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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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不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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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著薛流風差不多幹了一天的苦力,才在日暮時分得了空休息。
此時寨子處處都掛上了燈,亮堂極了,空地上滿是桌椅,差不多準備了一天的好菜好酒不一會兒就布滿了桌子,男女老少們進進出出,很是熱鬧。
我問過薛流風,他們祭祀祈福是怎麽做的,但薛流風卻隻是看了我一眼,讓我不用管那麽多,隻管吃就行了。
我撇撇嘴,卻偷偷拿了好多酒放在樓上,然後又麵不改色地迅速回到了樓下。
“你剛剛沒幹什麽吧?”薛流風狐疑地看著我,他方才被人叫走了一會兒。
“是啊,幹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壞事,你等著吧。”我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擺出一副不爽的模樣,他一下子就放心了。
寨子裏逐漸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慢慢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靜靜地看著那繞著石柱搭建的木架子。
薛流風站在我身邊朝四周張望了一下,似乎在找一個合適的位置,我不等他做完決定,直接拉著他就朝外跑。
“你要去哪?”薛流風皺眉,強行停下腳步。
“帶你去個好地方,”我拉了一下他,沒拉動,“是樓上,我想在上麵看,看得清楚些。你要是不想上去,那我就一個人上去了。”
他又跟上了。
我在房間門口擺了一方小桌,上麵擺了幾道小菜,都是我從廚房裏偷偷拿的,而方桌四周的地麵上,擺滿了酒壇。
薛流風臉一黑,“你什麽時候弄的?”
“就你剛剛離開那會兒,”我一臉無辜,“我不是告訴你了嘛,我幹了一件壞事。”
他一言難盡地看著我,一時半會居然真的沒有找到話來堵我。
我飛身往欄杆上一坐,背靠著簷柱,朝他一抬下巴,“我們好像從來沒有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聊聊天過,這麽好的機會,不如喝上幾杯,聊上幾句?”
“你先下來,小心一會兒掉下去。”他皺眉,沒理會我。
“誰不來誰是孫子!”
他立馬飛到了我對麵,靠著柱子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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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近抄起兩壇酒,甩給了薛流風一壇,他雙手接住後就將酒放在身前,沒動。
我掀開了封酒布,一陣濃烈的酒香撲麵而來,讓人連吸氣都困難,我立馬收了豪飲三百杯的想法,老老實實地抱著酒壇小口嘬著。
薛流風在對麵嗤笑一聲,單手將酒一開就痛飲了大半壇。
麵對他幼稚的挑釁,我隻是笑了笑,還是繼續小口喝著酒。
喝,繼續喝,就怕你不喝。
空地上已經完全安靜下來了,四周的燈逐漸熄滅掉,隻有圍繞紅蓮石柱的木架上掛著的燈仍亮著,更加的引人注目。
我也一直盯著那裏。
一個女子的身影慢慢踏上木架,她渾身纏繞著暗紅色的輕紗,臉也被遮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清冷的眼睛,手腕和腳腕上金鈴叮當,隨著她奇異的步伐與舞姿響動著,在這寂靜而廣闊的夜空裏格外空靈,一群青年圍坐在木架之下念誦著,其餘的寨民們都匍匐去。
念誦聲低沉而渾厚,伴著越發清脆的鈴聲,明明是處在十分簡陋的環境之中,卻莊嚴而又肅穆。
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那邊的薛流風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仍舊自顧自地喝著酒,他接上我望過來的眼神,便一直沒有再移開了。
我被他盯得寒毛直豎,剛側過臉卻發現欄杆之下一地的空酒壇,我之前擺滿的酒已經空了一半。
我一下子驚呆了。
誠然,我確實是想讓他多喝點酒,因為酒後他不僅話多,防備心也沒有那麽的重,但我根本沒想過讓他喝這麽多,他要是喝暈過去了我找誰去?
而且,我這一壇連一半都沒有喝完,他居然就一個人喝得那麽開心,完全不顧我的感受,實在是令人不爽。
“薛流風!”
“嗯?”他眨了眨眼。
“還沒聊上,你一個人就喝開了是嗎?”我質問他。
“嗝。”他朝我打了個酒嗝,一臉茫然。
完了,晚了,醉了。
不過一時疏忽,我就出師未捷身先死了,什麽都沒來得及問就得考慮怎麽處理這個醉鬼了。
“你喝這麽多幹嗎!”我小聲埋怨著,撒氣似的朝他踹了一腳,隻不過隔得有些遠,所以並沒有碰到他。
他卻像一下子回過神了一樣,撇了撇嘴,好像還有些委屈,“你又不理我,我就隻喝酒。”
看著他這模樣,我徹底呆了。
他繼續絮絮叨叨,“不就跳個亂七八糟的舞嗎,有什麽好看的。”
我指著樓下的女子,試探性地問他“亂七八糟的舞,這個?”
他點頭,繼續抱怨道“不是你說的要和我聊天嗎?然後妲妲姐一出來你就隻知道看她,她長得也不是很好看,跳的也不是很好看,有什麽好看的!但你就一直看,我一個人幹坐著肯定隻能喝酒啊。”
我被他不講道理地指責一通,無辜極了。
我這輩子頭一次看到這種場麵多看一會兒還不行了是嗎?我堂堂秋原少主沒見識還不行了是嗎?
好生氣,但沒用,畢竟我沒辦法和一個醉鬼講道理。
可我還是十分意外。
“那是妲姐姐?”從開始到現在,我完全沒有發覺。
“不然呢?”他瞟了我一眼,熟悉的神色一度讓我以為他根本就沒有醉,“祭祀向來由紅蓮聖女主持,她不上誰上啊。”
“紅蓮聖女?”
“嗯,與天地萬物有靈者溝通者,為族人祈福,一代一代傳承下來的神職,你怎麽連這個都不知道?”他有些鄙視地看著我。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是哪來的勇氣質問我的,之前一聲不吭的難道不是他是我嗎?
“我不知道的多了去了。”我冷冷地說道。
他一愣,然後小聲嘟囔道“不知道好,不知道好,知道太多,對你不好。”
“有什麽不好的?”我沉下聲音問他。
“知道的太多,你肯定會難過的。”他的神色一下子變得憂鬱起來。
明明知道他喝的有些多了,可能根本意識不到他自己在說什麽,但我還是覺得很生氣。
“那你明不明白,什麽都不知道,我會更難過。”
我對一個醉了的人如此認真地剖白,連我自己都開始覺得自己可笑了。
空地之上,妲妲已經站在石柱之頂,似乎在進行什麽儀式,但此時此刻的我並沒有什麽心思去注意了。
薛流風跳下欄杆,將手中的酒壇往地上一摔,酒液和破碎的酒壇狼藉了一地,他卻朝我快步走了過來。
他將我懷中的酒壇也順手一扔,用自己的雙手代替了酒壇的位置,然後用醉意朦朧的眼睛看著我。
“那我都告訴你,你別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