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皆不識 其二 斯人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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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
    每個人的心裏麵都藏著一個人,人心最是難測。
    相傳多年前,房山桑氏,姑蘇蘭氏,番禺江氏,三大家族聯合平定了南方,本是推崇房山上位,還南蜀一片淨土。
    姑蘇一氏與房山祖上有仇,便從中作梗,順了番禺多年的恩情極力打壓房山,最後借番禺江氏的手滅了房山,擁護番禺登基上位。
    番禺令朝是父輩唯一的兒子,從小教他學習禦權之術,可偏偏教出了個癡情兒,姑蘇蘭氏則替他守衛邊疆數年,如今姑蘇已不複當年,寂家被滅,王上已經是孤立無援。
    偌大的淩霄殿同半年前已是人去樓空,我伸手摸著棋盤熟悉的位置,最後隻是歎了口氣。
    今日本就是王上自食其果,見他那日便已經為他算過一卦,我想著送他的平安符,靠在椅子上想了好久,也念了好久,一陣風吹開了窗戶,“咯吱”一聲喚回了我的思緒。
    我起身尋聲而去,還沒碰上雕花古木,便被一隻手抱了起來。
    “啊……”我驚呼一聲,伸手摸上他胳膊上那朵梨花的紋路,怯生生的縮回了手,“司羿,快放我下來。”
    “我讓藥師為你請脈,為何不讓他瞧瞧?”想來是為之前的事而來,他話裏雖有責備,可更多了些許的擔憂。
    “無妨,我的身子我自然知曉。”我伸手捏訣,幻了身形離開了他的懷抱。
    他微微切身似乎想要勾起我的袖子,我隨手一甩,倒是讓自己吃了一跤。
    “以前我就在想,如果你肯多看我一眼,我便放棄今日的一切,可每每我一想起那日你瞧著二哥的神情,我便想著你待他會同我一樣嗎,有著這個期待,我似乎找到了自己活下去的意義,”他彎腰沒有抱我起來,而是跪在地上,握著我的手,“璿璣,你如今嫁給我可好。”
    嫁給他可好……
    他的聲音帶著幾絲顫抖,一下子我不知要如何作答,我曉得這是他的一顆真心,我也曉得我不過是被天下都遺棄的一個棋子。
    我並不是鐵石心腸的神,可我也不是什麽深明大義的神仙,我推開了他的手,顛顛撞撞起身,一不小心摔上了桌角,額頭上一陣疼痛。
    “璿璣,璿璣……你……對不起……”他把我抱到床上,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我的額頭,猶豫的開口問我,“可是傷到你了?”
    我擺了擺手,“不疼。”
    他翻身而起,“來人,去請藥師,快去……”我隻聽到桌椅倒地的聲音,還有慌張的腳步聲。
    “何故如此,不過一點小傷,我又不是什麽嬌氣的小姐,用不著的,你自然也不用為這而生氣,不值得。”我似乎說錯了什麽話,他沒有吭聲,而且把案上的熏香靠得我近了許多,替我點好。
    等藥師替我處理好傷口,他坐在我的床邊,緩緩開口問我,“若是我要你在我和他之前做選擇,你會要誰?”
    他的聲音低沉,模糊間聽上去有幾絲鼻音,“隻有小孩子才會做選擇,司羿,你已經大了,自然是曉得的。”
    “那若我和他一定要有一個人死,你說你要他,還是我?”他苦笑了下,“我想會是他吧,畢竟你連命都可以給他。”
    他伸手解開我眼睛上的白綾,我感受著他手心的冰涼,最終不忍心的握上了他的手,“眾生離苦得樂,若你想通,今日便不會如此。”
    “可這萬般眾生卻要不得你的心,璿璣你說如果先遇到你的人是我,你會怎麽樣?”他脫下靴子,朝著我靠來,把我抱在懷裏,“那如果對他前塵盡忘,又是如何?”
    他趁我不注意,便替我喂下了一顆丹藥,想來是療傷的丹藥罷了,“璿璣,可我卻覺得不論你先遇到誰,我都可以把你從他手中奪出來。”
    我的眼皮子垂下,他的話我聽不真切,一會兒便陷入了沉睡,我隻知道我這一覺睡了很長時間。
    始料未及,醒來時我身旁無一人守候,偌大的宮殿空蕩蕩的,我喊了幾聲都無人應答,“可是有人尋我?”
    我記得我是被人帶出無盡海的,有人說我是南蜀的祭司大人,那人是誰?我記不得,可如今我怎的患上了眼疾。
    我搖頭想讓自己清醒起來,可過去的一切盡數全忘,我努力的想了許久,隻覺得頭疼愈演愈烈,索性下了地,猶豫的往前走去。
    “可有人來?”聽著自己的回聲,我隻能又靠前走了幾步,我連帶著施法兩次,卻絲毫無動靜,而我這眼睛也沒能瞧清楚。
    我坐在桌前,尋著茶壺的紋路剛押下一口茶,便聽見一陣腳步聲傳來,“璿璣,你怎的下地了?身子還沒好利索,這奴仆都去哪裏了?”
