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銘心的紀念 (5-1)
字數:6183 加入書籤
qzone.io,最快更新被迫成為偵探掛件的日子 !
“我說真的,沒有人去別人家做客是空著手的,我們得買點什麽。”
聽見我的焦慮發言後,邊堯無所謂地說:“你之前去過多少次了?不也什麽都沒買。”
“那不一樣!之前也不是人家主動邀請我們的……話說以前你那樣不打招呼就直接找上門去的行為也不太好。”我追在邊堯身後嘮叨,看他往身上一層一層地穿衣服,戴圍巾,戴帽子。
“怎麽不好了,月哥又不介意。”邊堯成功把自己裹成一坨毛球,雙手插著兜,臉的下半截埋在圍巾裏,露出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看著我。
“月哥是哥哥,不好意思和你計較……你沒看每次褚懷星都不樂意嘛?”
邊堯一邊眉毛挑起:“哈?笨狗介不介意我才不管。”
“你!”我放棄和邊堯掰扯這件事,決心去買一瓶紅酒帶上——狼們喜歡吃紅肉,配這個應該沒問題。
邊堯在玄關穿鞋的時候,我經過他去拿鑰匙,隱約聽見圍巾裏傳來細微的哼歌聲——這家夥好像心情很不錯的樣子。幾天前,月哥派褚懷星來邀請我和邊堯聖誕夜去家裏吃飯,聽說還給我們準備了禮物。邊堯雖然嘴上說著“都多大的人了還收聖誕禮物”,但那得意洋洋的樣子根本藏不住,這離開飯時間還有三個小時呢,他就已經在門口準備就緒、蓄勢待發了。
我們跨越大半個城市再次來到褚家後,輕車熟路地摸進了豪宅裏,房子裏的狗們忙碌地走來走去,空氣中飄散著迷迭香烤肉和肉桂的香味。
我們走入客廳後,發現裏麵除了褚家兩兄弟之外,還坐著一個此前沒見過的男人——他長相清雋斯文,戴著眼鏡,透露出一股濃濃的書卷氣。
邊堯看見他後,冷血動物的矜持和酷勁兒都不要了,興高采烈地衝上去叫道:“範哥,你回來了!”
男人衝他笑笑,站起身後摟了他一下,又拍了拍他的背:“小堯來了。”
男人隨即把目光投向邊堯身後的我,伸出手來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範無救,是眠月的搭檔。”
搭檔?
我驚奇地看著他,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這科研員一樣的斯文男人竟然是月哥的武器?
我連忙畢恭畢敬地伸出手道:“您好。”
他說:“不用這麽客氣,你就和小堯一樣叫我哥就好。你就是初陽吧?眠月和我提過你。”
我點點頭,轉頭看見褚懷星——他揚了揚眉毛就算和我打過招呼,白色的短發長長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狼發冬毛的緣故。
這時進來了兩位尖耳朵的姑娘,她倆一人端著放滿瓷杯大托盤,一人捧著一壺冒著熱氣的紅酒。紅酒用桂皮和肉豆蔻等香料煮過,還浸著橙子片和桂圓,酸酸甜甜中帶著醇厚的酒香。我接過來喝了一大口,暖意立刻從胃部擴散到全身上下。
褚懷星溜達過來,說:“你悠著點,裏麵加了朗姆,酒勁兒很足。”
“好喝!”我又喝了一口,悄聲問,“這位是你哥哥的武器嗎?”
褚懷星點點頭:“沒錯,範哥也是我哥的生意夥伴。”
“哦哦,”我心想——也是總裁,又問:“他們也是從很早以前就認識的嗎?”
