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晉江**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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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鳴蟬!
    張家護衛快馬加鞭趕至安州,代張鴻問候了安王妃,出了王府,立刻去織造署打聽消息。
    “前些時你們送往王府的衣料,貴人看了很喜歡,不知是何人織造?是什麽新技法?”
    織造署織造衣料供皇帝和宮廷頒賞之用,織造太監伺候的都是達官貴人,應付上麵來人自有一套說辭,而且已經和範家對過口風,不慌不忙地捧出祝昌之的畫,笑道“是繡工臨摹國手祝昌之的畫作織繡的,這新技法倒也不稀罕,現在織造署的繡工都會。”
    護衛見過織工,問了幾句,沒問出什麽,隻能帶著祝昌之的畫回京師複命。
    織造太監送走護衛,撇嘴一笑,織造署明麵上所貢衣料都是繡工織繡,其實常常在民間采買,範家就是替織造太監出麵采買的布商,這種事古來有之,不怕朝廷來查問,而且這次衣料是範家織造的,絕無紕漏。
    很快,範德方從父兄口中聽說了這事,心驚肉跳,嚇得冷汗淌了一背。
    當初謝九娘堅持要約法三章,他還覺得謝九娘多此一舉,沒想到京師貴人果然來問衣料了。
    天氣炎熱,各家搬進山中別院避暑。範德方帶了些新藕、荔枝、楊梅去拜訪謝家謝蟬,把京師來人的事和她說了。
    謝蟬並不意外。
    世家貴族見了稀罕新鮮的東西,讚一句好,會有無數人絞盡腦汁想辦法逢迎,強行征召民間技人入宮侍奉。
    她把技法教給普通繡娘,放任技法流傳開,默許織造署搶走功勞,也有這個考慮。
    至於衣料被送往京師,她也不擔心會有什麽變故,這一世她跟隨布鋪大師傅學畫,研究尋常百姓的喜好,加之心境變化,筆觸更圓融闊朗,就是上輩子教她畫畫的老師見了,也認不出是她的畫。
    送走範德方,謝蟬要酥葉給謝麗華她們送些荔枝、楊梅過去。
    酥葉去了半天,回來時道“三娘在屋裏繡嫁衣,說多謝九娘想著她。”
    謝蟬蹙眉。
    老夫人和二夫人一心要謝麗華攀高枝,做妾也願意。這事謝大爺、謝六爺都不同意,但是謝二爺夫婦才是謝麗華的父母,二房願意的事,他們也不好插手,而且謝麗華也沒說不想嫁。
    謝寶珠拿了一罐子茶葉來道謝,說起謝麗華直歎氣。
    “這事二叔也巴不得,二叔這麽多年在縣學當學官,沒有升遷,一直不服氣,想謀個官職,做個小吏都行,他們給三姐姐說的人家姓錢,有四十多歲了……說是家裏有個兄弟任朝議大夫,可以給二叔謀個一般官職,還答應等二哥考了功名,也給二哥謀一個前程,四哥不成器,也能安排一個衙門的差事。二嬸逢人就說三姐姐命好,嫁過去就是官家夫人。”
    她停頓了一下,咬咬唇,“我去看三姐姐了。”
    謝寶珠從前嫉妒謝麗華,現在謝麗華要給人做妾,她又替謝麗華傷心。
    上次謝蟬點醒謝寶珠之後,寶珠鼓起勇氣和五夫人說自己喜歡呂鵬。
    五夫人罵她糊塗,最後指著門檻道“寶珠,娘不攔著你,你今天敢踏出這門檻去找呂鵬,和他一起過苦日子嗎?沒有丫鬟伺候你,沒有爹娘養著你,你吃什麽穿什麽用什麽?你一腳踏出去,隻能喝西北風!人還沒走出巷子就被人賣了!”
