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深淵的浪漫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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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好,快進來,今天外麵下雪了,很冷吧。”
    熱情笑著招待我們進門的是26歲的上班族姚澄,他本人是一個大數據公司的員工,也曾是我們的委托人。
    “打擾啦!”我笑著進門,身後跟著裹成一頭熊的邊堯——他穿著厚羽絨服,戴著手套和帽子,帽子外麵還套了一個耳罩。
    “哈嘍小菲,今天沒上課嗎?”我越過姚澄肩頭喊道。
    客廳沙發茶幾邊盤腿坐著的少年,看見我們進門之後立刻抱著電腦躲到姚澄背後去了。他正是姚澄的戀人小菲,不久之前才剛從漫長的昏迷中醒來,還在慢慢適應著與他人相處以及回到社會。但好在有姚澄每天陪著他,小菲恢複的過程雖然緩慢卻很穩定。
    所以我們這次的請求,搞不好真的太過分了。
    屋裏暖氣很足,我脫掉沾著雪花的外套和圍巾,在門口脫掉鞋走了進去。邊堯也在我身後摘掉帽子,姚澄看了他一眼,吃驚道:“你剪頭發啦?”
    “嗯,”邊堯摸了摸鬢角的位置,又不自在地摸了摸光溜溜的脖子:“好不習慣,而且好冷。”
    “剛剪的,好看麽?”我笑嘻嘻道。
    “很精神,而且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姚澄真誠地點點頭。
    “嘿嘿,”我得意道,“剛才下課去剪的,剪好就直接過來了。其實本來隻是想修一下劉海,但是托尼老師傾情建議全部剃短,就變成這樣了,很好看吧?”
    邊堯有點窘迫地摸了摸額頭:“神經病,大冬天的非讓人剪頭發。”
    “吃飯了嗎?”姚澄問,“本來想等你們一起吃的,我特地多做了些,但是怕小菲餓就先吃了。”
    “哦哦沒事,”我說,“小菲還在恢複的階段,要多吃多增肌才行。”
    小菲從姚澄背後探出半顆腦袋——他常年不見陽光也沒活動,皮膚白皙,四肢因為肌肉萎縮而過度纖細,看起來比同齡人年紀再小一些。但一雙大眼睛充滿靈氣,眼睫毛茸呼呼的,有點像我家的藪貓。
    藪貓的原型已經很大了,幾乎是個小豹子,不過他最近變成普通貓咪出去玩的時間越來越多了,經常一走就是三天兩夜的不見貓,我不得不給他掛個牌子以免被當做流浪貓撿走。
    好久沒擼到貓的我不由得蒼蠅搓手且露出邪惡的笑容:“小菲嘿嘿嘿,小菲好可愛啊。”
    小菲:“???!!!”
    邊堯一巴掌拍在我後腦勺,把我推開了,說:“我們真的沒吃飯,可以勻點剩飯嗎?什麽都行。”
    姚澄好脾氣地笑起來:“當然,就是專門給你們留的。小菲別這樣,出來打招呼,哥哥是逗你玩呢。”
    姚澄家和我們上次來的樣子沒有太大變化,不過雜物少了很多,說是堆到隔壁小菲家去了。他計劃著開春的時候把兩家之間的非承重牆打通,直接變作一個大間,再把小菲原來的臥室改成一個工作室加書房。不過工程量巨大,還沒有開始具體安排。他把小菲的編程自學教材全都收到一邊,將熱好的飯菜端至飯桌——梅幹菜燒肉,番茄丸子湯,熗炒藕片……
    姚澄的人妻屬性著實讓我羨慕了,反觀邊堯,隻知道吃麵包麵包麵包,連煮泡麵都不知道放個雞蛋,一點靈魂都沒有。
    我和邊堯很不客氣地在姚澄家餐桌旁坐下,小菲全程保持著一個安全距離圍觀我們。
    邊堯作為人形的時候吃飯也不愛咀嚼,兩三下就嗨完了兩碗米飯,然後一臉凶相瞪著我,意思是“你怎麽還沒吃完,快點說完正事我好回家睡覺了”。
    我發現了他剪掉頭發的第一個壞處——捕食者的眼神有點太過有存在感,實在很難忽視。但是沒關係,我對自己說——隻要閉上眼睛就沒問題。
    “事情是這樣的,我們接到了一份委托,需要你的幫助。”邊堯說。
    “我?”姚澄驚訝道,“我能幫上什麽忙麽?”
