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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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蟬!
謝蟬睡意全無,立刻披衣起身。
幾個護衛站在謝嘉琅的房門前,手足無措“九娘,大公子怎麽都叫不醒!”
謝蟬呼吸一窒,直接推門進屋。
房裏沒有點燈,黑黢黢的,謝嘉琅躺在床上,看身影輪廓,衣衫未脫,沒有蓋被子。
謝蟬接護衛遞來的燈到床邊,往謝嘉琅臉上照去,昏黃燭火中,他臉色灰白,眼睛緊閉,雙唇泛烏,人已經昏迷了。
“哥哥,哥哥……”
謝蟬的提了起來,放下燈燭,焦急地喊謝嘉琅,他毫無反應。
她雙手顫抖,轉頭道“快去大夫請回來!”
一個護衛領命而去,另外一個護衛抽自己一巴掌,愧疚地道“剛才大公子回來,臉色不大好,說有點累了,叫我們不要驚擾到你,他躺一會兒好了……我沒想到會這麽嚴重。”
謝蟬焦如焚,摸謝嘉琅的手,他手指僵硬冰冷,她急忙翻他袖子衣襟,他衣衫下的身體也冰涼,摸到哪裏都是冷的,她手指顫了幾下,終於找到一瓶丸藥,是他平時吃的藥,她慌忙打開,倒出一枚藥丸,掰開謝嘉琅的唇,喂他吃下去。
謝嘉琅沒有吞咽的動。
謝蟬坐到床頭上,抱起謝嘉琅,護衛送來熱水,喂到謝嘉琅嘴邊,她低頭不停地喚他,聲音越來越急,帶了些驚慌。
謝嘉琅終於有了點反應,濃眉微微皺了一下,護衛趕緊喂水,他咽了下去,嘴裏發出模糊的囈語。
謝蟬湊近了些,聽他是不是想說什麽。
謝嘉琅昏昏沉沉,聲音嘶啞,喃喃地道“團團……別怕……哥哥在這……”
這個念頭支撐著他奔襲千裏,這氣讓他強撐著沒有倒下,現在他救出她了,到了平安的地方,那氣鬆下來,人終於支持不住,身體早虛脫,意誌也撐不住了。
昏睡中,他還在擔她的安危。
霎時,謝蟬呆住,像有無數根針直直刺進,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眸中淚光閃動,低頭,拂開謝嘉琅頭上的抹額,臉頰貼著他,“哥哥,我沒事了,我好好的。”
大夫去而複返,還以為謝蟬的病情加重了,看到謝嘉琅的模樣,嚇了一跳,趕忙叫熬參湯去,摸他脈象,眉頭緊皺,神色變得凝重起來,“我剛才竟然沒注意到,公子這脈象著實凶險啊……”
謝蟬攥緊手指。
護衛都忙亂起來,大夫先喂謝嘉琅服下幾枚吊命的藥,為他擦身換衣,在穴位上貼敷,等護衛送來煎好的藥,讓他喝下。
忙到深夜,大夫擦一汗,道“老夫盡力了,公子這是累狠了,五髒六腑都到了極限,又引發了舊疾,人猝然脫力,沒有他辦法,隻先用藥吊著,明天要是醒,應當沒有大礙,大公子輕,底子壯,休息幾天會好的。”
謝蟬看著大夫,嘴巴張了張,沒有說什麽。
大夫的話外之音她聽明白了,她不敢問出另一個,光是想一下讓她中絞痛。謝嘉琅一定會醒的,沒有他!
護衛們對望一眼,送大夫出去。
謝蟬守在床頭前,看著謝嘉琅蒼白的臉。
護衛勸她道“九娘,你去休息吧,這裏我們來守著。你放,我們會照顧好大公子,這一次我們絕對不會再粗大意!”
謝蟬搖搖頭,她慌意亂,要守著謝嘉琅,直到他醒。
護衛沒有再勸,找來一條毯子讓她蓋著,歎氣,小聲道“大公子從京師趕回江州,又馬不停蹄來安州,安王同子見,謀劃怎麽你救出來,跟鐵打的人一樣。我們看公子這麽沉著,都沒發現公子一直在強撐。”
謝蟬問“他是怎麽從京師回來的?”
