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夫人來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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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簪記!
    第二日吳媽媽如約到了汀蘭苑,見苑裏還是冷冷清清熟門熟路的走到小廳掀開簾子準備給二姑娘請安。
    “這位媽媽好生無禮,姑娘的閨房豈是你這等子人能進的?”恰巧清月被三姑娘身邊的老媽子罵回了汀蘭苑,二姑娘用完藥又睡著,愈想愈覺得沒什麽未來,正是沒處撒氣,找著這機會一連串的咒罵連珠炮似地爭先恐後抖出來了。
    “清月姑娘,昨日我曾送過湯藥給二姑娘呢,說好今日再來看看二姑娘的。”吳媽福了福,態度謙卑話倒是說得有禮。
    “好一個沒臉沒皮的老奴才,二姑娘這裏自有我侍奉,哪裏有你的事,還不快走,待我稟明了李嬤嬤,有你好果子吃!”清月料定吳媽子這話是打她臉,諷刺她昨日未在房裏伺候呢,心虛又氣急,蹦起來要趕人。
    “住口!”徐梓衿睡得並不安穩,醒來就見得這樣劍拔弩張的架勢,隻好勉力出聲,喝住了清月。
    “是這老奴不守規矩,姑娘為何責怪於我!”見二姑娘橫著眼瞪過來,清月氣勢竟弱了幾分,但她眼角赤紅睜大著眼,顯然是極不甘心。
    “二姑娘身子可爽利些了?”吳媽走至床尾,想要探探二姑娘的額頭,但顧忌到清月用眼角餘光正瞟著她不敢妄動。
    兩人這一開口高下立見,這清月,看來是留不得了,必須得找機會打發出去。徐梓衿清清嗓子,說道“清月,你去燒壺水來倒些熱茶。”
    “這老奴哪有資格喝我泡……”說到一半又轉口“哪能喝姑娘房裏的熱茶!”清月抬起頭恨恨的說。
    “哦,那我可有資格喝一口清月姑娘泡的熱茶。”徐梓衿悠悠說了一句。
    清月哪裏見過二姑娘這樣淡然但又極不客氣的說話,心裏沒來由得一慌,諾諾說不出什麽來,隻得到小廚房裏去燒水。
    見清月撩簾子出得門去,吳媽趕忙伸手試二姑娘額頭可還發燙。不像昨日那般燙人估摸是還有點低熱,心上的石頭放下了大半,挨著床坐在榻上“二姑娘,你以後還有用清月的地方,何苦為了我這麽一個老媽子怪責她。”
    “這苑子已留不住她,罷了。”
    “二姑娘可是主子,再怎麽樣她也不敢越過去呀。”
    “吳媽媽,你且看汀蘭苑這光景,她心早不在我這,何況我剛回府又做了錯事。”
    “姑娘別傷心,老爺必不會委屈你的,你可是徐府裏正經的嫡出二姑娘呢。”吳媽進徐府的時間不長,隻道尋常大戶人家最是看中嫡子嫡女,何況夫人是續弦,身為繼母更不敢冷落嫡女,落個不好的名聲。
    過了半響,清月還未燒好水,她想著不如再探聽一點消息。抓住吳媽媽的手,“好媽媽,她們說女孩子若是跪了祠堂以後就沒得好日子過了,是也不是?”這也是聽得那個老媽子和清月說的。
    “這,這,雖於名聲有礙,但也不算甚麽大事……”吳媽自己都編不下去了,開祠堂請家規那必是犯了大錯,雖說徐府裏設的並不是族裏的大祠堂,但,哎,老爺忒狠的心,姑娘家家的受了這樣的責罰,傳揚出去定親都是難事。
    “媽媽不要哄我,梓衿知道錯了。”徐梓衿抹起了眼淚。
    “莫哭,隻要不傳出去,沒甚大礙,況且二姑娘年紀尚小,改了就是,以後千萬莫再為難三姑娘了。”吳媽是著實心疼了,想到自己早夭的女兒,正是這樣的年紀高熱不退才早早的離了人世,一下子悲從中來,已是眼淚縱橫。
    而徐梓衿未料吳媽媽竟然傷心至此,頗有些後悔,止住淚忙不迭的安慰起人來。
    不過,聽莊上的佃戶說她可是府裏的正經嫡女,為原配所生,那為何被遠送到莊子裏不說,還懲罰如此重?難道是那個素未蒙麵的爹爹偏愛繼母丁氏和其所生的三姑娘?
    隻怪她身邊沒一個可用之人,已經穿越成這徐府二姑娘大半年,對這從前發生的事情還一知半解。
    “二姑娘病還未好,你這是做什麽!”端著茶盤進來的清月看兩人哭著抱成一團,更是不快。
    吳媽趕緊立直身子擦幹眼淚,欲取過茶盞喂二姑娘喝兩口熱水,但被清月伸手攔住。見得盤裏還有一碗冒著熱氣的米粥,二姑娘病情也好轉許多,她也不願再討清月的嫌,茶也未喝就起身告退。
    清月朝吳媽走去的方向冷哼一聲,端起盤子放在床前的小桌上,“姑娘,先喝水還是吃些粥?今日廚房送來的柴火都未曾劈過,還是我一根一根的劈開,這才燒了些水又煮些熱粥。姑娘中午隻吃了一點飯食,晚飯又未到時辰,想必餓了吧。”
    這一番邀功的話說得她皺起眉來,抬頭一看,清月盯著她的臉看,似乎在等著她發火。
    “那你說該怎麽辦?”徐梓衿語調平平。
    “二姑娘,不若我去叫舒雲,姑娘你好好跟她告告狀!”說罷清月也覺得這是個好路子,轉身就要去找人。
    徐梓衿趕緊將她喊住,口口聲聲叫她去跟人告狀,也不瞧瞧她主子現在是什麽光景,這清月怕是從未替她考慮過。
    想辦法換個丫鬟吧,在有資本跟人傲氣之前她可得夾著尾巴做人,禁不起豬隊友的拖累。
    咳了咳,她問道“自我病來爹爹和母親這幾日可看過?”
