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界山寺吃齋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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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簪記!
“姑娘,你真的摔壞了腦袋?”一回房間,清彤關上門,輕聲問道。
“難不成你以為我誑人的?從前的事我一概忘記了。清彤,你可得替你家姑娘守住這個秘密,知道嗎。”徐梓衿有些不放心,以清彤咋咋呼呼的個性,很有說漏嘴的可能。
“姑娘,這事情如何瞞得住。”
“我回府已有半年,現在才說從前摔壞了腦袋不記得事已經遲了,失了先機,隻會讓人覺得是托詞。”徐梓衿覺得太失策了,早該一回府就應該說自己失憶了,隻怪當初才進府就因為帶小包子玩雪被關進了祠堂,驚嚇之中沒有將事情考慮周到。
清彤雖然有些不懂,但還是老老實實應了,未了又小心翼翼問道“三姑娘那裏……”
徐梓衿也不說話了,心裏有些惆悵。小包子啊,隻能加倍對她好來彌補了。
“幸好三姑娘不記恨姑娘。難怪妙夕姐姐從前對著我們都沒好臉色呢,還有三姑娘的奶娘,上回替姑娘送荷包,她瞧我的眼神真是瘮的慌,我還想我怎麽得罪她了呢。”清彤想起奶娘那神情,還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
“姑娘,夫人有請。”咚咚咚的敲門聲後,丹雲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徐梓衿整了整衣衫,隨丹雲到了主屋。大姐姐與小包子都坐在側邊,主座上坐的是個慈眉善目的女師傅,丁氏則坐在下首。
徐梓衿坐下聽了半天,才知曉這原來就是寺裏的住持無涯師傅,今日算是抽空來這清軒講解經文,為丁氏答疑解惑的。不愧是一寺住持,說的經文淺顯易懂不說,還生動有趣,連徐梓衿都聽得津津有味。丁氏對佛學是極有研究的,每年都會挑些時日到界山寺清修。無涯住持向來是不招待香客的,這回能上門親講經文,丁氏自然是虔誠的討教。
出人意料的是小包子似乎從前也看過些佛經,妙語連連,無涯師傅都讚了幾次,說此兒慧根深種,實非凡人。
徐梓衿對這些並沒有研究,這回上山也隻是來散散心罷了。因此隻管聽,倒沒甚獨到的見解,也就沒開口,免得班門弄斧貽笑大方。
至於大姑娘徐杳琴,似乎身體還有些不適,精神不濟的靠坐在椅子上,難得的也沒開口。
講了個把時辰,茶水已經加了兩回,無涯這才起身。
“寺裏還有些俗事,徐夫人,無涯這就告辭了。若是夫人放心,大可以讓三姑娘多來寺裏靜心調養一陣子,對三姑娘自會大有益處。”無涯執起三姑娘的手,喜愛之情溢於言表。
“住持抬愛,隻是小女身子不強健,怎敢叨擾住持清修。”丁氏如何放心讓三姑娘待在寺裏,別的不說,若是有個頭疼腦熱的,連個正經大夫都找不著。三姑娘極易得風寒,每次都是凶險萬分,幸而有老太醫診治才化險為夷。這回若不是老太醫說三姑娘身體略有好轉,丁氏也是不敢帶她上山的。
無涯沒再說話,隻是笑笑便告辭了。
第二日一大早,丹雲敲門說要趕緊收拾好東西,一刻鍾後就下山回府。徐梓衿被清彤一把拽著坐在木凳上醒神,清彤則手腳麻利的將所有東西都收好困在布包袱裏。
“沒想到我家小清彤也這麽能幹~”徐梓衿坐著一邊打瞌睡一邊整衣衫。
“姑娘慣愛偷懶躲閑,我們若是不能幹些,姑娘連飯都吃不上一口熱的。”清彤將姑娘的衣衫疊整齊放好,又轉身去收牙刷子和巾帕。
“嗯,你說的倒也有道理。”徐梓衿臉皮厚的很,絲毫不把清彤的吐槽放在心上。主要是嬤嬤和這幾個丫鬟手腳太勤快,生生把她慣成個大閑人。
“姑娘,東西都收拾好了,姑娘可餓了?這裏還有些昨日康大奶奶著人送來的酥餅,姑娘先吃些充充饑。丹雲姐姐剛才交代了,讓我們在房裏先等等,別出門。”清彤將小木盒提出來,打開蓋子,上下共兩層,整齊的碼放著千層酥。
“為何不準出門,昨日不是說好今兒個下午才回府麽。咦,清彤,你聽,外麵似乎吵吵嚷嚷的?”徐梓衿塞了幾個千層酥給清彤,自己也吃了幾個才覺得肚子飽了些。
“剛才送包袱到佟嬤嬤處,站在門口瞧了幾眼,外麵也有幾家人帶著東西下山了。”
“徐二,開門!”李五姑娘敲了敲,不等人應聲直接一腳就踹開了木門。
“你這火急火燎的作甚……”徐梓衿被五姑娘這架勢駭到了,猛的一吞,差點沒被嘴裏的千層噎死。
“出人命了,你還在這吃酥餅!”李五姑娘一把搶了徐二手裏的酥餅,往地上一扔,這徐二,簡直拎不清。
“出什麽人命了?”徐梓衿瞪著眼睛,這寺裏能出什麽人命?難不能是哪個女尼圓寂了?
