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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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我為你中槍?”溫常世麵無表情地問喻霽,“為什麽?我們關係很好?”
    溫常世的記憶一片混沌,他對自己的職業、過去毫無頭緒,隻有溫常世三個字,還牢牢刻在他腦子裏。
    他的眼前偶爾會跳出幾幀看不清人臉的畫麵,應當是在他失去意識前的場景。
    有人穿著黑色西服套裝向他走來,槍聲和子彈破空的聲音,海水沒過他的口鼻,頭重重磕在不知什麽硬處,諸如此類。
    但當他想要細想,腦袋裏卻變得很空,雙目無法對焦,仿佛一切他經曆過的事,統統憑空消失了。
    喻霽沒點頭,也沒搖頭,問溫常世:“你對我還有印象嗎?”
    “沒有。”溫常世看著喻霽的臉,冷淡地說。
    喻霽“嗯”了一聲,告訴溫常世:“你是我的保鏢,為我得罪過一個人。
    “這幾天,我爸一個最貼身的保鏢出事了,他又要去公海做筆有些危險的生意,得找一個靠得住的,就帶了你去。誰知道在船上又遇見了那個人,我爸……把你給了對方。”
    溫常世愣了愣,按著喻霽的手鬆開了。
    喻霽說的“船上”是對的。他腦海裏的槍戰,似乎確實發生在甲板上。隻不過對於喻霽說的保鏢,他什麽印象都沒有。
    喻霽低頭把自己的領口拉好了,抬起頭來,接著說:“我爸說你中槍掉進海裏了,要我節哀。但昨天晚上,我讓你帶著的定位器突然發信給我,我按著信號找過去,把你帶回來了。誰知道剛找到你,你就發瘋要打我,我把你銬起來了,也不敢帶你去醫院,隻好找了韞之來家裏給你治病。”
    喻霽給溫常世看他腳踝上的淤青:“你看,你昨天這麽暴躁。”
    他的故事比溫常世想象中合理一些,還有腳踝的物證。能讓溫常世考證的細節不多,但喻霽表情鎮定,語氣溫和,每個字都非常有說服力,如果喻霽說的不是真話,他一定很擅長騙人。
    喻霽又說:“以前的情況有些複雜,現在跟你講,你也不一定能記得住,等你想起來,你自然會明白的。”
    這句話,喻霽說得誠摯,言語中卻又像隱喻了別的意思。
    溫常世醒過來以後,大腦運作不大順暢,他怔了一會兒,內心的直覺知道喻霽沒有完全說真話,一時間卻又找不出什麽漏洞。
    “你先躺下吧,”喻霽按了按溫常世的手臂,說,“讓醫生給你看看病。”
    兩人僵持了五分鍾,溫常世暫且退了一步,他坐回床裏,頭靠著床頭柱子,閉目養神。
    喻霽隻微微鬆了一口氣,好歹溫常世勸得坐回去了。至於溫常世信沒信,日後再議。
    張韞之在喻霽的催促下,又幫溫常世腿部迸開流起血的傷口擦拭消毒,簡易縫合。
    “可能有點疼,”張韞之說,“忍忍。”
    溫常世等張韞之幫他把傷口處理好了,對張韞之說:“我頭很疼。”
    張韞之掃了一眼他頭上那個腫塊,半真半假地說:“可能墜海的時候砸到什麽硬物,腦震蕩了,多躺著,別想事,慢慢會好的。”
    溫常世便閉嘴了。
    張韞之把一個沾滿血的棉簽扔進垃圾桶裏,給溫常世打了瓶吊針,拉著喻霽出去了。
    喻霽和他站到一樓的走廊,張韞之麵上的怒意才顯現出來:“你弄了個什麽神仙回家,差點勒死我。”
    “不好意思啊,”喻霽誠心誠意道歉,伸手想碰張韞之脖子上的小傷口,被張韞之打開了,隻好又加了一句,“我真沒想到他都這樣了還能爬起來。”
    “他到底什麽人,”張韞之壓低了聲音,看了一眼樓梯,問喻霽,“你是不是真以為我連茂市掌權的姓什麽都不知道?”
