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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話　　拋棄（二）
    2016年6月9日10點00分感染爆發後1小時30分鍾j市人民醫院眼科醫院職工辦公室
    ……
    “你叫阿汕？”家彥喃喃的複述了一遍，臉上的表情依然凝重。
    阿汕點點頭“嗯，你就這麽喊我吧，我的同事基本上都這樣喊我，你叫黃家彥是吧？那我就叫你家彥咯？”
    家彥也同樣的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他一言不發的把頭扭向一旁，看著已經死去的郭主任，眼神裏流露著些許悲戚之色。辦公室裏的氣氛有些尷尬。
    “呃……那個……他走了，你要……節哀順變”阿汕再次安慰家彥，說著從自己的挎包裏拿出一包清風麵巾紙遞給家彥，但是家彥並沒有接，隻是點了點頭表示感謝，阿汕便把麵巾紙放在他一旁的桌子上。然後阿汕回身到自己的辦公桌旁，取了一個一次性的紙杯子，從桌子上的榨汁機裏倒了一杯看起來色彩明快的果汁之類的飲料，遞給了家彥。
    “喝點東西吧，這是早上我來辦公室時候自己用榨汁機做的一杯牛奶果汁，味道還不錯的哦！”阿汕在家彥麵前晃了晃自己的陶杯子，先喝了一口，然後接著問“外麵，到底發生什麽了？”
    此時一門之隔的另一邊傳來幾聲野獸一般低沉的吼聲，又有許多腳步聲慢慢的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阿汕到現在還沒搞明白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於是又問了問，雖然第一次眼前這個醫生也跟自己說他也不清楚。
    “謝謝……”
    家彥接過紙杯子，抿了一口，好像是用蘋果、香蕉和牛奶做的，口感濃鬱而散發著水果的芬芳。家彥看了一眼阿汕，又扭過頭去看向門口的方向，沉默許久。
    “……你應該也看過生化危機或者類似的喪屍類電影吧……”家彥也不知從何說起，邊說著邊把手裏的杯子放到旁邊的桌子上，然後雙手抱胸靠著椅背。
    “什麽？你什麽意思？”阿汕不明所以。
    “我是說，外麵的情況，和那些電影裏的很像……那些家夥，就和電影裏的喪屍一樣……”
    “喪屍？怎麽可能！”阿汕覺得這有些難以置信，畢竟喪屍這種東西隻在電影裏虛擬的世界中有，而在現實中出現喪屍，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怎麽可能會有那種東西？而你還是一名醫生，難道你也會相信有喪屍嗎？”
    “……我知道光我說你也不信，是與不是，其實我也沒辦法確定，隻是今天發生的這一切，實在是太像了……他們就和喪屍一樣”家彥仍然沒有看阿汕，隻是眼神空洞的盯著前方空無一物的地板
    “幾乎是所有的患者，那些初期好像是感染了普通感冒的患者，我們甚至連到底是什麽病都沒化驗出來，症狀什麽的都一樣，我們都以為是普通的感冒……”
    家彥有些語無倫次。
    “然而他們病情都在很短的時間內突然大麵積傳染、惡化，他們開始咳嗽，吐血，昏迷，緊接著很快便失去生命體征……我們以為他們已經死了！！”
    一旁的阿汕一邊看著家彥臉上疑惑而恐懼的表情，一邊聽著他所說的外麵發生的死人複生吃人，把活人變成他們同類的事情，判斷出眼前的醫生並沒有糊弄自己。家彥越說情緒越發激動起來，眼裏淨是恐懼。
    “呃呃呃呃~~~~~~~~~~”
    房間裏突然傳來了第三個人的聲音，兩人被這一聲嚇得不輕，定了定神，居然是一旁已經死去的郭鬱主任嘴裏發出來的。
    郭主任躺在桌子上，四肢不住的抽搐，嘴裏的低吼聲越來越響，刺激著兩人的鼓膜。
    “………醫生，他，你主任他好像要醒來了？”阿汕有些不知所措，腦子裏想的都是剛才家彥給他說的那些死人複生的事情，聯想著他之前看的喪屍電影。
    “媽的，果然是這樣嗎！你這裏，還有其他的路走沒有，想辦法出去！不然我們都得完蛋！！”
    家彥急的滿頭大汗，眼前郭主任的情況他之前在病房裏就見過，完完全全的一致，如果不出意外，郭主任也開始喪屍化了，那麽這個房間就將成為赤手空拳的自己的死地。
    “有沒有！！啊？？快說啊！！”