“昨夜的打鬥聲你們沒聽著?”見徐二主仆不約而同的搖頭,李五姑娘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這才說,“昨夜裏我就聽見外麵有聲響,還以為是刮風下雨,也沒太在意,今早天還未亮就有丫鬟來稟告,說是寺門口地上一大灘血,一直流到了後山的小路上,還有斷胳膊斷腿的,一片血肉模糊。你沒瞧見,那丫鬟說話時眼睛都是直的,若不是我姐姐好生安慰一番隻怕要嚇出個好歹來。”李五姑娘算是膽子大的,但聽丫鬟說的也怕得緊,姐姐趕忙派人到山下雇了轎子,讓府裏的管事安排好,等轎子到了就起程下山。
“五姑娘,你說的可是真的?這不是寺廟嗎,為何有人打鬥!”還斷胳膊斷腿,血流了一地,清彤咋舌,這寺裏也不安全啊,還是早些下山的好。
“後山的小路上?”徐梓衿心想,不會與竹舍那幾人有關吧……好歹其中有個是她表哥呢,“是何人,你可知道?”
“我哪裏能知道,隻是我家丫鬟認出來,應當是些侍衛。”
侍衛……那極有可能是竹舍那幾人,難不成是遭遇了不測?看昨日他們極為戒備的樣子,說不定真是有人尋仇。
“這起子人也是奇怪,倒跑到女尼寺前麵來生事,真不知是何緣故。你們府裏是不是也下山雇軟轎去了?這寺裏幾家人都要下山,到時候轎子肯定是少了的,我讓姐姐多叫了幾頂,你問問你那繼母,若是沒找好,我讓他們過來你這院門口等。”
“清彤,你去問問母親,看找好了轎子沒。”徐梓衿拉住李五姑娘,又問“你可清楚我有幾個表哥,大約二十來歲的又有幾個。”
“你的表哥你倒來問我?”李五姑娘話說出口才想起徐二是個壞腦殼,記不起事了,這才皺皺眉思索著說“侯府隻有兩個表弟,表姐倒是很多。張家那邊,二十來歲的,好像沒有吧……我也不甚清楚,你從前也很少與我說這些。再說,你四五個舅家,若是論上庶出的,應該是有這個年歲的表哥。你為何問我這個?”自從徐二的母親去世後,張家也顯少來往,徐二每回提起都是咬牙切齒,光顧著咒罵了,真沒提過有哪些表兄弟姐妹。
“李五,前日我與三妹妹去後山看睡蓮,碰著兩個人,其中一人說是我表哥,我聽人喚他阿言。另外一個叫三爺,帶著七八個侍衛。你也知道我記不得從前的事,也沒跟他們多說就回寺裏了。你說那出事的是些侍衛,恐怕……”
“你跑到後山去作甚,看睡蓮你來靜軒不就是了嘛。”
徐梓衿無力,李五姑娘,你的重點錯了!又問“你說,不會我那表哥也出事了吧?”
“聽丫鬟說,地上的破布條都是些侍衛衣飾,沒得主子的,你那表哥應當沒事。你不是最恨你那舅家麽,怎麽又這麽上心了?”
