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1:喬貞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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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貞趕路的步伐很快。冬日寒冷的星夜中,深綠色的鬥篷隨風翻飛,揚起陣陣聲響。
他沒有在歌蕊雅的家逗留太久,時間原本是非常寬裕的。但喬貞是個不喜歡拖延也不喜歡遲到的人。他總覺得自己出來晚了。所以,盡管他並未和巴徹利家的長子敲定具體的碰麵時間,卻依然不由自主地在途中不斷加快前進的速度。這其中,還包含著某種急切的向往。
與心愛女子暫別的每一分鍾都讓喬貞感到心痛。結束這一切,解決困擾著自己多年的家仇,把這一頁徹底翻過。隻要完成這些,就可以帶歌蕊雅到卡塔特山脈生活了。要不是這次下界執行誅殺在威爾士一帶作亂的達斯機械獸人族的任務,喬貞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故地重遊來到倫敦了。這一次,他和歌蕊雅在倫敦重逢是他們二人最後的機會。喬貞絕對不會任其從指縫間流逝。
天色漸晚,圓月映射出慘白的光芒,即將爬到天空的最高點。按照約定,喬貞來到了四天前造訪過一次的莊園。
這片莊園是當地一個富豪的私有地。遠遠望過去,在中央的大屋外,是由田地和林地包圍起來的大塊空地。數間簡陋的農民茅舍錯落有致地搭建在一望無垠的農田中。廣闊的區域內沒有一點光線。居住在茅舍裏的人們應該已經入睡了。
總的來說,和之前來的時候幾乎沒有不同。可是,喬貞在附近沒有看見裝扮成乞丐的線人。
他放慢腳步,改為步行。當他走到門口的亭子前,發現了第二個不同。那天他來的時候,莊園的大門也已經關上。不過,透過守夜人亭子的門縫還是可以看到有個人坐在裏邊。但是今夜,沒有守夜人坐在那裏。也許是被約舒亞·巴徹利給提前支開了吧,喬貞心想。
第三個不同,是喬貞進入莊園走了一段路以後察覺到的。這是隻有體會過刀口舔血日子的人才能嗅出的氣息。這座在黑夜中靜靜呼吸的偌大莊園,此刻正彌漫著一股伺機待發的冰冷殺氣。
喬貞穿越農田,走在田間橫豎交錯的阡陌小道上。隨著離莊園主款待仇人的華宅越來越近,他漸漸覺得腳下的步子沉重起來,軟皮靴踩到雜草的響聲如同刀子切割生肉那般刺耳。往昔的許多舊事猶如一幅幅清晰的畫麵在眼前飄忽著閃過。倒在血泊中被刺死的父母和弟弟妹妹、拉著妻子的手逃出熊熊大火燃燒的家、在染有妻子鮮血的床上痛失妻兒……從他跟隨龍族密探來到卡塔特山脈學成法術的二十三歲那年起,這是離目標最近的一次。他幻想過無數次自己見到仇人時候的場景。而今,他終於將要對那用來追逐仇人的九年光陰做一個了結。他活動了兩下手指,握成拳頭然後又鬆開,就像上戰場的戰士給自己鼓舞打氣似的。
這片空曠的區域,靜悄悄得好像除了緩步前行的喬貞外一個人也沒有。肥沃的農田已在身後。前方開闊地中央,一座華麗的別墅拔地而起,是約舒亞和莊園主一家先前就餐的場所。在那裏,喬貞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阻擋在身前的人共有五個。一名衣著考究、暗金色頭發的青年男子帶領著四個散發著濃重殺氣的男人,站在所有人的中間,與喬貞麵對麵站立。雖是這樣說,但他並不和其他四人站在同一條線上,而是稍稍靠後一兩米的位置。這也難怪,約舒亞·巴徹利隻是個毫無作戰能力的普通人,他需要能人異士保護他的安危,這是喬貞能夠理解的。