    謝寶珠哭了很久,不怨謝麗華了。
    她背著二夫人勸謝麗華,“三姐姐,你要是不想嫁就說出來,我們去求祖母,祖母那麽疼你,也許就心軟了。”
    謝麗華手裏的針紮了下手指,垂眸道“祖母、阿爹和阿娘都說這門婚事很好,我聽他們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兒家隻能聽從。
    謝蟬記起前世,對她不管不問的嬸母突然派丫鬟打扮她,把她叫去正堂,要她代替嬸母的女兒進宮。
    她反抗不得。
    諷刺的是,三年後,嬸母們又想方設法讓她們的女兒入宮為妃。
    兩人說著話,丫鬟過來道“二郎從安州回來了!”
    謝寶珠拍一下手,喜道“二哥和三姐姐是龍鳳胎,從小感情好,他一定會幫三姐姐!”
    謝嘉文從州學回來,風塵仆仆,先去拜見老夫人。
    老夫人和他說了謝麗華的親事,他眉頭皺了一下。
    他的蒙師如今在錢大人府上做幕僚,這門親事是謝二爺托蒙師說和的,他從家信聽說了一些,但不知道錢大人年紀那麽大。
    老夫人語重心長地道“呂家出了事,你妹妹的親事就難了,江州這邊找不到好人家,好在你妹妹福運好,讓錢家大人看上了,以後你們父子幾個的前程是不用愁了。”
    謝嘉文神情複雜,終究是什麽也沒說,轉身回二房。
    二房正房,謝麗華蒼白著臉坐在窗下,看哥哥走進來,噌的一下站起身,一雙秀眸滿懷期待地看著謝嘉文。
    謝嘉文避開她的眼神,徑自走向謝二爺和二夫人,二夫人拉著他噓寒問暖,要丫鬟趕緊把肉燉上。
    謝麗華怔了怔,攥緊繡繃,默默地坐回去。
    謝嘉文不敢看謝麗華。
    他自己也有煩心事。
    今年的秋貢推舉,他落選了,而謝嘉琅留在安州準備秋貢考試,他心中失落又難堪,還沒和家裏人說這事。
    他心想,謝嘉琅是第一次參加秋貢,未必能考中,不如等秋貢結束再說。
    至於謝麗華的親事,他固然不想讓自己的妹妹與人做妾,可是自古以來親事都是長輩做主,他反對也沒有用,而且錢大人在朝中有門路,二房需要這門親事。
    謝麗華坐了一會,接著做針線。
    夏去秋來,天氣轉涼。
    謝嘉琅和同窗結伴從書肆裏走出來,看到隔壁店鋪貨架上整整齊齊一排精致漂亮的泥娃娃。
    他示意文宇稍等,走進店鋪,挑了幾隻泥娃娃。夥計用罩子裝了,遞給青陽拿著。
    文宇幾乎是驚駭地盯著謝嘉琅看,他居然會買這種小娘子閨房擺設的小玩意?
