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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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黑夜!
凝重,在此刻的場上匯聚。
所有的a組成員已然趕到,他們隱隱形成一個包圍圈,將納薩克斯包圍在其中,但不久前犧牲的一名a組成員讓這個包圍圈被撕開了一個口子,雖然很苦便被諸位a組變換陣型補上了,但此刻場上卻是無一人敢動。
眾人凝神望去,卻是看不真切,好像有一團朦朧的霧籠罩在眼前,隱藏在暗處細不可察的線正發出喋血時興奮的叫聲。
但就在這時,包圍圈再次露出了一個破綻,原因卻不是又有一人死亡,而是——
薇安·博拉帶著陰森的笑容走向了納薩克斯。
一步,兩步,緩慢而又沉重的步伐敲打在在場的每一個人的心上。
納薩克斯則是一臉凝重地看向那個緩步走來的瘋子,多年的相處讓它清楚眼前的女孩究竟有多麽令敵人恐懼。
薇安走到某一個距離,突然停下了腳步,笑著問納薩克斯——
“呐,蘭德——”
下一刻,薇安博拉的膝蓋在納薩克斯的眼中猛然放大,隨後納薩克斯便宛如沙袋一般飛了出去,被撞懵的納薩克斯眼裏殘留著疑惑與不解,看著那個突然出現在自己原先位置的麵帶陰森的笑容的少女——
“你個狗日的怎麽從剛剛開始就不回話了?!”
飛舞的黑發在空中好像隱隱顯現出了沙子一般的顏色——不,不止是頭發——
薇安的身上出現了數十道割裂的痕跡,但從那痕跡裏飛濺出來的不是血——而是渴水的黃沙。
納薩克斯其實看清了薇安的動作,但它畸形的大腦卻沒有反應過來薇安舉動的意義,哪怕直到薇安近在眼前時身上飛濺出來而又詭異地縮回去的黃沙,它也沒有弄明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所有的a組成員都看楞了一瞬間,但也就是這一瞬間,薇安猛然追上了倒飛途中的納薩克斯,在空中揮刀砍向它的脖子,使得納薩克斯隻得拚命調整身形才隻是勉強被薇安砍飛了一隻手臂。
也就在這時,眾人方才是終於反應了過來,連忙利用陰影追上了被踢飛的納薩克斯,並分別從不同的角度出刀砍向它。
但隻能由守夜人解決的遊蕩者可不是吹噓的,就算失去了庇身的白霧,實力也仍高出a組等人一大截,會被薇安襲擊完全是因為薇安的能力太過出乎預料。
對,太出乎預料了。
納薩克斯強行凝聚出了九根絲線,擋開了a組等人本是必殺的圍攻,然後又站穩腳跟,向後滑了數米,同時也因此滑出了包圍圈,但薇安則是直直地衝向它,眼中隻有無盡的怨毒與瘋狂,配上臉上的微笑顯得宛如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這一次納薩克斯沒有再失神,而是輕鬆地側身躲過了薇安的攻擊,然後一拳穿透了薇安的腹部,鮮血如同燦爛盛開的花朵般迸了出來——
雖然那鮮血是黃色的。
納薩克斯瞳孔猛地一縮,它感覺自己不是穿透了人類的身體,而是黃沙,是沙漠,是滅絕生機的沙漠。
它在一瞬間身體都顫抖了下。
薇安可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她再次猛地揮刀砍向納薩克斯。
眼前閃爍的瑟瑟寒光顯然是驚醒了納薩克斯,它將手臂抽出,然後躲過這一刀,但因為先前發呆的緣故,它仍然沒有完好地躲過這一刀——一條腿被幹淨利落地切下。
薇安再次近身,納薩克斯下意識地一拳轟向薇安的腦袋,但下一刻它像是想起了什麽,連忙想收回拳頭。
但可惜薇安看到它的拳頭卻沒有躲避,反而迎頭而上,一刀刺進了納薩克斯的胸膛。
但顯然這麽做是有代價的——代價就是納薩克斯一拳轟爆了薇安的腦袋,但鮮血淋漓腦漿迸裂的場景卻並沒有出現——
