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書:互幫互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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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書:互幫互助
    你若有智慧,是與自己有益;你若褻慢,就必獨自擔當。
    在眾人殷切的期盼下,一致安排由吳正則負責開車送一送柳綿綿。
    她坐在後座一語不發,默默的看著車窗外的景色發呆,這個城市依舊車水馬龍,一派繁榮,這個城市裏的人依舊日升而作,日落而息,陽光依舊溫暖,白雲依舊閑散,隻是從柳綿綿的眼睛看去,已經全部衝洗成了黑白色。
    想著她的子期還在那個“小家”等待著她,正是月底銀行最忙的時候,不知道他最近有沒有加班,有沒有好好吃飯,她走時髒衣籃裏的衣服還未來得及放進洗衣機裏,床單也該換一換了,明日是周末,本來上個月他們就約好一起去海洋館的,她真的很喜歡看水母,輕盈而透明,色彩各異,漂遊、起伏、綿延、光芒…?…
    “再找個地方坐坐吧?”吳正則提議道。
    柳綿綿正好心中全是疑惑,便答應道:“好。”
    他們來到一間咖啡廳,室內光線昏暗,地中海式的複古裝修,土黃與紅褐色基調的擺設。
    吳正則點了一杯美式,柳綿綿要了一杯柳橙汁,她嘴裏已然很苦了,還是喝點酸酸甜甜的味道衝一下味蕾比較好。
    吳正則優雅的褪去外套,將深藍色襯衣袖子挽上去,漏出手腕上黑曜石般的表,手指在桌麵上輕輕的不經意點著。
    “正則哥哥,”柳綿綿率先開口:“你今天開的玩笑有點過了!”
    “哦?”他似笑非笑挑著眉毛看著眼前的女孩道:“你當是玩笑?”
    男人的笑邪魅而充滿戲謔,眉毛彎彎的,明明生著一雙漂亮的月亮眼,卻讓柳綿綿心裏感到異常不安。
    “沒有我的喜歡,你能值兩千萬?”吳正則不可奈何的望著眼前的小丫頭道:“你爸爸早就沒資格繼續在這個圈子裏玩遊戲了,之所以還能坐在一塊,無非是我爸還念著一點舊交情,可是交情也值不了兩千萬吧?”他玩味的看著柳綿綿繼續道:“不過,在有交情的基礎上,我再推一把,便促成一樁美事,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
    “可是,這個隻是緩解一下目前我爸爸的困境,再說,再說畢竟還是跟銀行貸款…?…”柳綿綿慌亂的解釋道:“等於你們隻是擔保一下,到期我們會還的!”
    “我不認為三年內柳時軍會有翻盤的機會!”吳正則正言道:“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個虧本買賣,我們海榮集團末了就是給這件事兜底的。”他咽了一口咖啡道:“你若跟我結婚,這些手續統統不用走,我可以說服我媽,再說服我爸處理,到時候讓柳時軍打個欠條即可,利息按銀行走!”放下咖啡杯,吳正則靠向沙發,抱著胳膊審視著柳綿綿,諷刺道:“柳叔叔麵向看著倒是實在,做事卻是天不怕地不怕,什麽錢都敢賺,什麽假都敢造!”
    “我爸沒造假,你不要信口胡說!”柳綿綿氣極。
    “看來你知道的不多。無妨,”吳正則道:“你現在隻要明白,你們全家,你爸爸公司,哦不,公司已經沒了,你們全家現在的狀況,除了我的提議,再無解!”他譏笑道:“柳小姐,救人還是逼你爸媽跳樓,你自己掂量!”
    柳綿綿頹然,她的腦子此刻發漲欲裂,盡管她不願意承認,但是也清楚目前的狀況,他們柳家現在已經窮途末路,外麵討債的鬧翻天,爸爸現如今出個門就像做賊一樣,他們必須努力想辦法先活下去。況且,如果爸爸還有其他辦法,就不會如此卑躬屈膝的攥住吳叔叔這根救命稻草了。多數親戚朋友都不願意幫他們,少數願意幫的也僅僅是杯水車薪,可憐他們,隻當給施舍點生活費罷了。
    “你又為什麽願意幫我們?”柳綿綿抬起頭疑惑道:“還主動要求拿和我結婚來促成這件事?”
