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銘心的紀念 (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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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了,起床了你們兩個!”
睡夢之中,我聽見褚懷星咋咋呼呼的聲音,隨後感到一陣窒息——我被白狼叼住睡衣領子,一路給拖下了床。
“哎喲!”我一屁墩坐在地毯上,連忙求饒:“我自己走,我醒了我醒了!你快去煩邊堯。”
白狼撒開嘴,一個大跳躍過沙發,兩步橫跨客廳衝進對麵的臥室,又去暴力喚醒邊堯了。
我半睜著眼地坐在地上,仍有些迷迷糊糊的——昨晚由於心情過於激動,在床上翻來滾去幾個小時,最後睡著的時間已經是淩晨3點過了。
所以昨晚我到底是激動個什麽勁兒……
然後我想起來了。
我穿著皺巴巴的睡衣睡褲,一臉呆滯地坐在地板上,眼睛睜到有史以來的最大程度——是夢麽,還是幻覺?我昨天和邊堯接吻了?
我仰著脖子,腦子裏飛過一長串的問號和感歎號。
雖然自從“想要親邊堯”這個迷幻想法第一次在我腦海冒出,到現在為止,我暗戳戳地幻想這件事其實已經有一陣了,但從沒有想過有一天真的會付諸實踐。
甚至於連自己為什麽像個癡漢一樣一直饞邊堯,我到現在都還不太明白。
我喜歡邊堯麽?我捫心自問,答案是肯定的。但是……我對邊堯的喜歡竟然是這種喜歡麽?
那邊堯對我是什麽感覺呢?按照昨天的發展來看,他好像是看出了我齷齪……荒謬的念頭,出於逗我的心理才親我的。
又或者,可能因為他再次擁有了龍力,心情過於激動,就連看我這頭給他屬性力量用的廢柴龍都順眼了起來,所以才決定賞賜我一個吻。
啊啊啊想不明白——我把自己本來就造型相當狂野的一頭亂毛又一頓搓,然後我的胳膊又停住了。
龍力……哦,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虛握出金蛟剪的形狀,這才想起龍魂現身劍身重鑄的事情。
媽呀我也太墮落了,居然沉迷男色都忘記了正事。
這頭白狼已經和邊堯打過一架回來了,看見我的樣子,麵無表情的狼臉上竟然被我瞧出一絲嫌棄:“你在想什麽,看起來好惡心。”
我抹了一把臉,竭力恢複正常,問:“怎麽了,把我們叫起來幹什麽。”
“你看都幾點了,哥叫你們起來吃飯,順便說一下l那個組織的事情。”白狼瀟灑地轉身,大毛尾巴一個巴掌扇在了我臉上。
我穿好衣服走出臥室時,邊堯剛巧也從屋裏出來,他一副沒睡夠的樣子,打了個哈欠,眯著眼睛扣襯衣的扣子。
我下意識就往他衣服裏瞄,隻瞥見一點肉色和引人遐思的陰影,我急得不行。抬眼發現他已經打完哈欠睜開眼看著我,瞬間心髒重跳一拍,臉頰和耳朵也跟著燒了起來。
沒什麽沒什麽,淡定,你不是早就看過邊堯裸體了嗎,淡定一點……我在心裏拚命和自己喊話。
邊堯已經走了過來,我屏住呼吸看著他越走越近,心裏除了緊張之外還縈繞著一絲模糊的期待。他越走越近,直到我麵前……而後直接越過了我。
哦,走廊出口在我背後。
正當我悄悄呼出一口氣準備轉身跟上的時候,卻發現邊堯根本沒有朝前走,而是貼在我背後站著,於是我一扭頭直接撞在了他臉上。
由於身高的些微差距,我嘴巴正巧撞到他下巴,好像我撲上去親了他臉一下似的。我原本就神經十分緊繃,頓時被這個發展刺激得一蹦老高,迅速退到牆根蜘蛛般貼牆站著,耳朵呲呲冒著煙。
“傻x。”邊堯揚著眉毛,從眼尾掃了我一眼,勾起嘴角,心情很好地轉身走了。
瞧著他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背影,我卑微地發現——竟然現在連邊堯罵我,聽在耳朵裏都覺得高興。
我完了。
來到樓下的大飯廳裏,月哥已經吃好早飯在用平板電腦看新聞,範哥還在慢條斯理地用叉子叉水果吃——他用刀叉切分菠蘿的樣子,像是拿著手術刀在做什麽精密動作。我忽然想到自己並不知道範哥的原型是什麽生物,他看來優雅又知性,和師兄的氣質有些類似,隻是沒有那麽浮誇妖孽,不知道會不會也是一隻鳥。
聽說鳥類尤其是雄性,由於羽毛華美,變成的人都很漂亮。
可我又低頭看看一旁用小凳子搭起來的貓咪餐桌,藪貓好多天來第一次回家吃飯——這家夥在戶外看見鳥就像發了瘋一樣,可麵對範哥卻並沒有什麽反應,大概是我猜錯了吧。
今天的早餐是西式的,我往剛烤出爐的麵包上抹了些黃油,又夾了些炒蛋和培根,直接將之做成了一個三明治……卷餅。秦先生走過來,穿著萬年不變的黑西裝,問道:“咖啡和橙汁?”
