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若換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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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簪記!
    徐梓衿頓時心驚,可是她的所作所為讓人懷疑了?畢竟她不是真的徐府二姑娘,對這不是曆史上任何時代的靖國也不熟悉。
    “姑娘莫怕,若不是清瀾自有一番心得體會,也不會看出端倪來。”清瀾自顧自的說下去,“清瀾原也是正經的姑娘,雖是庶女,為嫡母不喜,但娘親寵愛處處為清瀾著想,爹爹亦對清瀾有所回護,雖不如徐府但也算頂不錯的。”
    “那你為何被發賣了?”若不是實在過不下去,誰人會賣女兒,畢竟從此就難再相見。
    “娘親走後,嫡母愈發容不下我了,幾次攛掇爹爹將我許配給她的侄兒,也是城西的地痞王大,隻因為這王大許下了豐厚的聘禮。嗬……”那半年裏,一看見媒人上門她就恨不得隨母親一起去了也好過苟活於世,但到底是熬過來了。
    摸了摸清瀾顫抖的手,徐梓衿拽過旁邊的小圓凳,示意清瀾坐著。
    “過不久祖母又生了重病,嫡母使神婆來算了,說我與祖母八字相克,若繼續在一個屋簷下祖母必會暴病而亡,事至如此,爹爹也不再為清瀾說話,連夜就將清瀾送到了城西賴子巷,租了一間屋,讓清瀾自生自滅,幸而爹爹塞了兩貫錢與我,這才得以喘一口氣。”為了省點租費就將自己送到以市井無賴出名的賴子巷,在賴子巷的日子是她人生的夢魘,出門買菜都提醒吊膽,唯恐受人欺辱。
    這嫡母倒是狠毒,猶比丁氏更甚,看來這清瀾倒是與自己同病相憐。徐梓衿也歎了口氣。
    “城西原本就是個醃臢之處,魚龍混雜,幸而有幸識得張牙婆,她憐我無依無靠這才進了徐府。”
    “你爹爹竟同意?”徐梓衿睜大了眼,聽清瀾所說她這爹爹倒還有那麽一點子良心。
    “徐老爺曾是當今皇上的太傅,現如今開了書院教導學生,說起老爺的名號誰人不誇上一個好字,能進徐府,雖是當丫鬟,好些人家也是願意的,況且我爹爹從前就極為崇敬老爺。”而嫡母,能少了自己這個禍患,又有銀錢拿,聽說是簽死契更是高興,忙不迭的勸爹爹同意了。
    當過太傅?難怪一介書院夫子能夠有如此大的府邸,一應吃穿用度俱都精致無比。
    “如今能進徐府清瀾也頗感安心,姑娘又如此聰慧,清瀾知道,以後必會有好日子過。”
    “哦,你為何如此篤定,畢竟我不過是個未及笄的孩童。”
    “清瀾的娘親曾是定遠大家之嫡女,飽讀詩書,雖未有傾世之才但也是赫赫有名。清瀾從小就受娘親教導,不敢說聰敏過人,但比一般人還是綽綽有餘,不然早就被我那嫡母撕碎生吃了去。姑娘的聰慧我比其他人都清楚。”
    清瀾未說完,但徐梓衿已經知道她所說何意,不過,若是嫡女又為何做了妾?要知道,妾在一般人眼裏也不過是個奴婢。
    “姑娘可是好奇,為何娘親做了爹爹的妾室?”見姑娘皺眉露出茫然的神色,清瀾心知姑娘必是好奇此事。
    徐梓衿點點頭。
    “姑娘可知奔者為妾?”見姑娘又點頭,清瀾閉上眼慢慢平息心裏的怨恨,才說道“娘親與爹爹相識於上元節,一見傾心,私定終生。當時外祖父也是有名的學士,哪裏看得起爹爹這樣的小戶人家還是商人出身的女婿,棒打鴛鴦是必定的,而娘親對爹爹情根深種竟趁夜與爹爹私奔,外祖父外祖母一怒之下與娘親斷了關係,隻當再沒這個女兒。祖母見娘親拿不出嫁妝,又沒了靠山,幹脆以妾室相待。”
    “你爹爹未說甚?”