    在柳綿綿看來,黎州市堂堂海榮集團唯一繼承人、少東家吳正則,以他的條件若想討一個姿色一流、才貌雙全的女人做老婆,甚至明星,也都是點兵點將、綽綽有餘的。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各方麵來講你正好比較適合我的計劃而已,加上老頭子一直對你印象不錯。兩千萬借給你家,我掙著利息也不虧,況且海榮集團遲早也是我的,這點主我還是做得來的。”吳正則看著柳綿綿繼續道:“我眼看著三十了,想結婚成家再正常不過,你也正值婚配,咱們就當互幫互助。不過,”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柳綿綿,清楚的說道:“你要自願放棄婚後夫妻共同財產的一切權利,包括我爸爸或媽媽贈予你的東西,包括後期衍生的經營收益、利潤分紅等等,到時候我會讓律師擬一份相關合同給你簽!”
    柳綿綿自然不稀罕這些,何況要她跟這樣一個深不可測、工於心計、甚至可怕的人生活在一起,還不如死了算了!可現下柳綿綿早已方寸大亂,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的一生搭進去是大事,可兩千萬對於爸爸來說也是要命的事。
    “我向來不做虧本生意,但你若嫁給我,我可以許諾這筆款借給你爸後,還款期限寬至五年,甚至再後延也說不定,”吳正則突然將臉湊過來,盯著柳綿綿道:“不一定到時候我們夫妻恩愛,舉案齊眉,我揉了這筆賬也是有可能的。”他說完笑笑起身拿起外套,“你也不必承我什麽情,兩天內給我答複!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剛跨出兩步,他突然停滯,轉頭看著柳綿綿笑道:“剛飯間看你也沒吃下什麽東西,這裏牛排不錯,這麽大問題迎刃而解了,柳小姐何不放鬆下來,大快朵頤一番?有些事太較真了不好,我隨我媽,一向喜歡看大歡喜結局!”說罷手指把玩著車鑰匙瀟灑離去。
    柳綿綿一時仿佛不知身處何地,該何去何從,她腦子開始遲鈍、攪不清楚,原本心裏的一池清水,此時也已被吳正則滴入的一滴墨汁,延散開,緩緩滲入,直到整池被化為墨色。
    她果真按照吳正則的提議點了一份牛排。待上桌後便狠勁的,殘忍的,用刀子一道一道割著,純白的金鳳盤隨著刀子劃出一陣陣噬心般刺耳的聲音。
    他推薦的果然沒錯,牛排的彈性、質地、紋路統統很好。
    周末一家人終於可以一掃陰霾,坐在一起吃飯,爸爸露出難得的笑容,午飯後竟然靠在奶奶的搖搖椅上睡著了。
    媽媽今天也來了奶奶家,柳時軍大致將事情原委告訴了她。李淑敏沒有表態,她隻記得以前每到假期,柳綿綿就像丟了魂一樣整日裏抱著手機,便隱約猜到女兒可能已經在大學裏交了男朋友。
    李淑敏看著自己的女兒,她們母女關係並不親昵,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對柳綿綿說什麽好,便從包裏拿出一個錦布盒子遞給她。
    柳綿綿接過紅色的盒子,輕輕打開,一條正黃色的水晶手鏈盤亙在盒內,剔透而光潔。
    媽媽從盒子裏拿出手鏈,拉過她的左手,輕輕的滑至柳綿綿的手腕,看著女兒溫柔的說:“這條手鏈是你還小的時候,我和你爸爸去巴西旅遊時買的,這是上好的正黃色水晶,被象征著快樂、健康。綿綿,”媽媽望著她的眼睛淚目道:“黃光是‘五行世界’裏最強能量的顯現,媽媽把它送給你,希望它能夠幫你度過以後人生中所有的失落和不開心。”
    柳綿綿摸著剔透的水晶珠,心下淒然道,快樂應該是發自內心的,她已經把心丟了,漫漫餘生,何來快樂?
    第二日是周一,這天總是文子期最忙的時候,趁他上班之際,柳綿綿再次回到他們的“小家”。
    收拾好衣物,她坐在油光發亮的藤椅上,淚水模糊眼睛,久久不願離去。房間裏有子期溫柔溫暖的味道,陽台上晾著子期白色淡香的襯衣,床上擺著他們的一對枕頭,照片牆上到處是兩張肆意開懷的笑臉。她淚眼滂沱,心如刀絞。
    柳綿綿將媽媽送給她的那條水晶手鏈和著眼淚一遍一遍親吻,裝入錦盒輕輕的放在茶幾上。她的子期那麽好,那麽珍貴,一定要像黃色水晶一樣擁有五行世界裏最強大的能量,他一定會過上平安快樂的生活,娶一個清白可人的妻子,有一個安穩幸福的家。永遠永遠不要被柳綿綿這樣亂七八糟的人生去打擾!
    拉上行李離開,留下一串“小家”鑰匙,柳綿綿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但是一定不是留在這裏,她將作為抵押物入住一個沒有刑期的牢籠裏!