雙方的距離大約在三十米。那幾個男人,喬貞僅憑感知便判斷出他們的力量約莫在哪種級別。個子最高的那個是第二等級的術士,稍矮的三個則是第三等級。他們長相各異,但注視自己的眼神卻非常相似——都將喬貞看成一個必須除掉的對象。他們不約而同的眼神仿佛明確地表示:你出現在了錯誤的地方。為了挽回這個錯誤,我們必須殺掉你。
這些統統在喬貞料定的範圍內。被雇傭過來當做殺手一般使喚著的術士們,本來就和自己沒有任何私人恩怨。他們會站在這裏幫助約舒亞,隻是單純地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罷了。必須殺死喬貞才能賺一筆足夠他們揮霍很久的錢財。今晚他們選擇出現在一對仇敵會麵的場合中,看來是希望不虛此行的。
一片寂靜之中,隻聽見喬貞一人徐徐前行的腳步聲。他在離那些早早等候自己的人們身前二十米的地方停下了。
那幾人身後的位置,已經接近敞開著的華宅大門。莊園主托馬斯·霍頓和他幾個年長的兒子仿佛曆史的見證者一般神情凝重地站在那裏——氣氛幾乎凝滯到冰點的室外與亮著金黃燭光的溫馨室內之間的地帶。喬貞觀察他們臉上警惕的表情,同時也注意到沒有一個女眷在場。他不知道這些人參合進來站在約舒亞後麵是為了什麽。這一切本就與他們無關。再往約舒亞那一臉成竹在胸表情的臉龐看去,喬貞大概猜到這是為什麽。在寒風中哆嗦的莊園主的無能形象和自己的仇敵形成鮮明對比。那些被牽連進來的普通人之所以會冒著生命危險在遠處旁觀而不去躲開,八成是被約舒亞半脅迫性質地邀請到這兒充當見證人的吧。獎賞那群幫手的錢財,估計也是他們家出的。
一開始的時候,互相對峙的雙方都沒有說話。喬貞將視線從莊園主人及其家屬身上收回,又一次朝約舒亞請來的術士們看去,挨個掃過。
他們也在看喬貞,目光充滿了忌憚。而喬貞回視的眼神卻相當鎮定。作為必須被抹殺掉的對象的那個男人,居然是一個人來的。他明知道將會有重重陷阱在這裏等待著自己,卻依舊獨自赴約前來。他表現得越淡定自如,眾人便越是覺得這人不簡單。那眉宇間的不怒自威,讓人心中微微一凜。約舒亞這一方的術士們不禁眉頭深皺,由於參不透他究竟有多少能耐,因此看喬貞的眼神愈發淩厲凶狠充滿敵意了。
喬貞的眼睛躍過那幾人,直接朝身為今夜主角之一的仇家長男望過去。
“幸會了,巴徹利。”
隨著這個初次讓仇人聽見的聲音,喬貞朝前邁出一步,直視被四名術士護在身後的約舒亞。約舒亞先是一驚,然後發出一小串極為短促的笑聲,像是在嘲弄他。
“十二年前,我們一家五口包括本家的十八口人全都被埃塞烈德二世下令處決。那是一樁冤案。如今已經查明是你們當年在背後誣告我們要謀反。我想知道巴徹利家族陷害我們的原因。”
“我沒必要回答你這老掉牙的問題。我今日會在此等候那麽久也不是為了跟你和平談判的。”約舒亞說,“你留下的紙條所表達的意思已經相當清楚了。不管我怎樣解釋你都不會放過我的不是嗎?而且你們都是勾結北歐強盜的叛國者。因此,賤民,你沒有向我提問的權利。不過有一點挺讓我奇怪的。你究竟得有多愚蠢,才會不帶一個幫手單獨過來找死。再結合你那封狂妄無比的約戰書,我看你要麽是笨蛋,要麽是瘋子。”
喬貞臉上變色,但沒有發作,心裏憋著一口氣。隻覺得此人外表斯文,談吐卻是無禮至極,瞬間減去了不少想要跟他繼續攀談的欲望。不過,該問的話還是一句都不能少。喬貞知道一場廝殺難以避免,但這並不是他今夜唯一的目的。
“你一定要回答我的問題。為何對塞恩斯伯裏一家下毒手?如果你的回答讓我滿意,我可以考慮不殺你。”
“你說什麽?塞恩斯伯裏,別搞錯了現在占絕對優勢的人可是我。”喬貞帶著施舍意味的話語讓約舒亞有些生氣,他森然道,“況且你們窩藏丹麥人難道不是事實?你們的底細可一點都不清白,居然給我裝起無辜來了?也許你想說這其中另有隱情,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那幫強盜當中也是有好人的——收起這些令人作嘔的說辭吧,別再狡辯了。我可不吃這一套。我現在鄭重地警告你,不要在我麵前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的複仇者模樣,好像你向我討債有多麽天經地義和正當理由似的。賤民,作為到現在都執迷不悟的叛國者,殺了你全家一點都不冤枉。”