    “夫人約莫是三天來一次,不過自三姑娘前幾日病情加重就未來過了。哼,那些子沒顏色的家夥,定是見夫人未來才敢如此!我這就去找舒雲!”從前在莊子裏大小事自有佃戶的媳婦處理,不用她辛苦這些,現在這苑裏所有的活也隻剩她一個人做,又被各處的管事麽麽擠兌,早就苦不堪言。
    “那夫人這兩日想必會過來,對吧,到時候我們再告狀不是更好?”
    “是,二姑娘真聰明!”清月嗬嗬的笑。
    果然,晚飯過後,夫人丁氏便帶著一眾丫鬟婆子來了,聽到門口的聲響,徐梓衿立即鑽回被窩,閉上眼睛。
    “二姑娘這幾日可還好。”聲音清亮卻帶上點溫和如水的意味。
    “稟夫人,二姑娘無甚大礙,隻是……”
    “隻是如何。”看這丫鬟惺惺作態,丁氏尋個凳子坐下,隻看這汀蘭苑還能玩出什麽花樣。
    “夫人,奴婢本不該說這些,但實在是不得不說,如今二姑娘這裏隻得奴婢一個人侍奉,整日裏都忙不過來,這也倒沒得什麽,奴婢多做些就多做些,但,但有些人實在是過分!”
    “哦,哪些人,你說與我聽聽。”應得漫不經心,丁氏心裏冷笑,看了一眼床上,緊緊地拽住手帕子才忍住恨意。
    “廚房裏每日送來的飯菜都是冷的,二姑娘病情緩和了不過幾日,昨日又高熱昏了過去,吃不得冷食,奴婢隻好到小廚房裏熱熱,但送來的柴火都是整根未劈過,四五日也才送過來一捆,還有,前日我去領木炭,管事竟說沒得了,但我瞧院子裏明明碼著好幾袋子的木炭。奴婢知曉夫人最是講規矩最是心善,這些人如此行事實在是給夫人抹黑,說出去別人倒說夫人的不是,因此清月拚死也要說出來。”
    “二姑娘昨日昏倒了?為何沒有報上來!”清月這番話一說明裏暗裏都是職責她虐待嫡女,如何能不氣,隻好抓住這丫鬟的錯處,四兩撥千斤擋回去。
    清月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她跟著二姑娘囂張跋扈慣了,這一番話還是左思右想才想好,不料夫人完全不按照常理處置。至於她為何不上報二姑娘的病情,她原是以為二姑娘裝病,再說,報了病她怎麽有機會到三姑娘苑裏去湊個臉熟。
    “二姑娘讓奴婢不要說出去。”一股腦推在二姑娘身上,她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二姑娘定不會否認的,當下直盯著床上,希望能給二姑娘遞個眼色,二姑娘卻頭也不抬像是睡熟了。
    “好個奴婢,主子不說你就不報,你不知要以主子身體為重麽?拖出去,打上二十板再來回話!”打個二十板還能不能說話就另說了……
    “母親,你來了呀。”低啞無力卻又不容忽視的聲音傳來。
    “梓衿,你這丫頭,生病了為何不說,舒雲,叫胡大夫來。”聽到二姑娘開口說話,聲音沙啞,卻是不能再裝作不知了。
    “母親,梓衿無事,咦,清月怎麽了?可是惹惱了母親,母親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一般見識可好。”話沒說完已經紅了眼眶,眼淚欲滴。
    而丁氏卻像是被唬住了,半響沒回過神,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未答話。
    前幾回來汀蘭苑,她隻在門口站了站,跟清月交代了幾句就走了。因此,今天這倒是自二姑娘到莊子上去後,第一回說上話。
    二姑娘居然未發脾氣,也未撒潑大喊大叫,丁氏原本的計劃倒是被打亂了。
    “清月,你怎麽惹母親生氣了,跪下!”
    清月倒還有幾分機靈,麻利的跪下磕了幾個響頭,“二姑娘,是奴婢錯了,不該將汀蘭苑裏的小事煩擾夫人,劈柴木炭冷飯這些事情以後奴婢一人來做,夫人,原諒奴婢則個吧。”說罷拉著丁氏的褲腳大嚎起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徐梓衿隻差笑出來,真不該說這清月是蠢笨還是聰明,這幾句怕是把夫人得罪了個透吧。
    “好你個伶牙利嘴的奴婢,佟嬤嬤,你給她講講規矩。”
    “是,夫人。”一個藍衣媽子走出來,拉開清月,一板一眼的說道“你說廚房給二姑娘送的是冷菜,你可知道每個苑裏都是自己派人到廚房裏取當天的菜色,菜冷了那必然是你耽誤了時辰。你說柴未給你劈好,柴禾也是各個苑子自去取來劈好的。至於木炭,是老爺發話,這兩月不準派給汀蘭苑,你還有何話可說?”
    清月跌坐在地上說不出一句話來,府裏卻有這樣的規矩,但她未和二姑娘去莊子前,府裏的下人怕得罪二姑娘都會送到汀蘭苑來,即使去取飯的時辰玩了,也有廚娘幫忙熱熱……
    “夫人,偷懶不做事倒也罷了,這樣挑撥離間的丫鬟真真是留不得,不如我去叫……”
    還未說完徐梓衿便打斷道“母親,我知這丫頭跋扈慣了,但好歹是與我一同長大的,不如就罰她降做三等丫鬟打掃苑子去吧。”說罷眼一翻頭一歪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