“更早的時候是同學,”褚懷星忽然壓低聲音道:“你知道嗎?邊堯根本不近視,他小時候就是因為崇拜範哥才學他戴眼鏡的。再加上他有時候不太控製得好蛇目,有個鏡片正好能遮一下。”
我聽罷腦中立刻有了畫麵——一條小蛇費力地跟在兩個哥哥後麵遊動,尾巴卷起眼鏡來戴在小小的蛇腦袋上,好萌。
“他小時候蠢事做的多了,有天我哥泡了一杯咖啡放在櫃子上,他聞著香就去偷喝,然後把自己苦哭了。”褚懷星說,“我嘲笑他還跟我生氣,一周沒和我說話。”
我爆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
邊堯警覺地看過來,我和褚懷星瞬間低頭喝酒,裝作沒事發生。
見他回過頭去繼續和範哥敘舊,我說:“我想起來了,有次家裏沒牛奶了,我做了兩杯黑咖啡,你沒看他那個愁眉苦臉的樣子。”
褚懷星:“嘖嘖嘖。”
我也“嘖”:“一切裝酷的蛇都是紙老虎。”
這時,拐角處由遠及近傳來了“啪嗒啪嗒”的聲音,一條棕色的狗搖著尾巴跑了進來。我低頭一看,稍微分辨了一下才認出這是之前褚懷星救回來的那條野狗——它現在油光水滑、皮毛豐厚,神色中的畏懼瘋狂消失一空,已經完全是條新狗了。
野狗顯然還認識我,衝我吠了一聲,拚命拱我的小腿。我蹲下來:“我也有禮物送給你。”
我將一個小紳士領結係在它脖子上,又掏出一個骨頭形狀的咬合玩具,狗叼起玩具來用爪子不停撲騰,顯出很高興的樣子。
狗叼著玩具走到範無救腳邊,壓低身子搖著尾巴想和他一起玩,被他拍了拍腦袋,便立刻開心地自己追自己尾巴跑起來,和邊堯剛才的德行如出一轍。我和褚懷星一起望向那邊,透過紅酒的熱氣,褚懷星忽然有些感慨:“說實在的,邊堯算是半個我家的小孩吧,他不太喜歡在自己家裏呆,不過我也理解,他們家氛圍確實挺嚴肅的,他爸媽對他要求也很嚴格。後來我哥畢業來到這個城市,他還偷偷抹眼淚了呢。”
我完全想象不出邊堯抹眼淚的樣子,驚奇地“哇哦”了一聲,隨即又懷疑地看著他:“等等,別光說別人,你肯定也哭了吧。”
褚懷星臉紅了,梗著脖子:“我才沒有。”
我明白過來:“然後你和邊堯上大學後,也跟到了這個城市……嘖嘖,你們一個二個都是兄控。”
“並不是這樣!”褚懷星怒道,“我本來就是要來這個學校上學的!”
我想了想,說:“不過,家裏要求嚴說明期望高,畢竟他們不是什麽龍屬世家的嗎?那……邊堯受傷失去能力之後,他家人對他是什麽反應?”
“還能有什麽反應,就是憤怒唄,因為這個憤怒無法直接發泄在肇事者身上,所以隻能發泄在邊堯身上。他爸爸不信邪地找了很多方法來給他治療,可龍力沒了就是沒了。”褚懷星頓了頓,冷冷道:“從頭到尾也沒人跟他說過一句——沒有能力了也沒關係,你還是你,你還是咱家兒子。”
我聞言心髒瞬間揪了一下,一些片段闖入我腦中——當翟齊提出可以試圖讓我借由邊堯發揮龍力的時候,他下意識的抗拒和否認,和他自我放棄中暗含的、小心翼翼的希冀。
“反正我也不喜歡他家人,”褚懷星傲嬌地說,“所以他非要來我家玩就來唄。”
“春節回家麽?”月哥正巧在問邊堯。
邊堯秒回道:“不。”
“你呢?”月哥又朝我抬起下巴。
我:“呃……”
說實話,我原本是打算要回家過寒假的,但忽然聽邊堯這麽說了,又實在很不想大過年的留邊堯一個人在這邊。
月哥沒有追問,又和邊堯說:“學校放假了就來這邊住,又不上課,住你們那個小破公寓幹什麽?”
我們公寓怎麽小破了……我腹誹道,但隨即環顧了一番身處的宮殿,不禁陷入了憂傷的沉思。
“我家貓咪也能來嗎?”我問,“但是這裏全是狗,他會不會害怕。”
邊堯無語道:“早跟你說了他不是普通的小貓咪,而且已經被你喂成一個大胖豹子了好麽,你的貓奴濾鏡要不要這麽重。”
月哥朝我靠近了幾步,皺了皺鼻子問:“話說這幾天發生什麽事了嗎?你的味道變了。”
好敏銳的狗狗!