    就在文宇暗暗腹誹謝嘉琅是不是認識了什麽相好時,謝嘉琅道“給家中妹妹買的。”
    文宇恍然大悟,泥娃娃是乞巧節的節令時物,寵愛小娘子的人家都會買上幾個給小娘子上供乞巧。
    “過些時就要秋貢了,你竟然還記得給妹妹買這些玩意。”文宇笑著打量謝嘉琅。
    謝嘉琅淡淡一笑。
    謝蟬很看重乞巧節,年年都要泡一盆淘洗幹淨的麥子,等麥子發芽長大,用紅絲絛係上,等著乞巧那天搬上供桌。
    他回到院子,要仆從把泥娃娃和寫好的信一起送回江州,門上傳來叩響,進寶喘著氣進院,手裏也捧著一封信。
    青陽笑著接過信“這真是巧了!郎君正要我們送信回去。”
    謝蟬的信很長,除了寫給謝嘉琅的叮囑,還叫進寶給青陽帶了口信,囑咐他考試那天一定要多檢查幾遍考籃,別忘了東西,吃的喝的用的都要用最好的,別馬虎了。
    青陽拍著胸脯保證自己都記下了。
    進寶送完信,留下沒走,謝蟬要他留在謝嘉琅這邊聽差。
    一晃到了考試的那天,主試官、封彌官、監視官、監門官早已經提前入院鎖宿,不和外界溝通,以防泄題舞弊。
    考院前人頭攢動,車馬和送行的家人都被攔在長街外,考生隻能步行進入考場,每個人可以帶一個搬運書箱行禮的書童。
    謝嘉琅和文宇在考院前碰頭,兩人帶著書童往裏走,到了二門前,書童也被攔下,考生們提著考籃按照次序上前,接受監門官嚴格的搜身檢查。
    大牌坊上寫有諸如“懸科取士”“為國求賢”之類的大字,另一座牌坊則貼著“禁止舞弊”“違者懲戒”的告誡之語。
    文宇路過牌坊,雙手不自禁地發抖,謝嘉琅仍然和平時一樣,一張麵無表情的臉,看不到一點緊張。
    兩人的號舍離得不近,在柵欄前拱手,分頭去往自己的號舍。
    謝嘉琅走進狹小的號舍,鋪開席子,坐定,閱卷後,沉思片刻,提筆書寫。
    發解試連考三天。
    漏刻滴滴答答一刻不停地作響,晝夜更替,清脆悠遠的鐵牌擊打報曉聲響過三次,監門官敲響銅鑼。
    謝嘉琅放下筆,麵色平靜。
    他起身走出考場。
    文宇在柵欄前等他,一張臉慘白泛青,頰邊冒出若有若無的胡茬,一邊和他說話,一邊抬手聞自己的袖子,“我是不是已經發臭了?”
    兩人步下台階,兩家下人都迎上來攙扶。
    文宇拉著謝嘉琅不放“我阿爹阿娘考前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你去我家歇歇,不把你拉過去,我沒辦法向二老交代……”
    話還沒說完,一道嬌柔甜淨的聲音歡喜地道“哥哥!”
    穿蔥白素絹交領上襦,係淺絳色纏枝花長裙,雙臂挽披帛,頭梳單螺髻的小娘子掀開車簾,肌膚雪白,皓齒鮮唇,跳下馬車,笑著喚謝嘉琅。
    兩人循聲望過來。
    謝蟬迎上前,含笑朝文宇致意,伸手摟謝嘉琅的胳膊,生怕他要倒了一樣,“哥哥,你辛苦了,累不累?”
    文宇呆了一下。
    謝嘉琅也愣了片刻,回過神,朝文宇拱手示意,“文兄,舍妹來了,我先告辭。”
    文宇忙抬起雙手,目送兄妹二人登上馬車,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方轉身走開。
    馬車上,謝蟬忙忙碌碌,攙扶謝嘉琅坐下,絞帕子給他擦臉擦手,遞茶給他喝,翻出軟枕要他靠著,又打開糕點盒子,問他餓不餓,想吃什麽。
    看他神色憔悴,沉默著吃了一塊麻餅,像是累得不想說話,她拍拍軟枕,“哥哥,你很累吧,要不要睡一會兒?”