“大公子在京師找到四郎,織造署送信的快馬報子一道回來的。”
“他這幾天休息了嗎?”
“大公子有時候會合眼打個盹。”
謝嘉琅趕到安州,打聽宣平侯同子人在哪裏,親兵的船到哪了,找安王同子借人,範家、文家在這邊的人見,布置燒船,奔忙亂,累極了才合眼眯一會兒。
謝蟬抓著謝嘉琅的手,他手指骨節明,修長冷硬。
織造署的快馬信報她知道,往來京師,路上要換馬,也要換人,幾個兵丁接替跑下來以節省時間,而謝嘉琅隻有一個人,幾天幾夜快馬兼程,路上不休息,到了安州後隻斷斷續續睡兩個時辰,鐵打的人也受不了的。
謝嘉琅的手冰涼,謝蟬隔一會兒去摸他的手,祈盼他早點醒來。
護衛疲憊不堪,趴在桌上睡著了。
謝蟬沒有睡,她靠在床前,杏眸睜著,凝視謝嘉琅的臉,亂七八糟的念頭在腦子裏閃,偶爾忽然一道不好的念頭掠,她一陣慌,湊近了些,拉起謝嘉琅的手貼在臉上,感覺他的脈搏在跳動,裏安定了一點。
蠟燭靜靜地燃燒,燭光一點一點弱下去,噗呲一聲細響,燭台冒起一絲直直的青煙,燈滅了。
淩晨,天還沒亮,靜夜中響起悠長的雞鳴聲。
大夫來看謝嘉琅,見他還沒醒,眉頭皺了一下,又喂他吃了幾枚藥。
謝蟬頭惴惴,不敢錯開眼,護衛送了些吃的來,她吃不下,著茶水硬咽下去。
中午,春日燦爛的日光透窗紗落到床頭,在謝嘉琅的眼睫上鍍上一層金色。
他睜開眼睛,動了一下。
謝蟬攥著他的手,驚喜瞬時溢滿她的眸子“哥哥!”
謝嘉琅的目光定在她臉上,意識漸漸清醒,眸光黑而亮,手在她的掌臉頰間動了動。
“沒事了。”
他聲音低沉。
謝蟬抓住他要收回去的手多蹭了幾下,想起身去叫大夫,手撐在床沿,頭暈眼花,一下站不起來,她不想讓謝嘉琅擔,揚聲叫護衛。
護衛進屋,高興地大叫,請來大夫。
大夫沒有,歇在隔壁,再次為謝嘉琅診脈,如釋重負地吐出一氣,笑道“大公子到底是輕,又自律,常鍛煉,撐得住,要是換成別人,這麽拚命,損傷不小!”
他留下幾瓶藥,叮囑道,“公子雖然輕,也不掉以輕,以後還是要當些,注意身體,別不自己當回事。”
護衛送大夫出去。
謝蟬緩勁,扶謝嘉琅坐起身,去灶房端來一碗溫補的肉糜湯,看謝嘉琅喝下去,再扶他躺下,他現在得多休息。
她幫他蓋好被子,被角拉得高高的,一直蓋到他下巴底下,人在床邊坐了,看著他的臉。
謝嘉琅的臉色比昨晚要好了點,眉骨清雋,兩道濃黑英挺的眉,透著嚴厲。
謝蟬拉起他的手,握在手裏,他的掌不像昨晚那麽涼了。
“哥哥……”她眼圈泛紅,輕聲問,“你拋下殿試趕回來了?”
