽,小蚌殼先摸摸眉毛,然後才跟他嘀咕起來。
    入夜,蟹船駛入大江。幾個嘍羅才呼呼睡去,船艙底下突然起了巨響。
    本已無事的下層艙,片刻就像沸騰的油鍋。有孩子尖叫:“啊,殺人了!打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