我和邊堯對視一眼,他點點頭:“我來說吧。”
邊堯花了十分鍾的時間闡述整件事的前因後果,過程中沒有一個人說話,隻有我嘬酒的聲音。他說完後在場三人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驚訝,但最震驚的當屬褚懷星,他很沒禮貌地怪叫道:“龍???你???”
他瞪著我:“你現在變個龍出來看看,我還沒見過龍呢。”
我環顧一圈,發現除了邊堯之外,大家竟都直勾勾地看著我。我無奈道:“你們在期待什麽?怎麽可能變得出來,別說你們了,我也沒見過好嗎,我當時直接被揍暈過去了。”
邊堯接著說:“龍魂出現之後,相無征的搭檔立刻要求他改變任務內容,要把他抓走。”他指了指我,“我懷疑相無征現在所處的組織,和以前綁架我倆的那一夥人,搞不好有什麽聯係。”
“綁架?”我聞言立刻扭頭看他,“什麽意思,你是說那次事故嗎?是一個綁架案?”
褚懷星:“你不知道?”
我緩緩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們說‘事故事故’的,我就一直以為是什麽意外,比如練功走火入魔了之類的。”
我瞪著邊堯:“你怎麽也不說啊?綁架?是誰幹的??那些人抓住了嗎?坐牢了嗎?”
邊堯麵對我的一連串問號攻勢,頗為無辜道:“你也沒問過啊,而且其中很多片段我自己也記不太清了,被綁走之後大部分的時間,我都因為藥物的作用而神誌不清。”
我簡直服氣了他這雲淡風輕的態度,焦急地看向月哥,期待有人來給我一個全麵的解釋。
範無救手一抬,我們麵前即刻出現一塊類似三維投影的迷你靈域,他簡潔地解釋道:“記憶。”
英俊的黑狼背上馱著一個白色的小毛團,走過茫茫雪原。
畫麵切換,白色的小狼壓著飛機耳躬起背,綠色的小蛇揚著脖子露出毒牙,兩隻小動物費盡全力地互相威脅著,背後是黑狼眯著眼睛曬太陽。
少年時期的邊堯,雙手握著竹劍,頂著烈日一次又一次地練習同一個揮劍動作,他鬢角脖子全都被汗水打濕,旁邊背手站著一個麵容嚴厲的男人。
再長大一些的邊堯和相無征兩人站在一個滿是人的場館中央,對麵是兩個年紀相仿、麵容模糊的少年。不知剛進行過什麽比試,但很顯然己方贏了——邊堯兩人滿是汗水的臉上雙雙帶著自信得意的微笑。
那是我從沒在邊堯臉上見過的神色。
場景切換,一屋子大人坐在一起,神色焦慮地商討著什麽,月哥從門外進來,衝他們搖了搖頭。
畫麵再度轉換,場麵陷入一片混亂,所有大人忙做一團——記憶的重放沒有聲音,但很明顯他們都在大喊大叫著什麽。之前出現過的嚴厲男人衝上前去,把趴在邊堯身上抱著不肯撒手、嚎啕大哭的相無征扒拉開,露出下麵渾身是血的邊堯——他胳膊無力地耷拉在身側,手背上還插著幾根輸液管一樣的針頭,用透明膠帶粘著。相無征撕心裂肺地不停重複著一句話,我努力去辨認他的口型,他說——都是我的錯。
之前的記憶都一閃而過,時間跨度也很大,唯獨這個場麵特別細致,讓人甚至覺得漫長。
畫麵最後一次切換,邊堯躺在醫院的床上,脖子、額頭都纏著重重繃帶,如果仔細去看,他每根手指頭上都有細小的針眼,很難想象他之前經曆過什麽。相無征拄著拐杖,臉上也貼著紗布,他扒在病房門的窗子上看了一會兒,見有人來了便低下頭,匆匆離去了。
所有畫麵都消失了,我抬起頭來,靜靜看著他——邊堯出神地凝視著畫麵消失的地方,好像在看別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