喬貞心中痛苦萬分。自己的母親隻是個漂洋過海到英格蘭定居的普通移民者。一個無足輕重的女人,她能有多大威脅?約舒亞和他的家人就因為母親的血統而要加害塞恩斯伯裏一家嗎?看著對自己冷嘲熱諷的仇敵之子越說越激動的神情,他忽然覺得再這樣說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了。
“隻可惜你們這群依靠搬弄是非才能在國王麵前爭得一些地位的小醜,時隔多年以後也被滅了門。昔日的功勞在哪裏?不過也是刀俎上的魚肉罷了。尊貴的巴徹利少爺,竟然淪落到去做漁民、木工、鐵匠這些屬於賤民的工作,當真是報應。”
喬貞說出充滿挑釁的言語,這對他來說是很罕見的。約舒亞被他說得啞口無言,過了好一會兒,才想到要回答。
“我對報應啊、輪回啊這種迷信的東西向來都很鄙夷。我隻相信命運是掌握在有實力、有能力、有權力的人手上。塞恩斯伯裏,你那天打斷宴會的行為可真是目中無人。我知道這禍躲不過,便用錢買通幾名高手來對付你。這些都是我聘請過來的人稱術士的高手。你們雙方就在這裏決鬥吧。無論輸贏與否,往日的恩怨一筆勾銷如何?拘泥於那些舊事實在太愚蠢了。當然,你的屍體得留下。”
喬貞絲毫不把約舒亞周圍的幫手放在眼裏,冷冷掃過他們。此刻,隻有對眼前之人的滿滿的憤怒超過了理智占據著腦海。自己今天什麽都沒問出來,這讓他感到沮喪。再想到約舒亞之前如此不講公道、滿口妄言的辱罵,更是激發了他高傲倔強的怒氣。體內封存了多年的恨意也在緩緩蘇醒,逐漸勃發起來。
“你這番說辭是建立在他們一定殺得掉我的自信之上的吧,巴徹利?可惜我要讓你失望了。我原本以為你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公子哥,可以和你這個人正常交流溝通一番的。這一點,是你讓我失望了。”
“廢話少說。我有些厭煩跟你交談了。”約舒亞後退幾步,對身邊的幾個術士說道,“快上,把他給我幹掉。完事後,足以養活你們下半輩子的豐厚報酬就是各位的囊中之物了。”
約舒亞說完後,四個術士互相對視了一眼,似乎在打什麽暗號。他們紛紛跨出一步,走近喬貞。從那幾具軀體周身散發出來的魔力,說不盡的深厚。
麵對四倍於自己的敵人,喬貞毫不慌亂,一臉平靜。他親自下界誅殺達斯機械獸人族的次數雖少,但往常都是他獨自一人執行任務與異族對敵的,布裏斯大多數時候都不在身邊,對方總是人多勢眾。因此即使這一次孤身陷入重圍,也不過是把從前的險境再經曆一遍罷了——把那些天性殘暴狡黠的異族,替換成自己不認識的同行們。
那四人正在向他逼近。離他還有十五米距離的時候,他們擺起了架勢。地麵開始閃出微光,紅藍交錯的線條如同蜿蜒盤行的蛇漸漸浮現。通常第二等級以下的術士們會花費較長的時間布置魔法陣施法。這段立定在原地專注於施法吟唱的時間,是敵人發動攻擊的大好機會。為了避免被迫展開他們並不擅長的貼身近戰的情況出現,就必須有什麽東西將敵人絆住,遠離自己。
突然,喬貞感到周圍的氣體中有一股不自然的流動,然後聽見銳器割裂空氣疾飛而來的聲音。喬貞被迫移開投注在四人身上的注意力,轉頭看去。一把一米餘長的標槍狀武器穿透了倉促間他抬起的右臂。
嘀嘀嘀……是某種液體流淌到地上的聲音。遠處,仿佛聽見約舒亞開心地笑了。這個不自量力到想要取他性命的仇人卻比自己先行一步掛彩,還要同時與那麽多人對抗,離死應該不遠了吧。約舒亞一定是這樣想,才會忍不住發出清脆的嘲笑聲。然而,真正看清楚那一刻到底發生了什麽的四名術士卻是臉上無光,驚詫地麵麵相覷。
“竟然偷襲我嗎?真是好不要臉!”向著投槍襲來的上方,喬貞甩出左手,一聲怒喝,“宵小之輩,給我滾出來!”
