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缺月掛杏雨 其三 鴻門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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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子從定軍山回來那日,我站在城門口瞧著他,他騎在駿馬上,一身戎裝而行,那一刻他仿佛是從那古戰場回城的有功之士,可偏生眸上那絲書生氣息染上了我的視線。
    待到他瞧上我時,我連忙低垂下眸子,掩飾眼中的一切風華,還不待我仔細想通我這舉動為何,他便已經跪在我麵前,“臣等叩見祭司大人。”
    我茫然的點了點頭,嘴角無奈一瞥,“本司奉王上之命為大司馬接風洗塵,宮中已經設下宴席,還待司馬沐浴更衣換上官服進宮赴宴。”
    我微微拱手回禮,低頭瞧上他若有所思的眸子,嘴角的笑意越發的大了起來,還好有官服遮擋,否則可是要鬧大笑話了。
    “可……臣遵旨。”他緩緩點頭,表示明白了我的意思,可瞧著他絲毫沒動的身影,我不由得出聲問道,“司馬可是有何不懂?”
    他搖頭,隨後起身跟上了我的步伐。
    我曉得他在想什麽,可偏巧我就是要與他為難。
    昨夜我苦苦求了許久,才讓王上同意在宮中設宴款待他,一來彰顯我南蜀對定軍山的重視,畢竟隨行的還有定軍山派來的使臣;這二來我,便是我的私心。
    這半年我想過無數種方法出宮,可每每我都會被“恭恭敬敬”的請回玄機宮,如今趁著這個機會,我倒是要去瞧瞧朱子的府上如何。
    況且他說要帶我出宮,這諾言都過了這麽久,也該鞭策鞭策他了。
    我同他坐在一輛馬車上,兩人相對無語,我想了無數種暗示的方法,可最後出口的卻是,“朱子你聽說過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樣的話嗎?”
    他點了點頭。
    “那這話的意思便不用我講給你聽吧。”我伸手握起一塊精致的點心,輕輕咬了一口,有些澀,又擱到了一旁,連忙押了一口茶水。
    他瞧著我眼神有些躲閃,我不明他是何意,伸手拉著他的衣角,又開口道,“朱子你說待你回來就帶我出去玩,你可忘記?”
    他猛然抬頭,措不及防撞了我的腦袋,疼得我咬牙切齒的看著他,他倒是一臉無辜,我隻能伸手艱難的揉著腦袋,“你可是有何不適?”
    “無妨,”我能瞧見他僵硬的手,以及略微顫抖的肩膀,“璿璣,你曉得我交給你九璃盞是何意?”
    “守衛天下蒼生?或者是救我一命?”我不喜這個話題,也不喜同他過多談論。
    “九璃盞,九段事,九盞茶,”他把我之前交給他的那枚紅線交還給我,“祭司大人送我紅線保我一命,我自然會履行承諾。”
    待到我回神時,他已經轉身進了府內,我無奈歎了口氣,將紅線工工整整的挽上了發梢。
    我贈他紅線本就是救他一命,我能看到未來,自然能為他算一卦。
    至於九璃盞,本就一盞燈罷了,點著也好,不點著也罷,與我無幹。
    7
    大司馬府果真同朱子人一樣,一絲不苟,入眼皆是木質家具,偶爾能飄進幾絲梨花木的香氣。
    我想他應當是喜歡梨花的吧。
    剛踏入大門,左側便緩緩走出一人,那人青衫長袖,手上拿著一把折扇把玩,跟在後麵的黑衣男子向前張望著,眼神緊緊盯著我。
    我剛剛站定,那男子便衝了過來,伸手似乎在像我討要什麽東西,“祭司大人不是說過,我能尋到你,你便送我一個玩意兒?”
    他剛說完,那位青衫男子便把他給拉了回去,我朝他微微點頭,然後將袖口處的提線木偶遞給了他。
    這提線木偶還是幾日前王上送於我的,我本就不怎麽喜歡,送他自然說得過去。
    “我想要和二哥一樣的,這個……大街上隨處可見。”他不滿的瞧上我,似乎瞧出了我眼睛裏的不耐煩,連忙伸手接了過去。
    這男子似乎比朱子更加有趣。
    我笑了笑,沒有開口。
    一路上他一邊同我說著屋舍的分布,一邊還介紹著自己,“祭司大人的記性一向不好,不過你可得記住我喚作寂火,字司羿,暫且沒有官職。”
    我抬眼瞧上他,嘴角暈出一絲笑意,不過我的記性似乎沒那麽不好吧!我瞧著他的模樣,一瞬間笑了起來,一路上便隻有我同他講話。
    直到步入大廳,我才發現那青衫男子沒同我講一句話,甚至連個簡單的眼神都沒有,看來朱子的大哥同我果真沒有半分好臉色
    我坐在客首上,司羿同我一起,他輕輕勾起我的袖口,然後低聲說道,“祭司大人可是同家哥有什麽過節?”