    邊堯看了我一眼,我臉埋在湯碗裏,從碗沿看了他一眼,完全沒有插話的意思。邊堯無奈地自己解說道:“事情是這樣的。”
    “這次的委托人……就叫他孫先生好了,孫先生的女兒通過網絡相親交友和一個男人認識,並且約會交往了。通過這種方式認識的人,孫先生本來覺得有點不靠譜,但被女兒和妻子調侃說爸爸看女婿本來就是討厭,所以也按捺著沒多說什麽。”
    “女兒和相親男認識後沒多久,就已經完全愛上對方了,朋友圈全部都是曬甜蜜的內容,但卻從沒發過兩個人的合照。交往期間女兒數次找家裏要錢——女兒自己雖然有工作,但工資並不算多,開銷沒有節製經常月光,所以想買點什麽好東西、類似包啊或者旅遊啊什麽的,總會找他來撒嬌。因為孫先生很寵女兒,就三五千地給了好幾次,斷斷續續地持續了兩個月左右,要錢的次數愈發頻繁,金額也越來越大。”
    “孫先生怕女兒被騙了,就錢的事問了好幾次,女兒都說沒事。後來直接被問煩了,還和他生氣說以後再也不找他要錢,父女倆沒少吵架。”邊堯手指頭輕輕敲了敲桌子,“然後就是最近,孫先生發現自己夫妻倆給女兒買的房子,居然也被那個男人騙走了。”
    姚澄吃了一驚:“連房子都……?這種情況難道不應該直接報警嗎?”
    “沒錯,但吊詭的部分就在這裏。”
    “因為直到今日,女兒還是不肯承認自己被騙,說房子也好錢也好給他是自己心甘情願的。不但不報警,也不配合遞交這個人的聯係方式和真實姓名。”邊堯說。
    “可是房子如果已經轉手,那麽受益方的名字肯定是登記在案的?”
    邊堯搖了搖頭:“房子並沒有轉讓所有權,而是直接以女兒的名義抵押借了貸款。那個相親男卷款跑了,現在是女孩兒一家來還貸。”
    我終於放下飯碗,滿足地擦了擦嘴,補充道:“孫先生他們家本是不想還這個貸的,想要等到警方抓到人討回錢款再說。但是借款的對象是有點高利貸性質的,借錢的時候拷貝了女兒手機通訊裏的所有聯係人,包括孫先生的一些領導、同事朋友和客戶,是以前幫女兒找工作的時候牽的線。現在欠錢還不上,借貸公司就開始群發短信,全都是很髒的辱罵性內容。”
    姚澄倒吸了一口氣:“那這個孫先生不是……很丟臉。”
    “對啊,辛苦工作了一輩子,名聲全毀了。”我搖搖頭。
    邊堯接著說:“我們進入過那女孩兒的精神世界,隨即發現她被下了很強的暗示,應該是一個精通心術的人做的。那暗示種下得十分巧妙,是一個嵌套式的繩結,如果冒然將暗示破壞,有可能會對當事人的精神體造成傷害。而要在靈……精神世界裏進行解除,過程將耗時漫長且非常複雜,所以最迅速有效的方式,就是在現實中找到背後這個種下暗示的人。”
    姚澄顯得有些支吾,我問:“怎麽了?”
    姚澄:“精神世界的事……告訴我們可以嗎?”
    我笑了一下:“實在不行我們會到你的精神世界裏去把這一段記憶抹去的。”
    姚澄似乎真的信了,老實地點點頭。
    邊堯翻了半個白眼,繼續道:“我們判斷這樣的一個‘專業人士’肯定是個慣犯,所以順著調查了一下,不出所料發現一係列相似的案件,被騙的果然不止一人,統統都不肯配合報案,還一直幫這個人說好話、找借口。”
    “你是沒和她們交流,”我咋舌道,“好像被什麽邪教洗了腦似的,說辭都很相似,好像一個個的複讀機。”
    姚澄像是明白了點:“需要我來幫你們查一下背後的ip嗎?”