    家彥看著郭主任掙紮著想要爬起來的樣子，聲音不覺的提高了八度，不停地觀察周圍有沒有出去的路。
    “沒…………沒有啊！！這辦公室出去的門就那一個，後麵就是窗口了啊，連陽台都沒有！沒了啊！真的沒有了！！”阿汕被家彥這麽一吼，本來就緊張的她頭腦也開始混亂起來，急的幾乎就掉眼淚了。
    “哎！操！”家彥不禁爆了個粗口，他絕望的抬起頭，難道自己真的要死在這裏？
    那是什麽？
    家彥看到了一個通風管道一樣的東西。
    那是………中央空調？！對，中央空調！
    這家公立醫院為了省電，很顯然安裝了中央空調，當然除了個別診室為了防止病菌通過空氣傳染的以外。理論上中央空調經過四通八達的管道貫通著幾乎整個醫院大樓，雖然平時根本不可能有人喜歡從裏麵上下班，但是這個時候，也顧不了這麽多了，難道要從窗上跳下樓去？
    家彥二話不說，趕緊從推來桌子，從旁邊拿椅子直接擺在桌子上，三兩下就跳了上去。
    剛好夠！
    家彥的身高剛好夠得著通風口的蓋子，蓋子上黑呼呼的積滿了厚厚的灰塵，已經很久沒人清洗了，不過這可不是怕髒的時候，活著才是第一位的。家彥看了看通風口的蓋子，蓋子僅僅隻是套嵌在通風口的管道上，並沒有螺絲之類的東西，看來自己運氣不錯，這個時候還要用螺絲刀擰螺絲的話，十條命都不夠這個時間。他緊緊抓住蓋子的金屬支架，拚了全力，終於把鏽跡斑斑的蓋子從管道上摘了下來。
    操，終於！
    家彥把這肮髒的金屬蓋子往旁邊一扔，便趕緊爬進了管道，管道裏的灰塵已經積了有約3公分厚，甚至能把家彥撐著的手掌陷進去，陰冷和有些黴味的空氣從管道的深處撲鼻而來，讓家彥不由得皺一皺眉。
    家彥正準備往前爬，聽到身後傳來阿汕的聲音。
    “哎！醫生！家彥！等等我！拉我一把！我夠不著，上不去！”
    家彥回頭一看，那個叫阿汕的姑娘離通風管的高度還有一小截的高度，但是她就是完全夠不著，她不是緊張的轉頭看向郭主任的方向，郭主任已經搖晃著身子站在地上，正在死死的盯著阿汕，一步一步的逼近。
    拉他一把！
    丟下她！還可以給我爭取逃跑的時間！
    家彥看著不斷靠近的郭主任，腦子裏兩個矛盾的念頭發生了劇烈的衝突，一會讓他像是下定了決心要丟下這個姑娘似地，咬了咬牙，就想轉身自己一個人離開。
    “求求你，不要！不要丟下我！拉我一把！”阿汕帶著哭腔在哀求眼前的這個男人，而她的哀求也刺激了變成喪屍的郭主任的注意力，郭主任狂叫著朝阿汕跑了過來。
    也許哭真的是女人最犀利的武器，這一聲喚回了家彥心理的人性和良知，他回過身，憋紅了一把把阿汕給拽了上來，撲過來的郭主任僅僅隻是慢了一步，隻抓到了阿汕右腳的高跟鞋，阿汕奮力一掙，把鞋子甩給了身後的喪屍，兩人頭也不回的往通風管深處爬去……
    …………
    兩人一路無話的在昏暗的通風管裏爬了許久許久，偶爾經曆岔道，兩人還能看到管道外的情況，無一例外的都是喪屍、鮮血、和人的殘肢、器髒。
    “那個……你帶手機了沒？”爬在前麵的家彥突然問。
    “…………”
    家彥見身後沒回話，於是回過頭來看身後跟著自己的阿汕，接著昏暗的光線，家彥看到此時的阿汕幾乎全身上下都沾滿了灰塵，肮肮髒髒的一大片，蓬頭垢麵的樣子，雖然家彥自己也好不到那裏去。
    她隻是眼神茫然的跟著家彥，而又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阿汕之所以跟家彥保持著距離，既是因為剛才自己幾乎丟了性命的驚魂未定，也是對眼前這個想要丟下自己置自己於死地的男人出於本能的戒備，潛意識裏，這個男人說不定什麽時候又突然丟下她，把她丟給喪屍然後自己逃命。
    “……”
    家彥自然也明白這個姑娘的肢體語言，雖然自己後來救了她，但是之前想要犧牲她自己逃命的念頭也著實讓他自己感到震驚和不恥，難道一個人的本性，真的會在生死攸關的時候暴露無遺？
    “剛才的事情……對不起，我隻是……很害怕……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丟下你”
    家彥盡量組織著語言，掩飾著自己之前的真實的心理想法和舉動，氣氛變得愈發尷尬起來，盡管真正讓家彥想要救下這個姑娘的目的，最後還是為了自己。
    “有手機嗎？這裏太暗了，這樣下去我們會迷路……我的手機之前鎖在櫃子裏了。”
