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悲催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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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打完了人,李平並沒有去找趙進,而是隨大夥兒一同散去。
到了一頂小帳篷內,李平打開一個角落裏的一塊粗布包裹並開始檢查,裏麵是他身外的全部家當。
一塊半身的破皮甲、一頂寬簷白色氈帽、一身土紅色的鴛鴦戰襖,雖然就這幾樣東西,但李平離開了多半個白天,檢查一下還是有必要的。在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他實在沒什麽可以信任的,而這幾樣破玩意在戰亂之中有總是比沒有強的。
至於錢財,除了他身上一個小包裏的二十多個銅錢,就再啥也沒有了。
而銀子,他目前還隻在趙進那裏見過,那是幾塊很小的不規則的灰黑色金屬疙瘩。雖然那是銀子,但他真的很懷疑它們的價值還遠遠趕不上他手中的那把雖沒多少光澤但卻被磨的很鋒利的雁翎刀。
而且顯然,這身體的原主人也對這把刀也是最精心的,連它木製的刀鞘都被維護的非常妥當。
檢查完包裹,李平出了帳篷,陽光把剛從陰暗中走出的他晃得直皺眉頭,他本能的四下去尋找什麽,卻想起那個竹笠已經還給傻大個兒劉三了。
進營後,接他騾子韁繩的那傻乎乎的士兵叫劉三,一個南方兵,他隊裏的兵。
他們這附近的營盤裏的很多兵都是南方兵,或者說是楚兵,其中有不少人都有竹笠,並且還有不少都戴著各種顏色的大媽式裹頭巾。不同的是,他們的裹頭巾在腦袋最頂上的發髻那兒用繩子或布又係了一下,也可以說是一個超大號的發髻布裹好發髻後向下把頭發全包起來或者再延伸隻把臉露出來。
雖然看著有點怪異,但李平也不得不承認,實用性還是不錯的,至少可以減少不少跳蚤的幹擾。
此時的大明,畢竟還是昆蟲的世界,是虱子和跳蚤與人類普遍共生的時代。
隻在帳篷門口無聊的像個呆子般的傻站了沒一會兒,就從某處傳來了“開飯了、開飯了…”的喊叫聲,早已麻木的散亂聚在營帳周邊的眾人立即亂哄哄起來。
在某處鋪著一小塊方布的地麵上,李平和哨內的王隊長以及趙進圍地而坐,方布之上已經擺好了為他們準備好的飯食,他們顯然用不著去搶食。
李平所在的這個哨采用的是這時代很多流動作戰的大明官軍通行的營哨編製,而非衛所軍的戶旗製。全哨共有三隊,每隊有三什,每什有兩伍,每伍有五人,共百十來人。
再往上本應是五哨為總,五總為營。但因為他們這個哨是直屬,所以他們隻需聽命於遊擊大人即可。
米是陳米,每人滿滿兩大碗。
除此之外,每人還有兩塊硬得能把牙硌掉的肉幹和兩塊鹹蘿卜條,以及一杯清水。
先把清水一飲而盡後,李平三下五除二就把兩大碗米飯就著蘿卜條也塞進了肚子,然後才慢慢嚼起那兩塊肉幹。
沒有油水的食物根本無法補充他損耗的能量,他的肚子仍然空得難受。但也隻能如此,食物是有數的。
雖然明顯還少了一個齊隊長,李平卻沒問,而是好像後知後覺的才想起問剛才鞭打士兵之事,而且也看不出他是對誰而問。
“不知哨長因何動怒?”。
“幾個小子好不更事,去夥軍那裏想要偷食,還想多分些水來,卻被夥軍抓個正著,哨長大人如何能慣著。”王隊長笑嘻嘻的接了話。
“這等不識抬舉的泥腿子,必得好生教訓,才能長得記性!”說到這裏,王隊長還一副不削一顧之相。
“小姐之事,爾等定要用心,方才不辜負遊擊大人的抬愛之心。對部下,一定要嚴字當先,有錯必打,須得讓他們有畏懼之心。否則,若哪日哪個兵卒衝撞了小姐,我等如何交代……”趙進突然沒厘頭的開始了訓話。
他們這個哨的全部任務就是護衛小姐,這也是他們被直屬的原因。
李平和王隊長對視了一眼後,都不停的點頭稱是。
吃好了飯,李平把王隊長拽到一邊,好奇的問齊隊長跑哪兒去快活了?
王隊長羨慕道:“聽說帶著幾個什長到別營中吃酒去了,還帶著粉頭。”聽此,李平立即也附和式的豔羨了幾句。
和王隊長分開後,李平轉到自己地頭兒看了看自己的30來個手下,也隻有在吃飯時他才能見全他的兵。
寬慰了剩下的那個什長幾句,並用言語給他戴了幾頂高帽,順便又不著痕跡的用護衛小姐責任重大去點壓了他兩句。看那什長滿口應是,李平既不再多說也不多待,轉了身就去尋趙進。
因為趙進去小姐那裏聽吩咐去了,所以李平就在趙進的營帳旁等了一會兒。
趙進回來的時候,帶了一大竹筒清水。他好像早就知道李平在等他一般,看見李平並沒有說話,而是直接把竹筒遞到李平手裏。
李平也不客氣,直接就美美的喝了幾大口,然後扯住一個路過的士兵,讓那人把劉三喊來。
巴掌大的地方,劉三很快就跑了過來。
李平把那竹筒遞到劉三手中,交代道:“拿好了,給我留點,其餘的是賞你的。”
在劉三的眉開眼笑中,李平又自來熟的鑽進帳篷拎出一小桶渾水也遞到劉三手上,讓他再喂喂騾子。
趙進就那麽一直在旁邊看著,沒有說話,也沒有阻止。
等劉三走後,兩人找了一個僻靜地兒後,趙進又從懷裏掏出一張餅來遞給李平。看著李平在那裏大快朵頤,他這才問道:“那小子靠得住嗎?”