立時,從華宅頂上落下來一個人影。此人並不是按照自己的意誌從屋頂跳下,而像是受到某種攻擊失足滾落的。約舒亞和莊園主一家紛紛回頭,隻見那人灰頭土臉地跌下來,摔在地上,伴隨著簌簌而落的塵埃。
那是原先埋伏在暗處的一個術士,力量應該是第二等級。剛才的那支標槍就是他從高處射出的。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對策,約舒亞請來的五名術士要有一個充當其他四人站定施法時的□□,阻止喬貞利用他們詠唱法術的時間接近他們,並對他發動奇襲。如果能用標槍幹淨利落地殺掉他那是再好不過的了。最差的情況也就是刺中他身體的一部分把他釘在地麵上限製其行動,再上前解決他。
可是,現實卻與理想產生了極大的偏差。
倒在地上的那個術士,好不容易掙紮著站了起來。他搖搖晃晃站立不定的模樣好似醉酒一般。他臉上的肌肉扭曲,用手在胸口亂抓一陣,好像受了很重的傷那般痛楚至極。隻聽見他難受地憋出一句沉吟,“好、好厲害!”話聲斷斷續續,上氣不接下氣。他蹣跚著走了幾步,想跟同伴會合,卻突然吐出一口血,倒地不起。
眾人見他頭一歪,昏死過去,不禁臉色發白。這名術士,其實力在第二等級之中算是中遊水平。對付像雇主的仇人這樣絲毫沒有力量的普通人,簡直就像踩死一隻螞蟻那般簡單。但他為什麽如此迅速地潰敗了呢。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他的敵人,遠強過他。
在術士之中,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若遇上魔力比自己更深厚更龐大的對手,低等級的術士是感應不到的。隻有強者,才能夠輕易感知到弱者。
這樣一想就全部明白了。剛才,喬貞僅以魔力化出一道衝擊波,揮出左臂將這道衝擊波向偷襲者擊去,正中那男子心口。喬貞連五分力都未使出,對方便已奄奄一息,徹底喪失了戰鬥力。雙方之間的實力差距,大大超過了其他四位術士的想象。
力量比中等水平的第二等級還要強上許多倍,這家夥到底是什麽東西。對於一生都不曾與龍族接觸過的這幾名閑散術士而言,實在想象不出喬貞的真正實力。
就連約舒亞也能隱隱覺出局勢正在對自己不利起來。他本以為自己已經退到安全之處,可以高枕無憂地欣賞自己的術士朋友們是如何羞辱喬貞把他逼到絕境的全過程了。可是——怎麽會這樣?
約舒亞收起先前戲謔的笑容,再次向喬貞看去,發現那男人竟毫發無傷,手上的投槍亦不見蹤影。
喬貞能如此敏捷地接下那一槍,是因為他早就覺察到屋頂上方有人。盡管那人藏在一個很隱蔽的掩藏位置,但身上彌漫的魔力氣息是逃不出喬貞野獸一般靈敏的感知力的。他抱著想要看看那家夥到底會有何後續舉動的想法,沒有揭穿那拙劣的隱藏。隨後,敵人突發暗箭,喬貞從容接住。他側身接槍的角度從約舒亞那邊看過去像是身體被刺穿了似的。實際上,他是輕鬆地伸出右手將那隻冰槍給握住了。沿槍杆淌下滴到地麵的液體不是喬貞的血,而是被喬貞緊握在手裏遇熱就化的冰水。隻消一刻他便用掌中燃起的火將偷襲者製成的冰槍融化成一灘再無任何威脅的水,再把火熄滅。這一連串的動作快到常人的視力無法捕捉,就連那幾個術士同行也是瞪大雙眼,感到不可思議。
在沒有按預定計劃旗開得勝的失利情形下,眾人皆是默默不語,心跳加劇。“快,快,給我上啊,拿下他!”約舒亞見餘下的四人猶疑不前,趕緊出言催促。
“我們四個一起上,不怕取勝不了。”個子最高的那人向身邊三人打氣,得到了齊聲的回應,“說得對!”