    “…………”阿汕還是沒有說話，隻是掏出手機遞給了前麵的家彥，然後又退了回去，和這個男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謝謝”家彥接過手機，是一部小米，比起她此時蓬頭垢麵的主人，上麵幾乎一點油漬都沒有。
    家彥很快的調出了手電筒的功能，手機裏發出的燈光瞬間照亮了管道的前方，光線多少幫著家彥辯清了方向，於是又繼續向前爬去。
    …………
    約半小時後，兩人終於摸到了醫院一樓的大廳處……
    兩人正在竭力的奔跑著，家彥已經脫掉了他之前披著的醫大褂，而阿汕幹脆就已經把那僅剩一隻的高跟鞋也給丟了，反正穿著也沒什麽用。而他們的身後，十餘隻喪屍正在瘋狂的追趕著他們。
    到處都是血跡，和正在吃人的喪屍！這些喪屍像是午餐有了著落似地，隻是在原地啃食著已經變成碎排骨塊的屍體，對兩人從身邊跑過，也僅僅隻是報以護食的警告低吼，他們這種對食物的熱忱，倒是切切實實的救了兩人一命。
    兩人大口大口的吸入，空氣中飄來的血腥惡臭，一種嘔吐感在他們喉頭一觸即發。
    終於衝出大廳了！
    外頭的陽光直刺入兩人的眼睛，讓兩人的眼睛一時難以適應下來。片刻，兩人的眼睛緩了過來，可進入眼裏的景象卻讓兩人愈發的絕望——本以為外頭是天堂，誰知更是煉獄——數量眾多的喪屍圍堵著路上堵成一團的汽車，瘋狂的敲碎了一輛又一輛汽車的玻璃，然後一窩蜂的擁入車內，把車子裏的人撕碎。
    ……無路可逃了嗎？
    兩人已經絕望，身為女孩的阿汕在劇烈的奔跑及強烈的絕望下，已經喪失了求生的意誌，隻是站在原地，邊哭泣著雙手扶著穿著已經殘破不堪的肉色絲襪的雙腿，不住的嘔吐。
    身後的喪屍已經越來越近。
    砰！叭~~~~~~~~~~~~叭叭~~~~~~~~~
    一輛閃著警燈的警車呯的一聲一頭從醫院前庭的綠化帶紮了進來，直直的朝著兩人開了過來，車頭已經被撞的殘破不堪，但是從汽車的喇叭聲和平穩程度看，開車的應該還是活人。
    “警察！是警察！！！我們有救了！！”
    這一轉機讓本已絕望的家彥霎時喜出望外，絕處逢生的狂喜讓他迸發出最後的力量，他一把拽過已經意識模糊的阿汕，揮著手向警車奔去。
    “喂！！！警察！！這裏！！！我們是活人！！！讓我們上車！！！！”家彥一邊跑一邊喊著，他的喊叫聲和汽車的喇叭聲也吸引了不少的喪屍，喪屍們紛紛往這邊靠攏。包圍圈收的越來越小。
    警車嗖的在兩人麵前一個急刹車停了下來。
    “上車！！！快！！”車上一位女警官衝兩人大喊，然後拿出手槍呯呯兩槍射倒了跟在兩人身後最近的喪屍。
    兩人聽到槍聲一愣神，往身後一看，兩隻喪屍雖然應聲倒地但並沒有完全死絕，而是掙紮著執拗的向兩人爬來。
    兩人不再猶豫，一把拉開車門，撲了上去。剛一上車，警車便踩足了油門，朝著喪屍包圍圈最薄弱的一環撞了出去，幾隻擋在行進路線上的倒黴喪屍直接被撞了出去，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頭，然後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啪的一聲掉到地上。
    車子很快的把喪屍甩了大老遠。屍群很快沒了蹤影。
    終於脫了險，家彥再也忍不住了，他把頭伸出車外，哇的一聲大吐了起來，吐了好一會讓，他才把頭縮回車內，用袖子擦掉了嘴邊酸臭的胃液。緩過神來的家彥這時才看清楚原來車前麵坐著兩位警官，像是一男一女。他才想起來給救了自己一命的警察說聲謝謝。
    “我說……謝謝，兩位警官！謝謝兩位救了我的命，我叫家彥，我旁邊的這個姑娘叫阿汕”，家彥說著回過頭去看看身邊的姑娘，沒想到她已經昏了過去。
    “…………”車前麵的女警官很久沒有答話，而坐在副駕駛的男警官似乎也沒有答話的意思。
    “隻有一位，我姓李（李倩），你叫我李警官就好……”女警官平淡的說著。
    “隻有一位？”家彥很是不解，前麵明明可是坐著兩位警官啊？家彥莫名其妙的往前探了探身子，想看看坐在副駕駛上的男警官。
    隻是一眼，他便完全明白了——副駕駛座上的男警官被安全帶綁在座位上，與活人不同的是，他的太陽穴上多了一個黑洞洞的窟窿，黑色的血漿和發灰的腦漿從窟窿裏流了出來，沾滿了整個副駕駛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