“怎麽也是人命呐……”徐梓衿又問“你那丫鬟怎麽知道全是是侍衛的衣服?她不是嚇呆了麽。”
“你忘了我家做什麽的?我家可是專做織造的,看那顏色就知曉是京城裏侍衛慣用的衣服了。也不知曉是哪家貴人,跑到曲通這窮地方來遭罪。”
“什麽顏色?”
“灰藍。”
“那就是了,前日看到的侍衛穿的正是灰藍的衣袍。既然是我的表哥,我是不是該派人到張家看看,不知道張家知不知曉……”徐梓衿心想自己果然還是要少出門,八字太背,走哪都不得安生。
“你知道是哪個舅舅家的表兄嗎?你那幾個舅家天南地北,你都派人去問?問了要怎麽說,請問你家兒子是不是在曲通的界山寺被砍了?徐二,你腦子有毛病吧!你先給我鎮定點,既然有七八個侍衛,也不一定是你表哥那一方的人吃虧呢,我家那丫鬟也沒瞧見屍首。”李五姑娘撫額哀歎。
“嗯,既然如此我回府問問府裏頭的老人,有沒有熟悉張家的,若真是打聽不到,也就罷了。”其實打聽到了,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姑娘,夫人說還未找到轎夫。”清彤氣喘籲籲的回房,後麵跟著丹雲。
“那我回靜軒,轎夫若是到了,我讓他們過來。”李五姑娘想著這會兒轎夫應該也到了,出來這麽許久姐姐想必會擔心,當下又在食盒裏抓了個酥餅幾口嚼了吞下肚。今日裏亂糟糟的,她還沒用早飯,餓得很。
“今日就謝過李五姑娘,這會兒寺裏不太平,夫人命我送五姑娘回靜軒,明日必定備禮上府拜訪,謝五姑娘今日伸以援手。”丹雲請了安,又福了福。卻有些奇怪,這李五姑娘與二姑娘不是早就交惡了麽,怎麽又打得火熱了?
“好說,我與你家二姑娘情同姐妹,不過舉手之勞,夫人實在客氣了。”李五姑娘客套起來也似模似樣。
“清彤,前日我們去後山的事,你切勿對其他人說,知道嗎?你現在去三妹妹房裏,將妙夕叫出來,也交代她一聲。”
待清彤去了三姑娘處與妙夕說了兩句話,轎子就已到了。
一行人趕忙坐著轎子下了山,丫鬟婆子自然是沒有這待遇,隻能跟在後頭走下山。幸好下山不如上山難,路也不算太難走。
轎子行至寺廟門口,徐梓衿特意撩開門簾看了看,地上應該是被洗過了,並不見李五姑娘所說的鮮血橫流,但還是有些暗色的印記,兩邊的草叢裏血水還未徹底滲到土裏,顯示著這裏原先遭遇了怎樣慘烈的場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徐梓衿總覺得空氣裏依舊彌漫一股鐵鏽味,聞之欲嘔。
到了山腳,大管事已站在馬車旁邊候著了,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就將行李包袱收到馬車裏。丁氏帶著小包子坐了一輛,徐梓衿四周找了找,竟沒看見大姐姐。
“丹雲,大姐姐可是還沒下來?”徐梓衿找了丹雲,剛才慌張忙亂之下她沒注意到大姐姐並沒有與她們一道坐軟轎下山。
“大姑娘病的有些重,住持懂些醫術,說要是勉強下山,反倒會加重病情,就留下來了,過兩日府裏再派人去接。”
“出了這等大事,大姐姐待在寺裏恐怕不安全吧?是什麽病症,昨日裏還在一起聽住持講經文了,雖然精神不太好,但還是能走動的呀。”徐梓衿狐疑,這關頭香客都往城裏趕,怎麽大姐姐反倒留下來。
“是風寒高熱。夫人也是這麽說的,寺裏不太平,還是回府再請老太醫的好,隻是大姑娘不願意走,說要留在寺裏養好病。”丹雲說到這裏也是一臉不高興,夫人已經這麽忙了,大姑娘還要添亂,總不能讓丫鬟婆子綁了她送下山吧?隻好又留了兩個丫鬟在寺裏照顧著。
大姐姐總是有些出人意料之舉,徐梓衿也未說什麽,上了馬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