我嘴裏塞滿東西點點頭,咕噥道:“謝謝秦先生。”
“東西咽下去再說話。”他說。
我“唔唔”地點頭,轉過頭來褚懷星也已經變成了人形,他看著自己盤子裏提前分配好的生菜番茄沙拉——隻有他有這個待遇,一臉愁眉苦臉。
“我不想大早上起來就吃草。”
秦先生說:“要吃。少爺平時在學校裏我管不著,在家裏就更得多吃蔬菜。”
褚懷星抬頭看看自家哥哥,又看看範無救,再看看我倆,意識到沒有人會幫他,隻能忍氣吞聲地叉起一片綠油油的生菜舉到眼前。
秦先生端來兩杯咖啡,並在邊堯麵前又多放了一小壺熱牛奶,最後確認了一番褚懷星在老實吃菜葉子,才轉身離開了飯廳。我發現範哥麵前有半籠沒吃完的蒸餃,手裏的麵包頓時又不香了。
他注意到我的眼神,笑問:“你想吃嗎?可能有點涼了。”
我:“可以嗎?”
範哥點點頭,修長白淨的手指端起蒸籠遞到我麵前:“我比較喜歡吃中式的早餐,雖然說了不用麻煩,但秦先生每次都會準備一些,我沒吃完,正覺得可惜呢。”
我笑起來:“我來幫你。”
我剛塞一個蒸餃到嘴裏,抬頭赫然發現對麵發射過來兩雙四道“弟弟目光”,好像在責怪我搶了他們哥哥的食物,又或是偶像的恩寵沒有落到自己頭上在生氣似的。
“你倆怎麽起來這麽晚?昨天不是很早就睡了嗎?”月哥手指滑動平板,似乎在看郵件,嘴上隨口問了一句。
我聞言一下又想到了月光下那不可言說的吻,瞬間緊張得不行,半天說不出話。月哥似乎並不明白這個問題有什麽難以回答的,不由得抬起頭來看了看我。我飛快地瞧了邊堯一眼,發現這家夥神色如常地在啃可頌,雲淡風輕的樣子簡直可氣,我當機立斷決定告狀:“是因為邊堯大半夜還在喝茶,還非逼著我一起喝。”
邊堯是通過何種方式“逼我喝茶”,隻有我們兩人才知道了,邊堯一口麵包嗆在喉嚨裏,咳得麵紅耳赤,抓起水杯“敦敦敦”地灌。
褚懷星滿嘴塞著生菜,毫無感情地“哢哧哢哧”咀嚼著,滿腹狐疑地來回打量我倆。
月哥回完郵件,隨手關上了平板,清了清嗓子說道:“首先,我重申一次,體質容易被當成靶子,並且實力還特別弱的這一類同學,平時行動要小心謹慎,頻繁跟家裏報備,不準冒然行動。”
邊堯瞅了我一眼:“說你。”
我:“是在說你。”
月哥:“是在說你們倆!”
“其次,你們逮回來的那三個人,其中有兩個身上有這個標誌,你看看。”月哥把手機遞給邊堯,上麵是個挺複雜的圖案,大概是兩條曲線環繞著一個煉藥台一樣的標誌。我看著有些眼熟,說:“啊,這個煉金秤一樣的符號,單獨拆出來不是很像l網站的那個‘l’水印嗎。”
邊堯把手機推回去,說:“是這個標誌,我小時候被關起來的那個地方,每次來回關押室和實驗室的時候,無菌手術室的門上就有這個標誌。”
月哥不出意外地點點頭,我卻抽了一口氣:“所以說……l所屬的組織,果然就是那群沉迷收集龍屬靈體的瘋子了?”
範哥輕輕放下茶杯,說:“我們調查過了l這個網站,發現裏麵大致是這樣一個結構。”他抖開一張餐巾布,從胸前兜裏掏出一支筆,在上麵畫了幾個方塊。
“你們目前接觸過的,有所謂情感板塊,板塊,和各類小眾癖好尋找同好的板塊。每個大板塊裏麵分得非常之細,比如光是戀物癖裏就細分了各種非常多種——戀足、戀屍等等等等。但這些子類別也不完全是由驅動的,比如食人癖,偷竊癖,暴露癖,以及你們接觸過的動物施虐癖。當然了,這和以人為對象的施虐又完全隔離開來了,bdsm是另外一個大區。”範哥用非常專業學術的語氣說出了一大堆不得了的詞匯,“就以這個動物施虐欲的子版塊來說好了,裏麵的內容除開個人用戶之間的自發交流之外,背後有組織的利益鏈是……”
他拉出幾根箭頭,畫了幾個圈:“稀有保護動物的走私交易,各類動物的線下獵奇表演,獵奇表演拍攝所得的視頻傳播,以及其他任何需要滿足vip用戶‘特殊需求’的服務。”
“我有問題。”我舉起手。
範哥像學校老師一般從眼鏡後朝我點了點頭,我說:“這組織裏大部分的成員不都是靈契能力者麽,換言之,他們大部分都不是人……不是猴子,而是各式各樣的動物。那他們為什麽還要做這種坑害稀有野生動物的事情呢?”
