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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兒——我見證了女人天下!
武三思自對付了張柬之等人之後,氣焰到達了頂峰。他疏慢而不來宮中,阿韋大怒,她很快地找到了報複的手段,並且開始與我一起,慢慢的壓製他權力的擴大。
等到武三思回醒過來,他發現低估了我們兩個女人。然而此時已經太晚了,阿韋有了新寵宗楚客,而我有了崔湜。
又一個回合的交手開始了。
最擅長於對付女人的武三思,在經月被我與阿韋拒之門外之後,光芒開始黯淡。阿韋偷笑著對我說“再過一個月,或許我們就會擁有一個馴服的三思了。”
然而武三思卻沒有這麽容易認輸,他的眼光,投向了阿韋最心愛的女兒——安樂公主裹兒的身上。
裹兒成了我的計劃中最大的變數。這是我沒想到的事。
安樂公主裹兒,在父母心中,享有比她的兄姐更多的寵愛。那一年顯初登帝位,為他和阿韋的不成熟而付出了流放的代價。房州遠離帝都,在這個荒蕪得令人絕望的地方,這個嬰兒的降生,給他們灰黯之至的生活帶來一抹亮光。出生時兩夫妻貧困得連一件繈褓也找不出來,隻好撕下顯的舊衣服來包裹嬰兒,所以起名裹兒。相較她兄姐金枝玉葉般的出生,顯和阿韋對裹兒一直充滿著為人父母的內疚感。
而在房州多年的貧困生活生長的裹兒,一旦回到京城,立刻就被這五光十色迷失了方向。她沒有良好的教養,但卻最懂得怎麽樣要挾父母滿足自己的欲望。人一旦暴發而又沒有相應的教養墊底,做出多愚蠢狂妄的事,都屬於人們的想像之外。而這樣的一個人,成為了武三思的目標。
當裹兒闖到母親麵前,說自己要嫁給武三思的兒子武崇訓時,我們都驚得目瞪口呆。裹兒這個土丫頭,縱然她是阿韋最愛的女兒,帝國最驕橫的公主。但是麵對著精通女人的武崇訓,立刻毫無反抗能力,乖乖地成為他的感情俘虜,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上。
裹兒含著幸福的笑容,像所有戀愛中的少女一樣,她本來就已經不多的判斷能力此時更是一點也不剩了。
阿韋的臉沉了下去,她並不同意這件親事,她其實想讓安樂公主嫁一個像姚崇宋璟這樣書香門弟的家庭,來保證她的長久安樂。她不能把最心愛的女兒,交到武三思這個野心勃勃的人手中,成為他要挾阿韋的工具。
但是在這件事上,她像所有無可奈何的母親一樣,因為裹兒早已經被她自己所寵壞,在那個年輕任性的心中,聽不得半個“不”字。當侍女來報公主為著婚事要尋死時,阿韋完全崩潰了。顯而易見,這隻是公主要挾母親的手段,她正在享受生命的美好,怎麽會真的去尋死。
然而阿韋卻不這麽想,此刻的她不再是專權的皇後,而是一個悲哀的母親“婉兒,我太知道裹兒的性子了,從小到大,我們虧欠她太多太多。你知道嗎,當我們被流放到房州的時候,恐懼和絕望令我們幾乎崩潰。好幾次顯都要自殺,是我拉住了他。我也想過死,可是我是個母親,我死了我的兒女們怎麽辦,他們還那麽小?為了他們,我也要強撐著自己活下去。我親自種田養雞,我何曾做過這些呀?可是,我咬牙也撐了過來。萬萬沒有想到,當我以為我可以苦盡甘來,回到京城卻令我失去了我的重潤和仙蕙。早知道如此我寧可一家人窮死房州,也好過我看著我的親生兒女被活活杖斃,我還不能哭,不能說。現在,我隻有裹兒了,我絕對不能再失去她。顯和我都曾經發誓要讓我們唯一的女兒稱心如意,絕不會再讓她有半點失望和傷心。”
我無言以對,阿韋,你是個精明能幹的皇後,卻是個軟弱愚蠢的母親。武皇曾經毫不猶豫地把違了她心意的兒子給流放給毒死,而阿韋做不到。為政者,一點點心軟就足以致命,阿韋啊,裹兒這蠢女兒,遲早有一天會誤了你的江山。
而此時任何的進言已經無用,武三思大獲全勝,而阿韋煩惱著如何有人給她端個梯子好下台。我緩緩地道“皇後,就讓婉兒再次為您分憂。”
我約了武三思,在我府中的水閣裏。我倚著欄杆等他時,滿池幽幽的蓮香讓我想起那個讓我意亂情迷的下午,那個手執蓮花的美少年已經被砍下了頭顱,而他留給我永久的紀念是我額頭的那一朵紅梅花。
我撫著紅梅花,恍不覺武三思已經來到身後,擁我入懷,含笑問我“婉兒在想什麽?”
我笑吟吟地道“三思,你好大的膽子,敢動裹兒,阿韋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了。”
武三思冷笑“我也是被你們逼得沒辦法。你們的心也太狠了,真的逼急了我,對大家都沒好處。”
我笑“你來這一手,誰比誰狠呢?阿韋和我商量著呢,天下的男人又不是死絕了,誰沒了誰不行呢。總不成真的隻剩下你家的崇訓了。當年控鶴監奉辰府的那批人,武皇都哄得轉,更何況裹兒那個丫頭。”
武三思冷笑“是嗎?”
我笑著,在三思的頸間嗬氣“是啊,真到不得已的時候,就像武皇對付薜懷義那個和尚一樣,哄進宮來,一頓棍子打殺了。崇訓那個孩子既承了爵位又娶了公主,裹兒心願得償,阿韋無製掣之憂,豈不是三全其美?”
武三思臉色大變,看他的眼色,實在是很想把我一把扼死,卻又苦苦壓抑著,但見他的額頭密密的滲出汗珠子來。我瞧得心痛起來,拿了手帕去拭,他的汗卻是越拭越多。我歎道“他們是三全其美,可是於我有什麽好處呢。三思,我實在是……舍不得你呀!”
武三思厲色一斂,忽然緊緊地抱住了我,深深地吻了下去。
良久,他放開了我,我整了整淩亂的頭發衣服,喘過氣來,看著他微微一笑“好生準備著,喝新媳婦茶罷,王爺!”
三思低低地笑了“婉兒,婉兒……”他就這樣一直叫著我的名字,一直笑著。我知道從此以後在他的心目中,婉兒不再僅僅是一個通向權力的階梯。我和阿韋,到底還是有些不同的,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