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人間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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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有煙。
有煙是不是就會有人家?
一縷青煙會不會突然間挑撥起你想家的情思?
鄉關何處?何日是歸程。
車速很快,很快就到了青煙升起處。
沒有油鍋,自然也就沒有了外焦裏嫩的燒雞。
我知道這裏就是人間,因為眼前的一塊巨石上刻著“人間”兩個大字,下麵是杜子美的一句老詩: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
煙是從這裏升起來的,巨石下的篝火已經看不到火苗了,但煙依然很濃。
“我們冒著生命危險就為了從人間來到另一個人間,就為了看這塊大石頭和老杜的這兩句破詩?”花花的語氣充滿了自嘲的意味。
“你不相信郝老大?”冰女的語氣又變得和刀子一樣。
“我當然相信郝老大,我不相信我媽都不會不相信郝老大,我隻是在想我們是不是哪裏出了差錯。”
“那我們計劃去哪呢?”老鬼沉默了好久突然轉頭去問花花。
“當然是人間地獄啊,不然我也不會離開花花世界和你們來到這裏。”花花好像有點失望。
“那我們豈非已經到了一半?”老鬼似笑非笑的說。
“一半?到了人間就是到了一半?難道人間地獄是兩個地方?”
“難道人間和地獄會是一個地方?”老鬼反問花花。
花花不說話了,終於默默的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
原來這裏就是人間,看來要下地獄也不是那樣容易。
可是人間已經到了,地獄還會遠嗎?
“煙滅了。”老鬼低頭說。
我們剛到煙就滅了,這煙難道是一種指示?
是誰在指引我們來到人間?
巨石後麵是一條小路,不知蜿蜒到何方。
和無數鄉間小路一樣越野車是走不了的,看來隻有步行。
冰女的表情好像是要舍棄相愛多年的男人,也許冰女的眼裏男人也不一定有吉普車對自己重要。
既然來到這裏就隻有往前走,因為我們無路可退。
冰女背起背包後大家都一人背著一個開始往進走了。
我們隻是去人間而每個人看上去都好像是要上刀山下油鍋般的沉重。
這裏果然是人間,迎麵而來的風裏有葉和花的味道,而且天空開始落下雨,小路順著大溝往進延伸,道路兩側懸崖側立,鬼斧神工。
雨一點都不大,沾衣欲濕,風一點都不冷,吹麵不寒。
我喜歡走在雨裏,雨小點就散發橫行,雨大點就撐一把紙傘,在雨中漫步,雨偶爾會打濕我的衣裳,但卻一直在淨化我的心靈。
這不是我的煽情和感慨,這是她告訴我的,我們第一次見麵時她告訴我的。
我陪她在雨中一起走了三年,三年一共59場雨,我們呆在同一把傘下,這也是她告訴我的數字。
我沒有記數字,不是因為我記性或者數學不好,因為我本來準備陪她在雨中走一輩子的,一輩子就是一輩子,沒有年份,也不會有次數,我從來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全身而退。
我不知道長安城裏此時是不是也正飄著雨,張馨雨,我不想看到你一個人走在雨中的樣子,我想替你淋完所有本應落在你身上的雨,這樣你就可以在雨中徹底放空你的心情而永遠不會擔心雨會打濕你的衣裳,我不忍看到雨落到你的眉毛上匯聚然後順著眼角流下來,因為我分不清那是天空冰冷的雨還是你滾燙的淚。
這裏的雨已不是長安的雨,這裏是另一個人間。
我們走在這樣的雨裏,我們的目標是另一個人間。
冰女走在最前麵,白色的風衣隔斷俗塵,黑色的墨鏡大大的遮住她的眼睛,沒有一點畏風縮雨的樣子。
我跟著冰女,花花打著傘跟在我的後麵,花花很認真的對我說雨落在臉上對皮膚不好,邊走邊對我抱怨這樣被風都不該怎樣補救她的皮膚,真是心疼死了。
老鬼走在最後麵,他拄著一根手杖,一副東坡居士青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的神態。
在雨中走。
越走越冷,冷首先是從心裏開始的,風雨仿佛沒有經過皮膚就滲到了你的心裏麵,一個人最熱的地方反而更容易最先感覺冷。
我們已經走了兩個時辰,隻有枯藤和古樹,還沒有一點人煙的跡象,甚至一隻孤雁,一隻寒鴉。
也許每個人心裏都已經在祈禱盡快見到一處小橋流水人家,即使古道,即使西風,即使瘦馬
思雨開始很溫柔的滑在你臉上就像情人無骨的手,慢慢越來越冷裹在風裏撞在你的臉上就像仇人鐵硬的拳。
同一個人就是同一場雨,無骨的手就是鐵硬的拳,恩怨與情仇,柔軟與堅硬,是不是隻因為一個人最熱的的地方涼了,是不是隻因為一場最冰冷的雨打濕了一顆最滾燙的心。
最滾燙的其實是最容易變得冰涼的。
變涼的時候會疼。
越涼就會越疼。
疼的時候你會哭,哭著哭著你就會笑了,因為你會發現越哭會越疼,而笑也許還能暫時止痛。
疼到最後就沒有感覺了。
心都丟了,還會痛嗎?
可是我永遠不會討厭雨,就像我永遠不會討厭張馨雨。
我正在品嚐她的苦。
我正在獨享她的疼。
苦是一種嗅覺,疼是一種感覺,
嗅覺和感覺是兩種不同的神經顫動,嗅覺更暖胃而感覺更貼心,但胃卻會養心。
一個人如果沒有苦過就永遠不會知道甜有多麽甜。
一個能讓你疼的女人隻因為她正住在你的心上,她的風吹草動就是你的陰晴圓缺。
遠處的雨霧已經起來了,目所能及的範圍內已經天地一色如一副重墨水彩,一種近乎完美的協調和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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