因為薇安被轟的粉碎的腦袋化為了漫天飛揚的黃沙。
就在這時,薇安一個側身,好似有延遲般躲納薩克斯的拳頭,隨後漫天黃沙匯向薇安缺了一個腦袋的身體,重新再結合成了一個帶著瘋狂的笑容的美麗少女的頭顱。
薇安將刀用力一劃,隨後納薩克斯的身體幾乎被從胸口處切成兩半,但遊蕩者強大的生命力讓它仍舊勉強站立著。
它看著眼前帶著危險笑容的少女,下意識地想要再次出拳,卻見眼前一根漆黑的羽毛緩緩飄下——
若是有人在旁邊觀戰便可注意到,在一開始戰鬥的時候皎潔的月光下便有兩隻漆黑的烏鴉在飛舞,當薇安迎麵撞向納薩克斯的拳頭時,兩隻烏鴉飛到了納薩克斯的上方,隨後一隻烏鴉啄向了另一隻烏鴉的眼睛,而那隻被啄眼睛的烏鴉則是變成了一根漆黑的鴉羽,緩緩從空中飄下,而也就在這時——
飄到了納薩克斯的眼前。
一切都宛如一道複雜的數學題,一切繁雜的方程式構成了最後那個必將出現的結果。
下一刻,薇安與鴉羽互換位置,而薇安手中的刀也直直地刺入了納薩克斯的眼裏。
疼痛深入骨髓。
薇安再次用膝蓋撞向納薩克斯,讓它狠狠地倒飛出去,隨後又在空中一把按住它的腦袋,將它死死地按在了地上,隨後便開始拳打腳踢,一邊打還一邊用興奮的語氣說——
“喂,蘭德——你知道福特是怎麽死的嗎?你知道耶耶安是怎麽死的嗎?你知道諾弗什是怎麽死的嗎?你知道艾爾蘭卡是怎麽死的嗎?你知道埃爾是怎麽死的嗎?!啊?!蘭德!!!”
一個又一個人名從薇安的嘴裏蹦出,薇安隻感覺此刻的大腦仿佛要過載了一般,無數早已陌生的人名脫口而出,腦袋裏剛出現一個人名她就會下意識地說出,甚至沒有仔細去思索那到底是誰,仿佛這個名字所代表著的意義早已銘刻在了靈魂深處。
下一秒,薇安一腳狠狠地踢向納薩克斯的腦袋,差點直接將它的腦袋踢爆,而薇安卻毫不在意,繼續用著那帶著幾分瘋狂的顫音詢問——
“你知道的吧?你t知道的吧?!你不僅知道——你還看著他們死的是吧?——你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死是吧?!!他們死的時候你就在旁邊偷偷地看著吧?!啊?!你是不是還好開心,你是不是還在背地裏笑他們是一群蠢蛋——啊?!——是啊,對——你們這幫東西幹的出這種事啊——”
“不是——”
納薩克斯躺倒在地,仰望著夜空,艱難地發聲道——
“我從來沒有,這麽幹過——我隻是作為臥底潛伏在夜衛中,摸清亞克的實力脾氣與夜禱具,然後在今天展開占領這裏的計劃罷了——”
“哦?——是這樣啊——”
薇安停下了對納薩克斯的拳打腳踢,隨後拔出了還插在它眼裏的那把刀,將刀對準它的腦袋,臉上的陰森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她淡淡地回道——
“誤會你了,不好意思啊——那麽拜了——”
再一次,我不得不感歎生物神奇的趨利避害的本能,遙遠的未來薇安也曾不止一次地感慨此刻她那心中毫無緣由升起的警兆,以及身體自發做出的反應——
薇安博拉猛地將刀護在自己的身前,而下一刻,一個扭曲的怪物出現在了薇安的身前,並一拳打在了她護在身前的刀上——
下一秒,薇安·博拉宛如炮彈般飛出。
莫妮卡等人震驚地看向又一位出現的遊蕩者,但卻並沒有太過關心薇安的安危——
隻要沒有被一擊貫穿身體,那麽a組的人可不會就這麽輕易地死掉,因為當他們即將撞向任意一個物體時,他們就可以躲進自己印在那個物體上的陰影中,所以理論上每位夜衛承受的攻擊是相當於被弱化了的——
“砰!”
好幾棟房屋都被那道激射出去的身影撞塌,躲在裏麵的貴族估計也是凶多吉少。
莫妮卡等人錯愕地看向那些被撞塌的房屋——
很顯然,那道激射而出的身影恐怕同樣凶多吉少。
費克曼衝著莫妮卡大喊——
“莫妮卡——你去看看薇安,這裏我們拖住!”