這麽一來,場麵登時大亂。腳底下的魔法陣早已準備妥當,就等發力了。
之前說話的高個子首當其衝,舉起雙手,從布置在地上的火紅色五芒星魔法陣中汲取魔力,發動炎的術式。這是身為第二等級的術士在不借助外力時,自身攻擊力最強的進攻手段。
第二位術士畫出的魔法陣的中間圖案雖然也是五芒星形,顏色卻是蒼藍色的。顯然,他想重複昏厥過去的那名同伴的伎倆,把吸收空氣水分凝結而成的冰槍朝喬貞擲去。
第三位術士使出了召喚魔法。一頭被賦予實體的棕熊包裹著堅實的機械表皮,從地上閃爍著的銀色圓形魔法陣中央的六芒星中爬出來,響應了術者的召喚。
第四位術士選擇和高個子一起進行將觸及到的一切燃燒殆盡的火焰攻擊。出現在他掌中的火球規模要比同伴小一些,也暗一些。本來,他就是約舒亞聘請過來的五個術士中最弱的。盡管他的力量及不上同伴,但他依然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在他的幫助下,舞動在高個子術士周身的火焰在漆黑的夜空中顯得更加灼烈。寒冬冰冷的空氣被點燃了。
術士按力量強弱劃分,基本可以分為四等。但若從戰鬥類型上進行劃分,則要複雜得多。
有的術士能將元素的力量發揮到極限。他們是純淨的魔法師,掌握著最原始的火、水、冰、風這些元素,領悟其精髓。在與敵人交戰時,運用元素力量爆發出令人咋舌的破壞力。
有的術士將鍛煉自己羸弱的身體作為第一要義,夜以繼日地艱苦修煉著。他們將魔力凝聚到體內,把肉體磨練成堅固的劍與盾,並學習各種近距離攻擊技術,對付敵人。
有的術士喜歡鑽研煉金術,對某些邪惡的黑魔法亦表現出濃重的好奇心。他們擅長發明創造新的生命體。熊或者狼這些強壯並且充滿野性的猛獸是他們首選的對象。他們用魔力將野獸創造出來,再收集死去的或瀕死狀態的達斯機械獸人族的身體碎片對這些野獸進行改造,一心一意地投入到冒險的實驗中。
除上述之外,不乏還有很多難以歸類的術士。
若能同時兼有多項能力,那便是出類拔萃不可多得的人才。就算無法麵麵俱到,那麽在其中某一領域研究到極致,拔得頭籌,也能成為數一數二的高手。
阻擋在喬貞麵前、對他施展自己得意殺招的這些術士們,除卻沒有戰鬥類型的術士外,其他的類型可全都包括進去了。
可是誰能想到,他們如今正要麵對的這個敵人,卻是個全能呢?
三股力量朝喬貞襲來。隨便哪個擊中他,都將是足以當場使其斃命的傷害。
所有的攻擊中,以槍的速度最快。
喬貞冷淡地看著這根突破音速飛來的尖利物體,單手接住了。但是衝擊所引發的力道卻使他不自然地後退了三步。沙礫與小石子被剝到一邊。與地麵產生摩擦的靴子拖出了兩條直直的泥印。
“呲——”
掌心傳來一陣痛意。那是喬貞從未體會過的疼痛。它算不上劇烈,也並非無法抵禦,隻是中招者未能做好承受的心理準備才會感到驚訝。他原本認為自己可以十分輕鬆地接下冰槍,再朝敵人擲去,擾亂他們進攻的節奏的。可是……