    喻霽愣了一下,張韞之又說:“他肯定腦震蕩了,至少是中度,不確定顱內情況,最好來我醫院檢查。”
    “不行,”喻霽拒絕,他後退一步,靠著牆,緩緩地說,“我爸說宜市都有兩路人馬在找他呢,你醫院附近那麽多人和探頭,我帶他去市中心,不是帶他送死嗎?”
    客廳窗簾拉著,室內十分昏暗,喻霽昨晚上沒睡夠,臉色和嘴唇都發白,唯獨一雙眼睛亮得發燙。
    張韞之是醫生,沒辦法見死不救,他發現喻霽一點兒要把溫常世送醫的想法都沒有,語氣急了起來:“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他顱內情況不好怎麽辦?”
    喻霽看著張韞之,沒說話,待張韞之平靜了些,喻霽才開口:“我想過。”
    客廳的壁鍾突然響了,敲了十二下。
    喻霽走過去,把窗簾拉開了一些,沒轉身,背對著張韞之,輕聲細語說:“什麽都不記得的溫常世、被手下帶回去的溫常世、死了的溫常世,對我來說都一樣,都沒用。對他來說也是。如果溫常世被把他扔進海裏的人找到了,和當時就死了有什麽區別?”
    張韞之沉默了一小會兒,不願再與喻霽爭論,他揮揮手說:“算了,隨便你吧。”
    “溫常世命大,不會有事的,”喻霽轉回身來,露出一個可愛的微笑,“死了算我的。”
    說罷,喻霽要轉身回保姆房。他走到樓梯口時,張韞之又叫住了他:“不是,你為什麽還把你小時候保鏢那件事安他身上?”
    保鏢墜海都是喻霽八歲時候的事了,後來保鏢也找回來了。邵英祿那一回還算講道義,給保鏢弄了新身份,送到了國外去。
    “我想先把他穩住嘛,你看他剛才多嚇人,”喻霽轉過來,十分沒辦法地說,“但是又太緊張了,編不出故事。”
    “這種故事經不起——”張韞之的話被喻霽打斷了。
    “——韞之,你管我的故事經不經得起推敲呢,”喻霽扶著樓梯,轉頭對張韞之溫和地說,“隻要溫常世不提出異議,我們就能和平共處。”
    張韞之看著喻霽,很少有地從喻霽的眼裏看出了些顯露著的複雜情感。喻霽在外頭常是頑劣任性的,在他麵前是隨意自在的,仿佛生來就是無憂無慮,做什麽都沒有目的。張韞之現在想想,或許都是因為喻霽沒遇到那個能讓他有希望碰觸到目的的人。
    張韞之被喻霽趕去做飯。他做了一桌,回到保姆房叫喻霽吃飯,正好看見看喻霽在床邊,頤指氣使地吩咐溫常世:“還有,在你恢複之前,什麽都得聽少爺我的。”
    好像兩人真的很熟一樣。
    張韞之跟喻霽才是太熟了,他一看喻霽跟溫常世說話的樣子,就忍不住懷疑喻霽和溫常世根本是有什麽私人恩怨的。因為喻霽很明顯在趁亂占溫常世便宜。
    “聽什麽?”溫常世問喻霽。
    “每天上午保姆來打掃,你就去院子裏的狗屋後麵等著,我給你搬個小凳子,”喻霽說,“等你好一些了,你要做飯,我把廚師遣走了。”
    “我不會做飯。”溫常世說。
    “學一下,”喻霽說,“我給你買書。好了別問了,你以前很乖的,我說往東你從來不往西。”
    溫常世大概被喻霽洗腦了,還問喻霽:“是嗎?”
    張韞之不想再聽喻霽欺負人,看溫常世水掛得差不多了,就幫他拔了針頭,說醫院還有事,明天再來看。
    對不起我來吃了!忙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