眾人也是點了點頭。
莫妮卡聽到聲音後的一刹那便立刻動身了,迅速是夜衛,特別是a組所堅守的信條,戰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無謂地爭論隻會浪費寶貴的時間,所以莫妮卡緊緊是撇了一眼點頭的眾人便沒有絲毫的猶豫,利用陰影向薇安的方向移去。
隻是可惜啊——費克曼作為一個老兵自然知道在此時分神向莫妮卡說話的代價——
新來的遊蕩者在費克曼說話時便來到了他的身邊並一拳轟出,躲閃不及的費克曼隻能在那短短的時間內盡力地去躲避,但仍然被遊蕩者將他的右臂轟成了一團血肉。
而在這之後費克曼也是飛速地潛入了陰影中,再次出現時他消失的右臂上有一團陰影正在蠕動,堵住了他本該噴湧而出的鮮血。
但與此同時,遊蕩者再一次出現在了費克曼的眼前,顯然因為受傷,疼痛刺激神經的緣故,他使用陰影已經不如先前那般得心應手了,故而才被遊蕩者再次追上。
遊蕩者一拳穿透了費克曼的身體,但同時它愣住了——
因為費克曼·阿卡瑟正滿臉獰笑地用手抓著它貫穿他的那隻手臂,陰森地笑道——
“抓到你了。”
與此同時,身後數道刀光侵襲而至。
但下一刻,衝在最前麵的一名夜衛變成了一堆碎肉來到了遊蕩者的身後。
費克曼一臉震驚——
又是一位牽線者?!——不對!牽線者需要時間來布線,而它很明顯是趕來救蘭德的,不可能有那個時間,也就是說——
是蘭德之前留下的絲線!
而這個遊蕩者能如此精確地運用到這個絲線,那麽——
“他是‘預言家’!小心!”
說完這最後一段話,費克曼·阿卡瑟的頭顱便被一拳轟碎了。
隨後,屬於預言家的屠殺開始了——
而另一邊,莫妮卡很快便在最後的那座廢墟中找到了躺倒在地奄奄一息的薇安,此刻的她滿嘴鮮血,瞳孔正止不住地在潰散,雙手無力地軟倒在地,身上有些地方還被某些不知名的東西洞穿了,正在汩汩地流出鮮血。
莫妮卡抱起了那個正逐漸冰涼的柔軟軀體,滿臉驚慌——
平時的薇安絕不會犯下這種沒有用陰影去規避傷害的錯誤,而且在將殺死蘭德時薇安明顯沒有絲毫精力不支的樣子,但薇安仍舊變成了這幅模樣,隻能說明——
是薇安自己不想活了。
莫妮卡輕輕地搖晃著薇安的身體,大聲地喊著薇安的名字——
“薇安——薇安——薇安——薇安——薇安——薇安——”
薇安沒有絲毫的反應,莫妮卡能很明顯地感覺到她的生命正在流逝。
莫妮卡有些驚慌,她清楚此刻能救下薇安的隻有薇安她自己,但她不忍心看著這個本來一直封閉著自己內心的小女孩就這麽淒慘地死去,曾經的人生她沒體驗完,可如今的人生她卻也要走到盡頭!
這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女孩明明還有更為光輝璀璨的未來——哪怕是在這個肮髒腐爛的時代。
莫妮卡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麽——
可她又能怎麽辦呢?跟薇安說她喜歡她麽?哈——這個小色鬼沒準真會醒來呢——她到底在想什麽啊
就在這時,不久前的一幕突然闖入了莫妮卡的腦海中——
她有些想法了——
莫妮卡·蘭莎緊緊地抱住了那個有些嬌小的柔軟軀體,然後——
“薇安——”
——
火浪緩緩熄滅,露出了僅剩三名的遊蕩者渾身焦黑的身體,以及亞克一半已經燒焦了的臉和滿是血汙的黑色大衣。
亞克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三個幾乎已經喪失能力的遊蕩者“不惜做到這一步也不肯後退——你們到底有什麽目的?”
三位遊蕩者虛弱地回道“抱歉——恕我們無法告知。”
亞克冷笑了一聲,哪怕此刻劇痛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的神經,他卻仍跟沒事人一樣問道“可現在又如何?——你們幾個的傷勢一時半會兒可回複不過來,以你們現在的身體進入城內哪怕是我麾下的a組也可輕易將你們斬殺——你們還不是得退去?——還是說,你們打算拋棄一切來與我來上一場肉搏——讓我再拉上一兩個陪葬?”
已經被徹底燒毀黑夜的亞克卻仿佛沒事人一樣,無畏地看著眼前的三名遊蕩者。
三位遊蕩者虛弱地搖了搖頭——
“不,守夜人,你以為我們為什麽一定要拖到今天才執行計劃?——我們在夜衛裏打入了臥底,自然知曉你的夜禱具——赫爾法的葬禮,有關它獻祭自身換來的強大力量我們姑且還算有過猜測——我們隻是陪葬品,是葬送您這位守夜人的陪葬品!”