    謝嘉琅確實累了,人靠坐在車壁上,眸光掃過謝蟬。
    小娘子一天一個模樣,幾個月不見,又長高了。頭上不再是小時候的雙環髻,改梳單螺髻,和其他小娘子蓬鬆的發髻不一樣,鬢發緊緊抿著,簪一朵粉豔的拒霜花,發式簡潔優雅,這讓她顯得身量更高,也更像個大姑娘,眉宇間多了一抹英氣,顧盼間有種光彩照人的感覺。腰上錦帶緊束,胸前微隆,腰肢纖細。
    謝嘉琅揉揉眉心,還沒從剛才的怔愣中回過神。
    沒想到謝蟬會在考場外麵等著他。
    也沒想到小娘子變化這麽大。
    仿佛一下子,謝蟬長大了。
    車廂裏縈繞著淡淡的桂花香味,謝蟬一直喜歡用桂花露梳頭發,秋天還會曬桂花做香囊薰衣裳。
    謝嘉琅聞了聞自己。
    謝蟬忽然靠過來。
    甜香柔軟。
    一刹那,桂花香氣愈加濃鬱,沁入肺腑。
    謝嘉琅下意識往後靠,他和文宇一樣剛從考場出來,身上不怎麽好聞。
    謝蟬一點也不嫌棄,探過身,抖開薄毯蓋在他身上,“哥哥,你睡吧。”
    說著,還輕輕拍一下他的肩膀,哄孩子似的。
    謝嘉琅筋疲力竭,合上眼睛,“什麽時候來的?”
    “三天前我就到安州了,這幾天和阿爹一起住在客棧裏。”
    謝蟬一手托腮,看著謝嘉琅的側臉,道。
    她打聽到秋貢的確切日期,央求謝六爺帶她來安州,正好謝六爺要過來收一筆賬,就帶她來了。她怕影響謝嘉琅考試,沒有打擾他,耐心等到考試結束才出現。
    小娘子柔和的嗓音在車廂裏靜靜流淌著。
    連著幾場考試下來,人幾乎要虛脫,謝嘉琅身上酸疼疲累,心裏卻覺得很平和,不知不覺睡著了。
    回到小院,謝六爺搓著手迎過來,想問幾句考試的事,又怕自己說錯話,最後兩手一拍“飯都做好了,吃飯吧!”
    肫掌簽、鴛鴦炸肚、鵝肫掌湯齏、水晶膾、燒羊頭……都是費時費力的大菜,謝六爺三天前就吩咐人備下,擺滿一張大桌子。
    謝嘉琅卻沒什麽胃口。
    謝蟬要廚娘用甘菊嫩葉汁揉麵,切得銀絲一樣細細的,煮熟之後過一遍冷水,綠瑩瑩的一盤端上桌,澆上撕得碎碎的熟雞肉絲、肉臊子、醬瓜丁,淋一點微辣的薑汁,謝嘉琅喜歡帶點辣口的。
    麵果然合謝嘉琅的胃口,他吃了一盤,謝六爺也看得饞了,吃了兩盤。
    吃過飯,謝六爺欲言又止,還是忍不住想問考試的事,謝蟬攔住他,推著謝嘉琅回屋。
    “哥哥,你別理會我阿爹,熱水都燒好了,你待會兒泡一會兒解解乏,早點睡。”
    等謝嘉琅邁進門檻,她啪的一下合上房門,拍拍手,轉過身,立在門前,“好了,都不許進去,讓哥哥好好休息。”
    謝嘉琅的學業影響整個家族的命運,謝六爺這三天也沒睡好,笑著拍一下謝蟬“就知道心疼你大哥。”
    謝蟬順勢抱住謝六爺的胳膊“我也心疼阿爹,送阿爹回屋睡。”
    謝六爺戳一下她額頭。
    進寶和青陽抬著熱水送進屋,謝嘉琅站在屏風後麵,解開盤領袍的結紐,脫下外袍,鬆開裏衣係帶。
    吱嘎一聲,門被輕輕推開,謝蟬走進屋,左顧右盼。
    屏風後麵的謝嘉琅頓了一下,明知隔著屏風她看不見,還是飛快掩好裏衣,遮住露出來的半邊胸膛。
    謝蟬沒進內室,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招手要進寶隨她出去,轉身走了。
    謝嘉琅沐浴換衣,倒頭睡下,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他起得隻比平時晚一會兒,照舊先在院子裏練拳,隻穿了裏衣,練下來,身上一層薄汗,額頭也爬滿汗珠,裏衣微微汗濕,貼在身上,勾勒出脊背線條。
    練完,一回頭,對上一道亮晶晶的視線。
    謝蟬兩手托腮,靠坐在欄杆前看他,目光炯炯,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見他回頭,朝他眨眨眼睛,眼睫忽閃。
    謝嘉琅垂眸,合上衣襟。
    謝蟬拿著布巾走下來,遞給他擦汗,“哥哥,你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謝嘉琅接過布巾,隻擦了額頭,道“習慣這時候起了。”
    “哥哥,你真厲害。”
    謝蟬欽佩他的自律,抬手拉他的胳膊,和自己的手臂比了比,似乎覺得好玩,又攤開手掌放在他手背上比較大小。
    她的手柔軟、細滑、微涼。
    謝嘉琅沒有動。
    謝蟬再次抬起手握他的胳膊,丈量尺寸,問“哥哥,十二郎要是學這套拳法,是不是也能練得像你這麽結實?”