    奶奶種的三角梅爬滿了窗欞,柳綿綿靜靜的坐在窗前,伸出手指撚掉一朵花,花瓣在指腹裏被揉搓作一團,手指瞬間被沁染成紅紫色,她的眼淚立刻從眼眶湧出,隨即手機響了。
    子期焦急的聲音傳來:“綿綿。”
    她眼淚不斷湧出,這些天好像一生的淚水要被流盡一般。她迫切的想要見到他,迫切的想要擁抱他,迫切的想對文子期說我愛你,我想你,
    迫切的想說:“子期,娶我吧!”
    可是,當形容枯槁的兩個人站在亭子下時,我想你和我愛你變成了:
    “子期,我們分手吧!”
    分手後的很多年裏,柳綿綿隻要想到那個晚上,自己說出的話,都會如椎心泣血般難受。那是她最愛的子期啊!
    “花似伊,柳似伊,不虞是別離,長江東,長江西,兩岸何處棲。
    誰明曲中意,誰和蕭一曲。
    子期
    風蕭蕭,雨淒淒,虐南北東西;琴聲起,眉眼低,脈脈不得語
    今夕是何夕,伯牙在何處
    遇子期
    一生一世,相思一縷,似白駒過隙,恨不能一夜白頭老去
    一朝一夕,與子傾許,浮生醉夢裏,淚引如月情如絮
    子生春黎,我生冬隅,咫尺卻是天際,恨不能與君相伴相惜
    一弦一曲,一詞一句,一蕭一知己
    流水不及,青山不及,無以同歸朝暮裏
    恨隻能與君同心而離
    曉露又瀝,曉風又起,無處遇子期
    琴瑟無息,流水無泣,惟與後世話書戲。”
    後麵的事情順利起來,吳海榮接受了提議,一方麵圓了交情,還了柳時軍之前的情義,並且在圈內給海榮集團贏得了好名聲;一方麵浪蕩不羈的吳正則終於可以定下心來成家立業。更重要的是,柳時軍從此列入他海榮集團麾下,以他的能力,會給海榮帶來更大的利益,畢竟柳時軍曾在業內有個外號叫“小獵鷹”。
    兩家人再聚一起時氣氛已開始熱絡,紅包傳來遞去,酒杯碰了一遍又一遍,一個陽光大好宜婚配嫁娶的日子,柳綿綿領到了自己的結婚證。
    她和吳正則做了一個唯一統一的行徑:堅持不要辦婚禮!
    接下來柳家的問題一個個迎刃而解,柳時軍也開啟了第二次創業之路,吳正則借口說新婚燕爾與父母同住不方便,便和柳綿綿從吳家郊區的別墅搬至市區裏一個叫尚苑小區的一套三室房子裏。段亞欣為此哭天抹淚,直言兒大不中留,有了媳婦忘了娘,什麽白眼狼,不孝子各種詞都用盡。吳正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我行我素,段亞欣隻好拉著柳綿綿的手邊抹淚邊抱怨邊叮嚀事項,仿佛他倆搬去的不是市中心,而是外太空。
    尚苑房子物品一應盡有,柳綿綿簡單的收拾好自己的衣物,環顧四周自嘲道:柳綿綿,這裏便是你未來的囚禁室了!或許她也應該高興,至少自己還有一個能落腳的地方。
    吳正則半夜歸來,敲敲臥室門道:“知道你沒睡,出來吧!”
    柳綿綿反鎖著門,和衣而眠,聽到敲門聲趿上拖鞋來到客廳。
    吳正則一臉疲憊,點燃一支煙抬眼看她調侃道:“我的新婚小妻子倒也算是明豔動人!”
    柳綿綿不知他葫蘆裏賣什麽藥,直覺告訴自己,在這個人麵前不能有一絲大意。她警覺的望著吳正則。
    “不要怕,坐下說!”吳正則將兩條大長腿架至大理石雕花麵的茶幾上,繼續吸著煙。
    柳綿綿坐在吳正則對麵,一臉防備的看著他。
    “三件事,”吳正則猛吸幾口,將煙頭投擲煙灰缸裏:“一、我不在這裏住;二、每周末一起回郊區陪我父母吃飯;三、你工作的事我給酒店打過招呼了,我知道你專業是財政,可是老頭子不可能讓你接觸財務,行政部正好缺人手,你當混口飯,下周就可以去上班!”
    柳綿綿舒了一口氣,道:“謝謝!”
    吳正則抬眼望著她,突然邪魅一笑:“不過今晚好像是咱倆的洞房花燭夜?”