那用冰製成的標槍上,竟分布著不均勻的倒刺。它們鉤進肌肉,深深地陷入,如同植物的根莖深紮在泥土裏。如果喬貞用蠻力把槍拔出,隻怕傷口會無限撕裂延伸,這隻手掌會在被絞得一塌糊塗的情況下報廢。
喬貞感受到敵人的狠辣,決定不再留手。就在喬貞燃起火焰把滿是倒刺的冰槍全部消融掉的時候,他感受到一陣撲鼻而來的熱氣。以一敵四,多少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舞動的灼熱之炎正在逼近他,同時,機械熊的利齒也已近在眼前。
火焰與魔獸的威脅雙雙迫近,就在後方觀戰的約舒亞暗暗握起拳頭準備歡慶勝利的時候,喬貞所在之處的地上忽然貫穿出一道銀光,然後,他的身影就消失了。
“嗯?!”術士們發出驚歎。他們的對手用一種眼睛難以捕捉的速度避過了“火之術”與機械熊的攻擊,並飛快地躍到那名用冰槍的術士身前。
這是“幻影”的高級運用。使身體像氣體一樣於原地蒸發,再從另一端完好無損地出現——從肉眼看過去便是這種效果。這是低等級的術士永遠都掌握不了的秘術。
盡管喬貞避開的動作非常快,可是一根筋朝敵人直衝過去的機械獸以及噴射出去的火焰則沒有喬貞這般靈動。眼看二者就要撞成一團,互相抵消了。火紅的能量波無法改變軌道,幹脆地直接命中了熊的腹部。然而,卻沒能出現喬貞想要看到的一幕。
寄希望於火焰能夠把機械熊燒掉的喬貞發現自己想錯了。如果換成自己施展“火之術”,一定能輕而易舉地把那頭笨熊燒得一絲不剩。可是凝聚了兩名敵對術士力量的火焰,其威力並沒有想象中那樣猛烈,隻是燒掉了機械熊用以保護自身的灰色表皮。用敵人自己的招數打敗他們的伎倆看來行不通了。
喬貞沒有氣餒,他的身形已然出現在製冰術士麵前數米處的地方。“可惡!”被敵人選為優先擊敗對象的男人嗟訝地低吼一聲,還想還手。但在被逼近到無法拉開彼此間隔距離的範圍內,根本來不及組織起第二波攻擊。逃跑的念頭閃電般地快速升起。男人才剛轉身,卻被一股劇痛折磨得嚎啕大叫。
“嗚啊!”
仿佛回敬剛才的流血那般,一把兩米不到的冰槍穿透了他的大腿,深深刺進地麵。這孩子氣的做法連喬貞自己都吃了一驚。但是不管怎樣,能跟自己對抗的敵人總算又少了一個。
所有的人都很驚訝。其他三名術士為同伴的遭遇感到一絲同情。男人右大腿上的肌肉被殘忍地扯開,槍頭死死地紮在地麵裏,難以拔出。他臉色慘白,眼前一片昏黑,但是卻還要用左腳強撐住地麵不讓身體傾斜。男人一麵將重心移到左側不讓右腿的傷勢擴大,一麵念起“火之術”的咒語企圖用高溫驅散寒冰,卻發現火焰融冰的速度極為緩慢。看來,他和敵人的力量差距還是過於巨大了。
所遭受的挫折不但是被剝奪行動力釘在了地上,以及無法馬上把冰槍融化掉為自己解除痛苦這兩點。不斷喘著粗氣的男人麵容灰敗。在喬貞用手投出冰槍的那一刻,他清楚地看見對方原本負傷的手掌連一條印子都看不到了。斑斑血跡與數條傷疤瞬間消失無蹤——難道在朝自己發動攻擊的片刻功夫,他已經將手上的傷治好了嗎?
“給我報仇啊!”