    長廊裏傳來一陣笑聲,謝六爺趿拉著鞋子,頭上沒戴巾子,睡眼惺忪地走到柿子樹下,拿著桑枝,一邊擦牙,一邊笑“大郎天天練,練了這麽多年,你弟弟是懶骨頭,練不出來!”
    謝蟬笑著道“叫他多練練,強身健體也好啊。阿爹,要不你也練練。”
    謝六爺頓時不笑了。
    謝嘉琅沒有作聲。
    他身上汗濕,裏衣貼著皮膚,不大舒服,一直忍著,直到回房才脫下裏衣,用布巾擦拭身上汗水。
    吃早飯的時候,謝六爺問謝嘉琅是不是等放榜再回江州。
    他搖搖頭,“回去等也是一樣的。”
    正商量著,院門前一陣響動,青陽過來稟告,文宇來了。
    文宇帶著禮物登門,先問候謝六爺和謝蟬,舉止文質彬彬,謙遜有禮。
    文家是安州書香門第,上次文家兄妹特意去渡頭送行,謝六爺已經受寵若驚,這次文宇得知他在安州,特地過來拜見,他更是感動,熱情邀請文宇留下用飯。
    席間,廚娘又做了昨天的甘菊葉冷麵。
    文宇吃了,稱讚不已。
    謝六爺笑說是謝蟬想出來的。
    文宇眼皮抬起,看著謝六爺,道“九娘蘭心蕙質,心靈手巧,在州學時,大家都羨慕大郎有個知冷知熱的好妹妹。”
    謝六爺得意地哈哈笑。
    飯畢,文宇問謝六爺“世叔和九娘此次來安州,不知道盤桓幾日?眼下秋高氣爽,正適合外出遊玩,安州幾處景致,世叔和九娘都去過了?”
    謝六爺道“還沒去過,我成天忙,沒顧得上。”
    文宇便笑道“我知道大郎素日是不理會這些的。我自幼在安州長大,如今解試已過,正想帶著妹妹出去散散悶,世叔要是不棄,不如由我陪著世叔和九娘到處轉轉,大郎在州學對我多有指點,我無以為報,世叔難得來一趟安州,小侄當盡一下地主之誼。”
    謝六爺若有所悟,想了想,看一眼謝嘉琅,見他沒有什麽表情,含笑道“文郎君真是客氣,大郎在州學也得你們照顧,他信裏幾次提起呢!”
    他沒有正麵回答文宇的邀請,也沒有拒絕,文宇知道自己可能有些唐突,笑著岔開話,沒有追問。
    說笑一會兒,文宇起身告辭,謝嘉琅送他出去。
    “大郎。”文宇忸怩了片刻,笑了笑,道,“我想今天你也看出來了,我此次來,一是看望你,二是看望世叔,我有句話想問你。”
    謝嘉琅抬眸。
    文宇問“令妹九娘有沒有定親?”
    謝嘉琅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