    柳綿綿再次緊張的看著他。
    吳正則上下打量著自己的新婚妻子,滿意道:“我的眼光還是不錯的,”他不懷好意的盯著柳綿綿點頭道:“小姑娘看起來挺聽話、比較安靜,舉止得體,帶出去倒也能說得過去,是個當架子的好材料!”
    這麽好的材料,可惜有個混賬父親,吳正則心下諷刺道。
    “你什麽意思?”柳綿綿看著吳正則警覺道。
    “我麽,”男人摳著手指甲笑道:“自然是優秀能幹十全十美的吳正則,你呢,是吳正則相夫教子打理內務的賢惠妻子啊。”他突然自顧笑起來:“哈哈,我這個劇本倒是個喜劇呢!”
    柳綿綿更是滿腹疑團,她實在不明白吳正則到底想表達什麽:“吳正則,你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門鈴響起,緊接著一陣不耐煩的敲門聲。
    柳綿綿心下狐疑,這麽晚了會是誰。
    吳正則笑道:“去開門,老~婆~”
    他故意拉長聲音,哈哈笑著,像貓捉弄了老鼠一般得意。
    柳綿綿不再理他,跑去開門。
    隻見來人身姿清瘦,上身穿著一件鬆垮垮略顯慵懶的煙灰色連帽衛衣,下身一條黑色純棉哈倫褲,腳蹬高幫皮麵白色板鞋,戴著一隻黑色口罩,頂著一頭炫酷紋理,漏出一雙深棕色的眼眸,輕蔑的瞟了一眼柳綿綿。
    柳綿綿奇怪的上下打量著他,還不等她開口問話,來人徑自往裏走去。
    “請問,”柳綿綿詫異道:“您是哪位?”
    不速之客腿長步子大,待柳綿綿追過來,大長腿已坐在吳正則身邊,帶著一點自鳴得意、沾沾自喜的神情看著傻傻的柳綿綿。
    接著他伸出一隻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摘下口罩,漏出俊俏的五官,嘴角噙著一抹放蕩不羈的笑:“管潤皓。”
    柳綿綿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一頭霧水,心下猜測應該是吳正則的朋友,便道:“你好,管潤皓,那我去給你倒杯水吧!”
    “不必,”管潤皓翹起二郎腿抱著胳膊道:“我不愛喝水。”他傲嬌又挑釁的望著柳綿綿:“況且你也不認得我的水杯!”
    “額…?…”柳綿綿一時被嗆到:“那我去冰箱裏看看有什麽飲料沒。”
    “不用,冰箱裏隻有我的麵膜。”管潤皓自然道。
    柳綿綿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一旁的吳正則看著兩人,突然哈哈大笑,笑到不能自已,捂著肚子窩進沙發裏,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指著柳綿綿和管潤皓笑的連話都說不清楚。
    柳綿綿無語的看著吳正則,又看向管潤皓。
    管潤皓無奈的看向吳正則。
    吳正則終於笑夠了,坐起來,一把摟過管潤皓,收起長腿,兩人順勢靠向沙發做親昵狀,望著柳綿綿正色道:“夫人,這是我男朋友,我們是homo***uality!”
    柳綿綿再次被震到花容失色,瞠目結舌,驚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一時間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大,於是第n次目瞪口呆,驚魂不定像傻瓜一樣立在那裏繼續看著眼前二人。
    許是她表情太好笑,這下換做是吳正則和管潤皓兩人同時哈哈大笑,四條大長腿扭作一團,吳正則笑到捶胸頓足,管潤皓笑的跌坐在地上,沙發墊子都被二人擰做一團掉下去。
    終於等他們笑夠了,抹著眼淚爬起來,重新坐回沙發上。
    柳綿綿繼續不可思議的瞪著眼睛,上下仔細打量著吳正則和管潤皓的神情,想探個究竟他倆是不是在開玩笑。
    吳正則一板正經的看著柳綿綿。
    管潤皓一臉玩味的也看著柳綿綿。
    終於確認他們不是開玩笑,柳綿綿心下迷霧似被吹散開,瞬間明白了一切:“所以你那天說的我們互幫互助,就是這個意思?”
    吳正則點點頭。
    原來是這個緣故!!!
    “所以你媽媽也知道…?…你的情況?”柳綿綿繼續問道。
    “所以,”吳正則不耐煩道:“柳綿綿,你的任務是扮演好你該扮演的角色,不能讓我父親和外人看出半點破綻,不能給我帶來半點利益和名譽上的損失,”吳正則半威脅半提醒道:“五年之約,希望夫人遵守契約精神,大家互惠互利、互幫互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