    這聲音有些陌生,可聽著這擔憂的聲音,我困惑的揉了揉腦袋。
    他似乎瞧見我額頭的傷,“前幾日你不小心磕住了腦袋,傷的有些重,連帶著眼睛也瞧不見,還失了憶。”
    原來竟然是這樣,我低聲淺笑,心裏想著自己的蠢笨,可嘴上問起了他,“那你感又是何人?”
    “璿璣,你想讓我成為什麽樣的人?”他這話可就有趣多了,什麽叫做我想讓他成為的人?
    “你同我自是無關,我如何能左右你?”
    “也對。”聽著他話裏的難過,我在他起身離開後,猶豫的拉住了他的衣服。
    “可是我同你認識?”他轉身停頓了下,卻還是讓我鬆開了手。
    36
    我思前想後,覺得自己還是忘記了好多東西,我抬手握上一女子的手,微微起身,“大人身子尚未痊愈,如何同王上斤斤計較。”
    “所以他便是王上?”我微微皺眉,斜靠在榻上,“那我同他之間,你可曉得什麽?”
    “大人莫不是在為難於我。”我曉得王上自然是同她說過什麽了。
    “為難我倒是不知道,隻曉得若我同王上告你的狀,怕是王上會怪罪於你。”她替我梳發的手微微一頓,長歎了一口氣。
    “我本就不是宮中之人,大人何必對我發難,若王上想告訴你,那便會告訴你,若他不想,便是不想讓大人曉得。”她如是說著,可我卻上心了。
    “那姑娘喚作什麽?”我悠然的開口,她隻是掩嘴一笑,“大人何必在意。”
    她剛出口,便又開口說道,“若大人喜歡,那便喚我司音便好。”
    “的確是個好名字,”不曉得是我餓了還是想要幾塊點心,我尋了司音讓她替我帶幾塊點心。
    本不過平常小事,王上卻讓禦膳房替我做了滿桌子?的佳肴,我隻能無聲歎了口氣。
    “司音,王上何故對我如此?”我想起那日無盡海牽著我手的那人,他什麽樣子,我也瞧不分明,如此看來應當是他吧。
    “大人應當是曉得。”她伺候著我進餐,我聞著屋子裏燃著的燈油味道,想來是天暗了下去。
    司音替我換好藥,把我扶到了椅子上,“王上說晚些時候會過來。”
    說完這話,我便聽著她換人進來,把房子打掃了一遍。
    我試了無數遍術法,也念了無數便咒語,最後都是徒勞,想來應當是剛從無盡海出來,身子還沒恢複。
    “司音,如今幾時了?”想著沒人回答,我便起身,剛一動作便是一雙染著寒氣的手握上了我的手腕。
    “本想著等身子暖和些在進去,可又怕你受傷,所以便唐突了。”他如是說著,想來應當是王上。
    我連忙起身還沒行跪拜禮,他就拉住了我,“我之前便說過的,璿璣不必向我行禮。”
    “你為王,我為臣,自然是要的,若王上不要,那王上給我一個理由才好。”我私心覺得王上對我似乎有些不同,可又怕自己過於自戀,如此便開了口,可一開口我便發覺自己似乎越矩了。
    “若說隻不過是我不想呢?”他笑了笑,“藥師說你傷勢無礙,不過眼睛怕是要等些時日了。”
    我乖巧的點頭,“勞煩王上替我擔憂了。”
    “璿璣,如何一直喚我王上,司羿便好,記住我喚作司羿。”我向來猜不透王上是個什麽意思,不過既然他已經開了口,我雖說不想,可終究還是低聲喚了他,“好,那便喚作司羿了。”
    “好,好。”我猜想他臉上一定掛著笑,聽著他話裏的笑,我不知不覺也同他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他開口問我。
    我搖了搖頭,“就是想笑罷了。”
    “那你應該多笑笑的。”他彎腰抱起了我,我身子一僵,他倒是不好意思。
    “我怕你在摔到,隻不過抱你放到床上而已。”我聽著他解釋的話,點了點頭,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原本也想著你能忘記過去,如今你已經忘記,可我卻心裏不大舒服。”他伸手替我把被子蓋好,捋順我的頭發,確定把我安置妥當後,才開口說著。
    “那我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嗎?”我伸手勾住他的衣角,扣著上麵的紋路,茫然的問道。
    “已經過去了,那便重新開始吧。”他摸著我的眼睛,輕輕在我額頭落下一吻。
    他竟然吻了我?
    難道我真的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可我卻感覺自己沒有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啊。
    我困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