    我搖頭,“今日是我同他第一次見麵,我也不曉得他為何對我如何有敵意。”
    “大哥是禮部尚書,最重禮儀之道,今日這番我實在找不出端倪,”他押了一口茶,剛喝進去猛然一聲嗆咳,“這茶怎麽這麽難喝,祭司大人還是別喝了。”
    他一手把自己的茶放在遠處,又一把奪過了我手中的茶。
    我無奈搖了搖頭,“這茶是天國最遠端上好的茶葉,品性溫厚,初嚐有些味苦,待到後味便是甘甜,而且這可是益氣補脾的最好用物。”
    我說這話時,那禮部尚書才偶爾瞧上我,不過那眼神依舊萬分凶狠。
    “這茶還有這樣的門道,我竟然一點也不曉得,大哥倒是對茶道很有興趣。”司羿同我講著話,可我的心思卻飄上了朱子,絲毫沒聽清他的話。
    “祭司?祭司大人?你想什麽呢?想得這麽出神?”他勾著我的頭發,直愣愣的瞧著我的眸子。
    “我聽你說話呢啊。”我連忙垂下眸子,躲避著他的眼神。
    “嗷,那某人心不在焉可是在想什麽?不過也是,誰叫我有個萬分出眾的哥哥呢。”他涼颼颼的朝我看了過來,我的確是一臉的心虛。
    “我可沒有想朱子,司羿可是在說胡話?”
    “我說二哥了?我怎麽不記得啊。”他撓了撓腦袋,故意做出絞盡腦汁的動作。
    這下輪到我不好意思了。
    我連忙押了口茶水,努力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不過司羿以前可曾聽過九璃盞嗎?”我話音剛落,那青衣男子一把掃過茶水,白瓷器全部灑落在了地上。
    瞧見他勃然大怒,以及凶狠狠的眼神,我連忙退了兩步。
    “九璃盞果真在你手中。”青衣男子嘴角勾起,伸手便要拔劍刺向我。
    我剛幻化術法,朱子一把將我拉了過去,“小心。”
    我還沒穩下心神,他一把取出劍抵在麵前,“大哥可曉得她是誰?”
    “不過一個祭司罷了,與我何幹?”他轉身一個回刺朝我襲來,因為速度過快,朱子直接用手接下了他的劍。
    一瞬間屋子裏一片狼藉。
    “朱子你……好,若是你一再阻撓,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他繼而又刺向我,司羿直接擋在我的身前。
    “大哥隻知道我寂家世代守護九璃盞,可你曾問過二哥為何贈給了她嗎?”我微微抬頭便能瞧上他的側臉,可依稀間心中一股暖流而過。
    “一個不說,一個不問,大哥二哥難不成一輩子都不說話了嗎?”司羿一把奪下他的劍,然後跪在青衣男子的身前,“九璃盞半年前便有靈氣尚存,它可認主,也可尋主,若不是他要尋祭司,二哥又為何給她?”
    九璃盞尋過我,我曉得。
    初入南蜀宮,他靠著一絲靈氣勉強尋了我,可他靈力低弱,靈識不全,我識得她,可卻不想要他。
    後來若不是朱子給我,我是不會拿的,畢竟他於我隻是一個過往。
    我伸手捏決止住了朱子手上的血,這才緩緩起身,把司羿拉了起來,然後朝那青衣男子彎腰行禮,“九璃盞之於我不過過往,他的氣息與我同根,所以他會自己尋我。”
    我伸手取出九璃盞,“若朱子拿了贈我,與你寂家不合,那我送還給你便好,何故要傷他?”
    我一把拉過朱子,弓身告退,“朱子,這破九璃盞我不要便好,何苦讓他難為你。”
    可誰知他瞧了我一眼,朝我苦笑了下,然後跪在地上,“大哥應當明白九璃盞是她的。”
    那青衣男子悶聲坐在高座上,無奈苦笑道,“寂家沒有了九璃盞,你知道意味著什麽?”
    “大哥隻曉得家族利益,可不過一尊九璃盞又談何地位?”他一手取過九璃盞放於我手中,拉著我便出了會客廳。
    “朱子,九璃盞於我不過一盞點不著的燈,不要又何妨,你又如何受這遭罪過。”我低頭瞧上已經結痂的傷口,撕下衣服一角然後捆上了他的手。
    他低頭瞧著我手忙腳亂的模樣,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弧度,我抬頭間猛然瞧上,“朱子你還是笑起來好看。”
    我剛說完他嘴角便落了下去,同之前一樣,他在我麵前永遠都是一副我看不透的模樣。
    “這九璃盞本就應當是你的,九段故事便可重塑靈魂,你便能回去你來時路。”這些我是曉得的,可我如今卻無半分回去的信念。
    似乎心中有了些許的羈絆,我忘記了是什麽,可卻有留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