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淬毒的荷包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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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簪記!
    清彤這一走足足一個時辰,這才姍姍來遲般在眾人期盼的眼神中從牆頭翻進來,還未站穩就吳嬤嬤拉進了屋子。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吳嬤嬤飛走的三魂七魄這才歸位。
    “表哥如何說?”徐梓衿有些急切。
    “姑娘,世子爺不在府裏頭哩,聽那貴客身邊的丫鬟說是出去辦差去了,也不知何時能回。”清彤也有些後怕,瑞鬆苑守衛著實森嚴,她還沒沾著苑子邊,就被巡查的侍衛看見,嘴巴一捂,押送到了內院。
    若不是恰巧見著世子爺身邊的一個小侍衛,怕是討不著好。
    “你可見著那貴客了?”這貴客住了十來天,倒沒露過麵。
    “沒瞧見這貴客,隻聽他說了兩幾句話,聽著聲兒像是界山廟裏跟世子爺在一處的那位三爺。”清彤脫口而出,隨即想到這事兒可沒跟吳嬤嬤提過,吞吞口水不敢再說,裝作不經意覷了一眼,見吳嬤嬤還在拍著胸脯念菩薩,這才放下心。
    “姑娘,此番到瑞鬆苑沒見著世子爺,也沒見著安侍衛,倒是驚擾了貴客,那貴客說是與世子爺極為要好,派了身邊得力的丫鬟問明情況,我看那貴客與世子爺同住一個苑子,言辭間與世子爺確實熟悉,就將此事對那丫鬟說了。”那丫鬟並不十分美貌,笑起來平易近人得緊,輕言細語但句句都能問著要處,清彤也就和盤托出。但到底是自己自作主張,因此才向自家姑娘告罪。
    徐梓衿點點頭,心裏明白這位貴客想必就是三爺,未曾露過麵怕是那日在界山廟受傷了?
    “姑娘,貴客說,既是世子爺的表妹,他定會相幫。貴客還說了,這事原也不難查清,隻是姑娘平白遭了這誣賴,即使找出了真凶,也難免失了老爺的歡心,姑娘自己個兒還得想清楚,以後日子恐有些難過。”清彤自覺這貴客講的十分有道理,老爺對自家姑娘還不如對那庶出的大姑娘好,實在是個偏心不講道理的。
    “幸而如今我還有錦簪記跟簪坊傍身,總算有個念想。”徐梓衿對這位爹爹實在是失望,半年的相處,原先那一點點盼望慢慢被消磨幹淨,馨雪苑裏那一腳不過是最後一擊罷了。
    再加上爹爹那日提到母親時那猙獰的表情,徐梓衿不敢深想,但爹爹對自己和母親的厭惡是實實在在的。
    第二日辰時才過,徐梓衿半靠著窗台看李坊主簪坊裏原先收著的花樣兒,隻聽見苑子門口稀稀落落的響動,片刻過後幾個丫鬟端著食盒捧著托盤迤迤然進了苑子。
    “給二姑娘請安。”為首的丫鬟未語先笑,福了一禮。
    “這位姐姐是?”
    “奴婢是三爺身邊的丫鬟,姑娘喚我凝心就是了。這番是奉三爺之命給姑娘送些吃食。”說罷掀開食盒,正是一碗冰冰涼的蜜沙冰。另幾個托盤裏擺著些文房用具,光是各色毛筆就有十來支,那丫鬟解釋道“三爺聽說二姑娘喜愛畫畫,因此送來些用具,姑娘看看可堪一用?”
    “當不得三爺如此大禮,勞煩這位姐姐回了三爺。”徐梓衿見那毛筆筆杆圓潤透著光澤,毫毛柔順,想必是上品,怎敢貿然收下。
    “姑娘收下就是。”凝心笑了笑,神色中有些俏皮,又悄聲道“縱使三爺與徐老爺交好,也沒得擅自做主管人後宅的道理。但若是世子爺知道姑娘如今處境,豈能不管?三爺已經著人請世子爺了,想必今兒個就能趕回來呢。”
    “那就謝過三爺好意,辛苦凝心姐姐跑這一趟。”徐梓衿點頭會意,若沒猜錯這位三爺必定身份尊貴,是徐府不能開罪的,既得了三爺的眼,爹爹和丁氏處置她時總有些顧忌。
    見一溜兒丫鬟都到偏房整理物什去了,凝心上前一步又福了一大禮,態度更加恭敬,“三爺有話著奴婢帶給二姑娘,三爺曾得張夫人的大恩,姑娘此番遭難三爺必不會袖手旁觀,但姑娘您也得早作打算。若是姑娘您願意,且與世子爺一同到平城去,張老夫人必能護著您不受委屈,三爺也能保您一世榮華富貴。三爺與世子爺還需在曲通待上半個月,姑娘您若是有意,著人到瑞鬆苑遞消息就是。”
    母親對三爺有大恩?徐梓衿並不知道此事,有些怔忪。至於去平城,那裏是母親本家,有外祖母坐陣,但徐梓衿又哪敢去。
    自家沒有家底,去了還不如林黛玉呢,大宅院裏的彎彎繞繞還能少?