    “爹爹應承娘親,雖是妾室但絕不娶妻。一時的承諾如何能當真,清瀾五歲時爹爹就三媒六聘敲鑼打鼓的迎娶了嫡母王氏。至此娘親整日消沉,隻想與清瀾相依為命,但嫡母竟容不下清瀾母女二人,幾番四次用針紮清瀾,既不留痕跡又能解她心頭之恨。後來被娘親發現了此事,娘親這才狠起心來與嫡母一爭高下,又小意奉承這才重得爹爹的歡心。但到底落了個小心計較的印象,更為祖母不喜,常在爹爹麵前說我娘親壞話。”
    徐梓衿歎了口氣,這世上總是不缺陳世美。聽清瀾說完隻覺得心裏不好受,酸澀無比。為清瀾,也為清瀾那將一片癡心錯付的娘親。
    “清瀾從小就見慣這些後宅的爭鬥,娘親做這些也從不避諱清瀾。娘親走後清瀾失了庇佑更是風雨飄搖,為保自身如何能不耍些手段。將這些陳年舊事說出來,姑娘可能猜到為何清瀾說姑娘做錯了?”
    “可是覺得我鋒芒太過?”是她太急切了,今日之事連清瀾這一個才十三歲的小姑娘都看穿,正是是她陷害丁氏。說不定當時大廳之中也可能有其他人看見,是她刻意硬是迎上去,丁氏這才拍到了她。
    “姑娘錯在沒有看清眼前局勢,姑娘,現下就急著與當家主母為敵對姑娘並沒好處,姑娘的力氣應該用來討好老爺。這徐府的主人到底是老爺,若有老爺的庇佑,姑娘自能逢凶化吉,千萬個夫人也奈何不了姑娘。”
    討好爹爹?這是她從前並未想過的。知道丁氏意欲謀害她性命之後,她心心念念的隻是如何扳倒丁氏,這樣她才有活命的機會。許是執念太深,竟然留著大道不走,偏偏要進死胡同。若是再這樣刻意對付丁氏,想必輸的隻會是她。畢竟,在這府裏她沒有任何根基。
    清瀾一席話令她茅塞頓開,但她暫時卻不能完全的相信於她,對於清瀾的脾氣秉性,她實在是沒有把握。
    是先裝作信任,以後再慢慢觀察?還是直截了當再問一二呢?
    她選擇了後者,抿抿嘴,以最認真最嚴肅的表情問“即使你所說的確讓我受益良多,但我現下還無法完全相信你。徐府裏能讓你安生度日甚至過得更好的,大有人在,你為何選了我。”
    “清瀾不想姑娘走彎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清瀾已經是汀蘭苑的人,姑娘若過得不好,汀蘭苑一幹人等也定無好日子過,清瀾不想被賣出去,徐府已是清瀾最好的去處。”又輕喟一聲,“看見姑娘就像見著從前的自己,清瀾想看姑娘得勝。”
    至此,還有何緣由不信任清瀾?當下,拉著清瀾的手,一字一句的說,“有清瀾在一旁提點,梓衿定會在徐府站穩。梓衿定不負清瀾。”
    “什麽負不負,姑娘說得倒像是清瀾的情郎似得,姑娘不過十歲說起話來倒像個大人。”能夠消下姑娘的戒備,清瀾也十分開心,還調笑起來。
    “清瀾也才十三歲呢,說話還不是老氣橫秋。”徐梓衿也咧嘴笑。
    “姑娘這可說錯了,清瀾年底就滿十四歲了。”清瀾倒得意起來。
    “你官籍上寫得可是虛歲十三呀?”她瞪大眼睛。
    “官籍是清瀾在城西的傅印人那買的,反正簽了死契,官籍就不須得用了。誰叫張牙婆說了,府上隻要十三歲以下的,大一天都不成。”清瀾不怕讓二姑娘知道這事,她相信自己的直覺和眼光,也相信二姑娘。
    “你倒真是個膽大的……”這不就是造假證麽。
    “不搏一搏,難道真嫁與那個長滿麻子的無賴呀。”想到那個不學無識又醜陋無比的王大,清瀾恨不得呸呸呸幾聲,把這張醜陋無比的臉從自己記憶裏移除。
    “姑娘,看我拿了甚麽。”清彤噠噠噠的跑進來,端著碟子獻寶似得,還用袖子護住,讓姑娘和清彤看不見。
    “這有何難,綠豆糕,是也不是?”空氣起充斥著香甜的氣息,想必是剛剛出爐的。
    “姑娘,你為何知道!”清彤放下衣袖,果然是一碟子綠豆糕,還冒著熱氣。
    “叫嬤嬤與清意過來,這麽一大碟,我可吃不完。”
    “姑娘真好。對了,清瀾,這麽久了,你還未幫姑娘梳好,再過幾刻可要傳飯了呢。”清彤歪著腦袋,像是十分好奇。
    “可到申時三刻了?”