“一個傻子,有什麽靠得住靠不住的,隻是簡單、好擺弄。”李平緩了緩嘴裏的食物自嘲的說。
接著,李平又把從王隊長那兒聽到的說與趙進。
趙進輕輕皺了下眉頭說:“齊隊長的事兒知道就得了,有些事兒不是我們該管的。你騎馬練得如何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還行,今天好多了,我感覺沒什麽問題了,光騎不幹別的肯定是行。”李平一邊說一邊心裏也是慶幸,要不是以前有個戰友好這口兒,沒事就拉著他找地兒去騎兩圈兒,這光景兒要是現從頭學可真麻煩了。
趙進點了點頭,繼續愁容滿麵道:“我現在很憂慮。這麽多部隊就這樣對峙下去,我們還是實力最強的一夥兒官軍,可看這營中哪有打仗的氣氛,有如集市一般!我就怕大敗。對麵可是李自成啊!不是名不見經傳的阿貓阿狗,一旦大敗被人掩殺,這時求命最是艱難。”
李平見狀,不自信的寬慰說:“還不至於吧!明軍有20萬人,農民軍應該沒有實力在野戰中打垮這麽多官軍,我記得曆史上農民軍也挺水的,打官軍很是費勁。前幾日,奪鎮子的戰鬥,那李過聽說可是李自成最精銳的部隊,卻被打得夠嗆並遭到驅逐,想來大家都差不多。這幾天接仗,我看農民軍也沒占到多大便宜,他們的組織沒準兒更亂。”
趙進看了看李平,嚴肅起來。“別竟從好地方想。現在糧食和水越來越緊張,這樣兒的部隊不用進攻,再等些日子,自己就得先垮掉。小心駛得萬年船,兄弟可不能大意!把馬練熟,關鍵時候好逃命!”
李平沉默的點了點頭,然後猛然想起了什麽,急忙說:“我看這兩日我們這邊的部隊動作越來越小,反到是周邊幾支明軍動靜很大,我們現在糧食也不多,除了趕快進攻就隻能趕快撤退了,左良玉再水,他畢竟打了這麽多年仗,不可能不明白吧?現在很是反常啊!”
趙進聽後麵色也更加發緊,他略想了一下說:“你說得很對,這很危險。估摸離天黑不遠了,我得去和他們談談,有些事兒,我們得統一起來。”說完,趙進拍了拍李平的肩膀,起身走了。
……
看趙進走後,李平也自言自語的再次誹謗起來。
這還讓不讓人活了,穿越到哪兒不行,把我們搞到明末軍紀最壞、戰力最渣的左良玉的軍中是幾個意思?把我們弄到兩軍大戰之前又是幾個意思?而且對麵還是大名鼎鼎的闖王李自成。
更要命的是我們這邊居然還缺水缺糧。有誰聽說過沒水沒糧的軍隊還能打仗!而我們竟然還是進攻的一方!這不是純作死麽!
這還有得玩嗎?
老天你給了我們第二條命,但也不能這麽玩吧!這與讓我們再死一回有什麽區別?
你到是也給我們弄了個隊長、哨長之流的官身,聽著好像也還馬虎,但這在左良玉十萬大軍中和大頭兵能有什麽分別?還不是炮灰!
對了,我們還是外來戶。外來戶,無根無基,連往上斡旋的空間都沒有。現去抱大腿,也沒時間啊!
除了跑路,我們還能玩出什麽花來麽?
可是,往哪跑啊?
此時的河南大地赤地千裏,就算是讓他們自由通行,估計沒等走出旱區就早餓死了或者讓別人給當糧食吃了。
我們到底該怎麽辦?
放棄,當然不可能?
李平並不認為上天會仁慈的再發給他一滴血。被劈到這鬼地方本就說不上幸運,下一次估計就是直接到地獄了。
不管怎麽說,他現在總歸還活著。而且還有了一具年輕的軀體,怎麽也要拚上一拚。
可怎麽拚?
除了滿腔的憤恨與無奈,李平實在沒有任何頭緒。
注釋:
注1:明朝晚期的官軍編製非常混亂,營哨製雖然通行,但也從不是一成不變和每軍編成都相同的,可以說千差萬別。而且普遍認為,南、北軍隊的編組模式是有較大差別的。這與朝廷未做統一要求,以及各部隊的作戰模式、地理環境、將領的個人習慣等等直接休戚相關。
尤其是南方地區的明軍具體編練方法資料極少,很多已不可考。左良玉雖為北方將領,但其1642年以後的部隊主要以招降的農民軍以及南方兵為主,其編製方式更為混亂。
因為個人學識和能力的原因,沒有找到可信的左良玉部底層部隊編組資料,所以采用了個人推測和為情節需要的寫法。如與了解個中詳情的讀者掌握的史實有差別或差別較大,還請見諒。
注2:對明軍部隊中各部的具體稱呼及使用一直沒搞明白,也未進行嚴格考據,尤其是伍、什、哨、總這些基本單位,本章及後麵文中都夾雜了個人大量的主觀臆測以及偷懶式簡單亂扣帽子,也請一並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