    “可以,我們其實已經試過了,你如果能夠發現更多線索當然更好,不過……”我歎了口氣,“這個人ip地址更換得非常頻繁,都經過好幾層的偽裝,相當謹慎。我們隻是通過受害者的地點,才勉強判斷出他身處同城。”
    “目前,還身處同城。”邊堯強調道,“多得手個幾次就換地方也不是沒可能。”
    “哦……”姚澄呆呆地點了點頭,就連小菲也聽入了神,忘記躲藏,跑到桌邊來坐下。
    “於是我們想,想要再次得手,他必定得要再次出手。他既然每日都在網上守株待兔,那麽我們也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來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啊,釣魚執法嗎?”姚澄哭笑不得。
    邊堯點點頭:“這混蛋不是一般的小心,我們之前通過孫先生女兒賬號找到那人的信息,他已經把那女孩兒拉黑了。於是我們又隨便建立了新的一個頁麵去加他,結果那人瞬間刪號跑了。”
    “都怪邊堯嘛,隨便百度了一個什麽校花的照片,那人估計是通過圖片搜索給檢索出來的。”我說,“而且我們翻閱女孩兒聊天記錄下發現,那人在確定要見麵之前,根本不會透露過多個人信息,但卻會想辦法掌握很多女方的個人信息等等。”
    姚澄緩緩地點了點頭,不確定地問:“讓我介紹女孩子嗎?你們的同學不更好嗎?”
    終於要說到這裏了,我心裏想。
    “畢竟我們這個委托業務性質有點微妙,覺得學校裏的人還是越少知道的越好。”邊堯一本正經道。
    “這樣啊,我也沒有什麽特別相熟的女孩子,我才回這邊工作不久呢,而且大部分時間都是和小菲待在一起。”姚澄顯得有些苦惱,但看得出是真心很想要幫助我們。
    我飛快地說:“我們知道,所以我們想,沒有關係好的女孩子,就隻能自給自足了。”
    姚澄抬起頭,頗為困惑地看了我一眼。
    我後退一點比劃我自己和邊堯:“但是你看我倆這個身高和體型,誰扮女裝也不像那麽回事啊。”
    姚澄結巴道:“女,女裝?”
    我“唰”地扭頭,炯炯有神地盯著小菲,小菲瑟縮了一下,不動聲色地往姚澄身後靠了靠。
    我做了個“告饒”的手勢,半趴在飯桌上,試圖擺出一個最正經的表情來:“我們要拜托你的,就是把小菲借給我們。”
    姚澄愣了,小菲也呆了,雖然這反應是意料之中,但我還是連忙解釋道:“首先說,這個惡趣味的念頭是邊堯先想到的!”
    邊堯狠狠瞪了我一眼。
    “但是我順著他的思路下去,仔細想想覺得這個方法挺無懈可擊的。”我說。
    邊堯點點頭:“如果使用身邊女性的真實個人信息,難免會將她們暴露在潛在的危險之中,如果事後被尋仇報複,這可就虧大發了。但如果用假照片憑空偽造出一個馬甲賬號,難免會和照片主人現有的網絡痕跡發生衝突。可是小菲不一樣,他過去幾年都是昏迷的狀況,基本處於社會性死亡。我們重新給他建立一係列假的社交網絡賬號,再偽造一些曆史發布記錄,絕不會引起懷疑。”
    姚澄仍然處於震驚的狀況,我飛快道:“小菲願意配合我們的話,化妝拍照上傳一條龍,把垃圾男約出來一次,然後我們就從那邊接手,小菲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的。”
    姚澄終於反應過來了,驚恐地連連擺手:“不不不不不行!”
    雖然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答案,我還是難免有些失望:“是嗎?啊……邊堯,就跟你說這個想法果然還是太鬼畜了。”
    “我願意。”
    此言一出,桌上三人都吃驚地看過去——聲音的的確確是咬著嘴唇、一臉慷慨就義表情的小菲發出來的。
    “小菲?”姚澄驚訝道。
    小菲抿著嘴、皺著小眉頭很努力地想了想,說:“之前我昏迷的時候,你們幫過姚哥吧。”
    我笑眯眯道:“小菲在幫哥哥還人情嗎?”
    姚澄連忙拉著他胳膊小聲道:“誒?不用啊,還人情什麽的……”
    “真的嗎?你確定?”邊堯看著小菲問。
    纖細的少年鄭重地點了點頭:“我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