殿試的日期不定,四川的省試在成都府舉行,考中的貢士再至京師,他貢士一起參加殿試,謝蟬算了日子,謝嘉琅沒有參加殿試。
謝嘉琅望著謝蟬。
兩人四目相對,他許久沒有吭聲。
謝蟬哽咽“哥哥,錯當殿試,你的卷子沒機會呈送禦前,排不上甲科了。”
謝嘉琅爬滿倦色的臉上揚起一個微笑,輕描淡寫地道“團團,天底下的英才那麽多,哥哥詩賦平平,未必考得上甲科。”
謝蟬還是忍不住難。
她希望謝嘉琅這一同仕途順利,少一點波折,是現在他要錯殿試了。
謝嘉琅緩緩地道“團團,我記得有個人說,這次考不上,下次再考是了。”
她不知道這句話對他的意義,低落時、受挫時、迷茫時,想到這句話,裏一下子暖洋洋的,很亮堂。
謝蟬記得這話,她說很多次。
她沒辦法反駁謝嘉琅,隻握著他的手掌,裏翻滾的情緒都壓下去。她想起事,“我聽範家的人說,你脫離宗族了……哥哥,脫離宗族會影響到你的功名。”
脫離宗族非同小,做官的人都注重名聲,而同人最重宗法道義,誰也不想有個背棄宗族的罵名,在族裏鬥成烏眼雞似的,到了外也要裝睦。上輩子,謝嘉琅宗族雖然也鬧得很僵,但是沒有徹底除名,所以政敵隻譏諷他六親不認,沒辦法從宗族這頭來汙蔑他。現在他從宗族除名,以後政敵很會拿這一點詆毀他是不忠不孝、無情無義之人。
謝嘉琅抬眸,注視著謝蟬,聲音沙啞低沉,反問“團團,謝三打著我的名義在外為非歹,他人都沒有理會這事,你六叔為什麽要管?”
謝蟬錯開目光,鼻頭發酸。
謝嘉琅抬起右手,手指曲起,指背輕輕蹭一下她的臉。
傻姑娘。
她一為他考慮,幫他緩與家裏人、同窗、同、老師的關係,為他積累人脈,宗族有誰敗壞他的名聲,她出解決爭端,每以他的名義做善事。她不在乎自己的名聲,被人背後指點,她渾不在意,談笑自若,聽到誰說他的不是,她立馬惱怒。
出了事,生怕連累他,不讓他知道。
現在脫困了,沒有訴苦訴委屈,滿為他的前程發愁。
他何德何。
謝嘉琅看著謝蟬,想伸手撫她頰,拂去她眉的憂慮,想讓她無憂無愁,眉眼間永遠是明亮的笑意。
他的手靠近她的臉,指腹快要挨到她臉頰時,忽地握拳。
謝嘉琅收斂神,手放下了。
“團團,六叔早知道你不是親生,他依然視你如親女,哥哥也是。六叔沒有說出來,是怕你難,他不在了,哥哥是你兄長,是你的依靠,以後有什麽事,不許瞞著我,受了委屈,不要忍著,知道嗎?”
他臉色青白,聲音依舊虛弱疲憊,氣息不足,沒什麽氣勢,在謝蟬聽來,卻是字字擲地有聲。
阿爹知道她不是親生的,還是她當親女兒,疼她寵她,說要活到一百多歲,給一百歲的她買好吃的。
謝嘉琅也是,他知道她不是妹妹,依舊待她如親妹。
她這一同有自己的家,一個不會算計她,全全意為她著想,讓她以做自己的家。
謝蟬半晌沒有聲。
“團團。”謝嘉琅濃眉皺著,目光嚴肅,“記住了嗎?”
謝蟬吸了吸鼻子,他昨天太累,現在人清醒了,立馬要管教她了。
她點點頭“我知道了,哥哥。”
謝嘉琅靜靜地看著她,裏的後怕漸漸散去。
怕自己趕不及,怕她受到殘忍的對待。
謝嘉琅實在是累狠了,說著話,又睡著了。
謝蟬也睡了會兒,事放下,一覺睡得很安穩,再醒來時,護衛告訴她謝嘉琅出去了。
他去了王府。
作者有話要說四川的貢士在四川考試再到京師參加殿試,取材於曆史上的製度。
哥哥不會有前世記憶。為什麽謝蟬重生、李恒重生、哥哥卻沒有記憶,為什麽謝蟬這輩子成為哥哥的妹妹,後麵會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