話音剛落,又是十幾位遊蕩者緩緩出現在了亞克的眼前。
“原來如此——”
亞克看著再次出現的十幾位遊蕩者冷笑了一下——
“你們是怕我一開始就拚命啊。”
亞克在一開始其實可以燃燒自己的生命以壯大黑夜,同時讓赫爾法的葬禮最後的燃燒能再持續上一段時間的,但很明顯遊蕩者看清了這一點,所以一開始就沒有派出全部的人,就是為了讓亞克在最後不選擇保留自己的性命——畢竟它們是清楚的,亞克能不拚命就一定不會在一開始去拚上性命——
城裏還有他在意的人。
“結束了——英勇的戰士,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我們向你表示崇高的敬意。”
一位遊蕩者看著癱坐在地的亞克,淡淡地開口道。
亞克失神地看了一眼手指上已經崩碎的戒指,隨後將掉落在地的碎片連同沾著的黏土一同撿起放在手中並取下戒指同樣放在手中,隨後一仰頭將戒指與泥土盡數吞下。
這個虛弱的男人勉強地站直了身體,幽幽地對著剛剛一位已經逝去的可敬的靈魂說道——
“對不起了——辜負了你的信任。”
亞克閉上眼,回想著在戒指崩碎的前一秒,那個金色雙眸的怪物對著他露出了猙獰的微笑——
“要活下來啊——小鬼。”
他倒是夠資格叫他小鬼。
遊蕩者看著那個孤高的男人——它們在給予那個男人作為一名戰士最後的尊重。
亞克看向遊蕩者,隨後淡淡道——
“為了不讓你們後悔我要先聲明——這個東西在我死後的幾秒內我仍能使用,所以你們此刻暫時地饒我一命並沒有多大的關係。”
諸位遊蕩者一愣,有些不明白他在說什麽,但本能地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習慣性地從滿是血汙的衣服裏拿出一根煙叼在嘴上,剛欲點燃,卻發現每次嘴上說著做這種東西掉價卻仍會幫他點好煙的家夥已經不在了,亞克一時有些楞神。
隨後他笑了下“她應該也不會喜歡煙味吧?”
說完,亞克又無奈地低下頭歎息一聲——
“對不起啊,莫妮卡——我回不來了。”
隨後他將那根煙丟在一旁,在一眾遊蕩者緊張到繃緊的身體前緩緩將右手放在左胸前,輕笑道——
“願那該死的長夜——”
突然,亞克的身高麵容頭發身材都開始急劇變化,直到完成地變為一位正微笑著的溫婉美麗的女性,就連他最後的聲音也是變得輕柔悅耳——
“永寂。”
這一天,有高居於薈薈眾生之上的一位神靈向此處投下了她那偉岸的視線,隨後——
一眾遊蕩者的身體緩緩崩裂。
在臨死前的最後一刻,遊蕩者中明顯是首領的那位不甘地走上前,極盡全力想要觸摸到那位女性,但身子卻不如往常那般靈活,而是仿佛被一整座大山都壓在了身上,步履維艱。
它扭曲地嗓音中含著濃濃的不甘與震撼,它說道——
“為什麽”
隨後,亞克·蘭莎的身體與一眾遊蕩者一同徹底崩壞。
凡人難以承載神威的降臨,這是常識。
不遠處,旅行家與酒吧老板站在陰影處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酒吧老板輕聲問道“您不出手幫幫他麽?”
旅行家緩緩搖頭道“我哪裏知道該幫誰?”
酒吧老板沉默了一會兒,隨後問道——
“可您最好不還是出手了麽?——幫助那位夜民的神降儀式得以成功。”
旅行家沉默了一會兒,隨後道“我看他們都太累了啊”
——
“薇安——”
——誰啊?
“薇安——”
——莫妮卡啊?
“薇安——”
——吵死了啊莫妮卡,我已經累死了,讓我休息下不行嗎?
“薇安——”
——莫妮卡,饒過我吧——我真的不想起來,我真的好累好累
“薇安——”
求求你了,莫妮卡——讓我睡會兒
“薇安——”
“我真的堅持不住了啊,我t真的我會回家嗎?——我能回家嗎?——我想回家啊”
“薇安——”
都說了——
“救救大家。”
真的是——既然這樣的話,那就再——
稍微努力一下吧。
薇安·博拉猛然睜開了雙眼。
然後——
黑夜降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