    “姑娘您從前到京城,三爺也曾帶著姑娘出門遊玩,姑娘怕是忘記了。這近幾年三爺不在京裏,姑娘您也長開了,上回見著,三爺還沒認出來呢。”凝心捏著手帕,抬頭看了看二姑娘的神色。
    “不瞞凝心姐姐,自從前年在莊子裏磕了頭我便不記得許多事了。”徐梓衿見凝心這神色,估摸著是這位三爺察覺出不對來了。
    “原是如此,磕了頭可不是小事,奴婢回去便稟告三爺,請醫為姑娘再診治一番才是。”說罷凝心便告退了,隻讓徐梓衿安心等消息。
    不過才一個中午的功夫,苑子門口的守衛就鬆散了不少。看來這“貴客”的名頭著實好用,那連個婆子也不再冷著臉,願意跟苑裏的丫鬟搭話了。
    而丁氏那邊還沒有消息,徐梓衿被這麽軟禁著,倒也覺得悠閑。
    不用請安不用背書,巴不得呢。
    這會兒,徐梓衿興又致勃勃的用上了新毛筆,但到底是底子不深,畫著還是不順手,又撿起了旁邊用得隻剩下個樁子的墨條畫起了簪釵式樣。
    受到筱月閣乞巧禮盒的啟發,徐梓衿也想用這套裝的形式,契合節日或者當下時興的花樣,做成一整套。例如清意畫的那流雲的花樣,就很有些子韻味,若換成金鑲玉的材質想必更受歡迎。
    徐梓衿已經想好了,用鑲嵌的流雲玉片,以“聽雲”的名頭做成一套,金鑲玉簪釵兩支,手鐲一個、項鏈一根、耳環一對,一共六件,取個六六大順的好意頭。也不必是足金,隻管做成中空的,分量輕巧些,適合年輕的姑娘和媳婦子戴。
    徐梓衿如今算是摸清一點門道了,城西不比城東富庶,真有富戶要買足金的首飾,也更喜歡傳統的吉利的式樣,反而對那些輕巧不落俗的足金簪釵不感興趣,因此如今鋪子裏也就不再做足金的新式樣。
    徐梓衿說做便做,拉著清意一起畫樣兒,一人畫上一套,畫完再討論修改。有時將兩人的花樣兒融合起來,各取所長,更顯飽滿。
    畢竟兩人都不是專業人士,正是喜歡互相參照對比的時候。
    清意跟徐梓衿最近常常這般坐在榻上,你一言我一語,說起對方花樣的毛病來毫不嘴軟,若討論出什麽好想法來,又喜笑顏開。
    吳嬤嬤看了直搖頭,心想,這清意原先看著是個沉靜懂禮的,這一說起畫花樣,反倒沒得尊卑不講規矩了。
    但知曉自家姑娘的脾氣,不好做聲,幹脆到小廚房去煮綠豆沙,眼不見為淨。
    徐梓衿想著七夕過後便是中秋,不單單是這一套“聽雲”,合該做上幾套與中秋有關的簪釵來,既要有那寓意,平時又能戴出門。
    徐梓衿掐指一算,元宵、端午、七夕、中秋、臘日、除夕,光是頂頂重要的節日就有這麽多,若中秋這一回做的套盒賣得不錯,那也該陸陸續續把其他節日的花樣畫出來,到了過節前一兩個月做出來開始售賣。
    除了應上時節,及笄、出嫁、送賞小輩等等都能做成套盒。不過,這種整套頭麵大多簪釵店都在做,要做得好才出彩。
    也可以學那筱月閣,做成限量的,價格稍高一些。反正個把兩個月的時間,也就隻能賣出去幾套,弄個噱頭也不錯。
    眼下距離中秋不過月餘,時間還真有些趕,徐梓衿打定主意早些將中秋這這一套花樣今早畫出來。到時候還得讓李坊主掌掌眼呢,若是工藝複雜,造價太高,還得改。
    如今可謂是全情投入錦簪記,汀蘭苑有吳嬤嬤和清瀾管著,半點差錯也無,四處妥妥帖帖,“節流”是做到了,徐梓衿隻需要想想怎麽“開源”。
    徐梓衿清楚自己的優勢,不過是從前見過許多十分珍貴的古代首飾,自己又有那麽一些美術和設計功底,在花樣上比一些傳統老店強上一些,想法和理念也不同。
    在技術上,李坊主雖不是皇商張家的頂級匠人,但總算學了幾成,在曲通還能排得上號。手底下又有一幫子做熟了的學徒,簪釵的質量十分有保證。
    隻是苦於沒有資本,處處捉襟見肘。
    開鋪做金銀生意,與李坊主簪坊做貨不同。簪坊如今有穩定的訂單,隻要做了就是穩賺,隻是賺的少,賺個手工錢罷了。但鋪子裏不同,是需要周轉時間的,若是一氣兒做上幾十上百根簪釵,指不定多久才能賣完,錢全壓在貨上。但若不多做些的充充門麵,那主顧上門瞧了瞧,覺著款式不多沒得喜歡的,下回可能就不再上門了。
    而且,經常做新款式,對於李坊主來說也是個挑戰,畢竟做新不如做熟。
    因此徐梓衿眼下隻能估摸著鋪子裏的情況,慢慢的讓李坊主做些不同的簪釵補貨,如今手裏還攢著好幾十張圖呢。
    若不是清月明言世子爺與“自己”向來不對付,徐梓衿都想拉著財大氣粗的表哥入股了。
    雖然眼下沒甚資金,但鋪子一天比一天好,也攢下了一些老主顧。眼見著天天都能有進賬,徐梓衿心裏也更有底氣。
    畢竟,她有著一個不近人情的爹,一個看她不順眼的繼母,一個虎視眈眈的大姐姐,一個得意就起飛的陳姨娘。
    自己不立起來,在宅院裏頭裝鵪鶉,隻怕別人真把你當鵪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