範哥露出一個有些悲傷的微笑,反問我:“造成人類最大規模死亡的事件是什麽呢?”
“地震?海嘯?火山噴發?還是……戰爭呢?”他說,“殺害最多人類的,不正是人類自己嗎。”
“猴子也好,別的什麽生物也好,進化到‘人類’這一概念之下後,就會共享一個互通的本質,那便是‘自我清洗’。當人口數量和社會資源的分配來到一個平衡的邊緣時,為了不使得整個族群數量膨脹到消耗地球資源的程度,這種自我清洗的的基因本能往往就會啟動。然後在複雜的世俗主義、民族主義、種群主義、集體主義和恐慌主義的影響下,群體會開始劃分你我,並且開始對異己進行大規模的處決,也就是俗稱的大屠殺。”
“這……這麽嚴重了嗎?”我瑟瑟發抖道。
“當一個群體開始很明確地被貼上標簽時,這個標簽可以是任何類別……比如膚色,比如性取向,比如宗教信仰,又或者是你有沒有靈力、是不是能力者,就是種族清洗的苗頭了。你也知道吧,過去萬物都在天地靈氣中慢慢孕育,由無知慢慢打開靈識。後來有了"猴子’,我說的當然不是什麽山中猿猴,而是一般意義上的人類。但當時猴子處於少數,所謂‘妖怪’是多數。”
“如今,能力者的數量和猴子早已沒法比,大部分的能力者也混入了猴子社群中過著普通的生活。此外,猴子還用化學合成的方法製作出了很多無機物,從我們居住的城市,再到吞入口的藥物,全都可以在實驗室裏合成,世界的組成已經大為不同了。在這種格局變化之下,當你不再是你,而隻能用標簽來定義,你的個人符號消失,便隻留下了‘我者’與’他者’。”
範哥說:“而‘我者’幾乎總是優於‘他者’的,要麽就被‘他者’的存在所威脅。你回想一下,人類文明史上哪一次浩劫不是這樣開始的呢?”
我雖然沒有料到話題會朝著這個方向推進,但範哥說話的聲音十分令人鎮定,邏輯循循善誘,我不由得順著他的引導多想了想。
古代有殖民者入侵原住民棲息地,近代有猶太民族大清洗,現代有反僑民的大屠殺,好像真的全都落入了他說的這個規律陷阱。
隻是……他為什麽要說這個呢,難道他是在暗示部分靈力能力者認為他們自己的存在要優於普通人類嗎?雖然表麵看起來的確如此。甚至就連相無征也說過——進入到普通人的靈域世界並影響改變他們的精神,簡直易如反掌。
所以在過去,約束著這群能力者的力量到底是什麽呢?而如今,為什麽又出現了這樣一個組織,毫無顧忌地破壞著兩個世界之間的平衡。
“咳咳。”範哥清了清嗓子,把我思路拉回到眼前,推著眼鏡笑道,“扯遠了。”
“我要說的隻是,這個暗網看起來規模很大,但其實隻是一個門麵,是一個交易門戶,是冰山一角。它背後牽涉著難以細數的複雜內幕,單單是這麽一個小眾子類別就有無數人在幕後操作,整個網站一共有成百的子區。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的資金鏈和現金流一定非常充足,那麽有錢的人往往也會去做另一件事。”
“什麽?”我已經完全進入了聽課模式,眼巴巴地瞅著他。
“控權。”邊堯說,“你賺那麽多錢幹什麽,錢能買到的東西你都有了,就想要錢買不到的東西。人心,人命,權力,和光是有錢都買不著的權力。”
“那是什麽?”我問。
“改變命運的權利,自己的命運和他人的命運。”邊堯說,“誰生,誰死,誰該如何生活下去,而這個大家生存的世界具體又該長成什麽樣。”
我現在算是知道邊堯這一套人生觀師從何處了,都是和他偶像學的。
我忽然問:“範哥是大學老師麽?教政治哲學的那種。”
不但他笑起來,連月哥都笑了:“你覺得像麽?”
我傻乎乎地點頭:“範哥看起來特別知性,就很像老師或者實驗室科學家那種,不是嗎?”
月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範無救搖頭笑笑,又喝了一口茶。
我說:“不過範哥來我們學校當老師,邊堯上課肯定不會睡覺。”
月哥淩厲的目光射過來:“小堯上課還敢睡覺嗎?”
他問的不是“還睡覺麽”,而是“還‘敢’睡覺麽?”邊堯一哆嗦,連連搖頭,在桌子下麵狠踹了我小腿骨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