    “哪裏止三刻,隻差兩刻鍾就到酉時了。你看,外麵天都快黑了呢。”說罷嘻嘻笑著將綠豆糕端出去了。
    “姑娘,時辰已晚,我快些為你梳髻,老爺每日都是酉時四刻回到阮芷苑。姑娘,晚飯還是和老爺一起吃吧。”
    “也是,省得她添油加醋說我一番。”
    “清彤,清彤”清瀾喊了兩聲,清彤打開簾子奔進來,清瀾交待道“清彤,你去夫人那通傳一聲,就說姑娘要過去與老爺夫人一起用飯。對了,別急著回來,在廚房先等著,若是酉時一刻夫人還未派人到廚房加菜,你立即回來稟告姑娘,可記下了?”
    “清瀾放心,清彤記得的。”
    “有清瀾在,果然省心呢。”有人幫著打點的感覺竟是如此舒爽。
    “姑娘也別想著偷懶,以後隻是每日卯時起身請安姑娘就有得受的。”清瀾故意板起臉,姑娘再早慧也畢竟是孩童心性,起身時總要賴上那麽一賴,還得吳嬤嬤哄了再哄才願意睜眼。
    一想到早起她就煩悶起來了,莊裏雖日子不好過,但有一樣還是好的,那就是沒人看管,他想睡到幾時起就幾時起,現在卻每天早上天還未亮就要起床,“哎,我就不信所有人都能做到!”
    “其他人家未必如此嚴苛,誰叫老爺出了名的守禮呢。”
    “哦,真的?”
    “真的,我們大靖民風甚是開放,像老爺這樣的實也是少。”
    “如何開放?晚上可有宵禁?清瀾日後好生跟我說說。”她興奮不已,可要好好惡補一下關於這個朝代的知識,有何做錯之時現下還能以一句年幼搪塞過去,長久以往卻怕會露出馬腳。
    “姑娘竟連這都不知?”清瀾覺得頗奇怪。
    這下徐梓衿也懵了,幹脆將錯就錯,“清瀾,我說一事與你聽,你萬莫告訴說出去。其實去年我在莊子之時曾不小心撞過腦袋,從那以後就漸漸忘了一些從前之事。”
    “明日讓胡大夫來看看可好?”
    “不用,在莊裏一請人看過了,說是無礙。從前那些子事忘了也好,就當重新活過。”
    “過往既讓姑娘不開心忘了也就罷了,這也算機緣巧合,若不是如此,姑娘如何會改頭換麵。清瀾可是聽說,二姑娘從前驍勇善戰呢。”
    “清瀾,你就打趣我吧。”這府裏倒沒一個說二姑娘好話的,看來她得找個機會套套府裏丫鬟婆子們的話,盡量還是不要轉變得太突兀,引人懷疑。
    梳好發髻,整理衣物,清彤急匆匆回到汀蘭苑,“二姑娘,夫人派了舒雲姐姐到廚房加了兩道菜呢。”
    徐梓衿點點頭,這丁氏倒也算沉得住氣,嫁妝一事未讓她得逞,又算計了她一番,她倒沒借題發揮。
    “清瀾,時辰可差不多了,我們先過去吧。”帶著清瀾便去了阮芷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