男人忘記了自己插著還沒解凍的冰槍的右腿,忘記了被限製住的無法活動的身體,也忘記了敵人那深不可測的實力和他追擊的可能性。他朝其他人喊道,同伴們對他點點頭,再次向喬貞展開了攻勢。
召喚師立即使用魔法,為熊修複傷勢。明明是氣溫極低的寒冬,他卻汗流浹背。在他的努力下,嚎叫著的野獸剛健強壯的軀體上,再次露出泛著鋼鐵般深灰近黑的冷光。
那兩個引火的術士也重新開始低聲吟唱咒語。空中吐出苛烈的火蛇,向沒有架起任何防禦壁的喬貞蜿蜒而去。
在可以瞬間咬斷人類頸項的猛獸張開的血盆大口,以及如潮水般洶湧衝出的火勢麵前,喬貞的神情依舊泰然自若。
敵人進攻的威勢非同小可,可是喬貞隻用一招就將它們化解了。
盤踞而起的火焰如同一股龍卷風。
呼呼,兩顆火球脫離喬貞手掌飛出。一顆攔截機械熊,一顆衝擊敵人的火焰。無論從施法的熟練度,還是速度,亦或是擊中目標所造成的創傷都要比敵人的招數猛烈得多。
凶猛的棕熊還沒有完成衝鋒,就變成了飛灰。召喚一頭機械熊,幾乎耗盡了這名第三等級術士所有的魔力。當喬貞以火破除他的招數後,便再也沒有還手的餘地了。
至於敵人釋放的烈焰,也已盡數落入到喬貞火球的包圍圈中,被吞沒,被消耗。衝撞在一起的兩股力道互相激蕩,有一股遠遠壓過了另一股。
喬貞把敵人的攻擊一掃而空後,一邊整理衣服一邊歎息著。在他麵前,是為了抖落包裹住全身的火焰而痛苦地扭動軀幹、在地上不停打滾的三人。
由於身體所蘊含的魔力遠勝對方,使他的行動加倍迅捷,後發的招數反而先至。須臾間,他便連續打倒了那三人。勝負高下已判。
怪物……他們如此瞪著喬貞,心裏默念著詛咒的詞匯。
喬貞知道這些人都不是大奸大惡之輩,隻是受了約舒亞的利誘才會和自己對抗,因此手上始終留有餘地。被打倒在地的術士們也沒理由猜不到喬貞下意識地放水了。在過於強大的這個敵人麵前,他們自歎不如。老實說,直到目前為止,喬貞還是沒有出盡全力。他迎敵時遊刃有餘的姿態,甚至讓人懷疑他究竟有沒有使出超過一成的功力。他施展專司進攻的火之術的時候,是運用魔力將紅色五芒星魔法陣自動繪製在手背上的。這樣大大壓縮了施法的時間,連半秒鍾都沒有。光憑這一點,他和那群術士就有天壤之別。
“殺——殺掉他!不要後退!”
發出這聲叱喝的人是約舒亞。在他身後,膽小如鼠的莊園主早就溜進大廳,放棄對這場對決的觀測了。他的幾個兒子還留在這裏,但是個個麵如死灰,嘴巴痙攣抽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看那樣子隨時都有可能逃跑。約舒亞靠門而立,一顆心砰砰亂跳。他緊緊按住胸口,企圖安撫自己鎮靜下來,卻阻止不了心中的懼意越來越盛。
在海斯廷斯捕魚的時候,他認識了這幫沒有正當工作、整日遊手好閑的術士們。他們對巴徹利家長男乃罪臣之子的事實並不在意,隻覺得能在這人手裏撈上一筆,便隨口恭維他幾句,討好他。描述自身的本領時,往往言過其實。可是約舒亞卻沾沾自喜,總覺得自己認識了幾個非常了不得的人物。約舒亞當時曾誇下海口,許諾將來自己東山再起後一定能給他們取之不盡的財富。這些人便從此跟隨了他。原以為這次的決鬥是穩操勝券的。此時,見自己搬來的救兵不消多久便被仇人打得落花流水,而且己方還是仗著人數優勢以多欺少。約舒亞不禁產生了逃逸的念頭。但若就此悄悄離開,終究說不過去。為了不丟掉麵子,他隻能繼續朝那負傷不輕的四個術士吆喝,期待他們能夠重振雄風,超常發揮,把喬貞幹掉。
“你們在做什麽?忘記當初怎麽對我宣誓的嗎?殺掉這個男人!殺掉他!”
約舒亞的叫聲嘈雜而又刺耳。麵對雇主氣急敗壞的呐喊,幾名術士無可奈何地互相望著,都不說話。生平做夢都想象不到會遇見如此厲害的敵手。如今別說上前動手,沒有立刻逃跑就已經算立場堅定了。
“約舒亞·巴徹利,你還看不出來嗎?這幾個男人都不是我的對手。”喬貞不屑地說道,“你所依賴的這幾根救命稻草,此刻早已經像喪家犬一樣全麵潰敗了。”
“住口!給我閉嘴啊,塞恩斯伯裏!”約舒亞哀天叫地的模樣實在是狼狽至極。他的身子軟軟地癱坐下來,卻依舊惡狠狠地用手指著喬貞,看起來極為委屈、怨恨和痛苦,“誰能幫幫我,讓他閉上那張嘴啊!”
盡管約舒亞仍在做無意義的抗爭,可是被打敗了的人們卻是低頭不語,仿佛默許了喬貞對他們侮辱性的話語,也接受了自己慘敗的現狀,完完全全地認命了。
除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