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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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凡逃離教室,心道:“好險,好險。”可一想到剛剛在劉悅的日記本上暢所欲言,總算是可以一掃被她欺騙的不快。
    “哎,你等一下。”曾凡聽到身後有人叫他,雖然那人不大禮貌,可還是能聽出是個女生。曾凡轉身一看,原來是三班的女生,還是經常和安雪在一起的女生。
    “你能幫我叫一下你們班的江建國嗎?”女生怯生生地問。
    “他不在教室,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去哪裏了。”
    “那你能幫我拿一下羽毛球拍麽?是江建國從我這裏借去的。”女生的聲音很好聽。
    曾凡有些為難,劉悅還在教室裏,現在進去,肯定是凶多吉少。曾凡用自己都感到有些肉麻的溫柔語氣說:“要不你等江建國回來拿給你吧?”
    “我現在就要用啊,你不能幫我拿一下嗎?”聽到這話,曾凡的心已經酥了半邊,再看她一身綠衣,在寒風中簌簌而抖的樣子,另外半邊也不禁軟了。他終於下定決似的說:“好,你等著,我去拿。”
    曾凡走進教室,不敢去看劉悅,快步走到江建國的座位上,拿了球拍就走。出了教室,曾凡的心還跳個不停,心想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膽小。
    女生道聲“謝謝”,又對曾凡一笑,才轉身走了。曾凡的大腦在幾秒後才從一片空白中恢複恢複過來,腦海中隻是盤旋著一句話:一笑傾人城。
    看著女生的背影漸漸遠去,曾凡不禁擔心她瘦削的身體經不住寒風一吹,然後乘風歸去,腦海中那女生白得幾乎要透明的臉好久都揮散不去。
    女生走後半天,曾凡才想起這女生叫王婷。“不對,江建國該不是把我的詩給她了吧?”曾凡暗想,“這家夥的眼光還真不錯。”想著王婷弱柳扶風似的身形,曾凡突然萌生出一個惡毒的想法:“要不告訴她將江建國送她的詩是我寫的?不行,萬一不是送給她的,這人可就丟大了,江建國這小子也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曾凡幻想半天,回教室是沒那個膽子了,隻好再入紅塵。當日的比賽已將結束,大多數學生都回了家。雖然離天黑還早,天上斜斜的太陽卻早已失卻了熱度,照著空曠的操場上零零落落的人,在他們身後投下長長的黑影。
    要不是看到操場的江建國幾人,曾凡也要回家了——這正是開運動會的好處,如果不參加比賽,學生可以在任何時間回家,唯一的阻礙就是集體榮譽感,因為自己班裏有比賽的人需要加油。有些人選擇不回家,是為了葡萄糖水和薄荷塘,這些當然是為參加比賽的人準備的。據說奔跑的時候口裏含一顆薄荷糖,可以讓人有一種要飛起來的感覺。曾凡特意去試過,可除了讓嗓子發涼之外,沒有任何其它的功效。
    看到江建國,曾凡馬上又有了活力,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可還是壓不住聲音裏躍動著的偷窺似的興奮,“剛才有女生找你。”
    旁邊的孫浩明等人也對此事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誰?”江建國不明就裏。
    曾凡故意說道:“好像是三班一個叫王什麽的女生。”
    周圍又響起“哦”的一聲。
    江建國臉色正常,他早已猜到是王婷了;羽毛球拍是他故意向王婷借的,打算親自還給她,然後順便把曾凡的詩也給她。
    “她找我幹什麽?”
    “要羽毛球拍,我已經給她了。”
    江建國的心開始滴血。
    “我給她沒事吧?本來想讓你給她的,可她說有急用。”
    江建國繼續心裏滴血,嘴上卻說:“沒事,我早就想還給她了,你給她正好。”江建國沒想到自己出去一趟,竟被曾凡壞了大事,心裏恨死了曾凡。
    曾凡卻活得更得勁,繼續問:“你們剛才去哪裏了?”
    “南山上的果園。”
    “去偷蘋果?”
    “沒有,就是隨便逛逛。”馬濤答道,“江建國搓了看園字老汗的半斤煙葉子,卷了一根,吸得爽不爽,江建國?”
    看馬濤的樣子,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江建國暗自心傷,懶得理會馬濤,冷冷地說:“你怎麽不自己去試試?”
    馬濤笑著說:“這家夥平時不怎麽吸煙,沒想到吸起來比我還狠。那煙葉子後勁多大,我怕吸上一口就要醉倒了。”
    曾凡沒想到南山上還有這樣一塊福地,忙說:“你們下次去的時候也帶上我吧?”
    “還想有下次?”馬濤一驚一乍地說:“我們這次去,江建國浪費了老漢的半斤煙葉子,我燉了半斤茶葉,再去的話不被他打折腿才怪。”
    “你還喝茶了?”
    “沒有”,馬濤似乎有些遺憾,“老漢的電爐子接觸不好,茶熬到一半的時候漏電,我的手都電麻了。”
    “那茶呢?”
    “倒了唄,你沒見老漢喝茶的杯子,恐怕有七八年沒洗了,茶垢厚得可以再造一個茶杯出來,我可不敢喝。”
    聽完馬濤這話,曾凡腦海中就浮現出一個奇怪的老人來。曾凡上小學的時候就聽說過他了。老人最寶貴的是兩棵大桑樹,看得比什麽都緊,有人來摘桑葉桑葚都可以,就是得用東西換。
    和老人換桑葉和桑葚的都是些小學生,小學生能拿得出的也就是上學帶的幹糧了,但老人就喜歡吃小學生的幹糧。曾凡也曾想過用自己的幹糧去換老人的桑葉,因為他養的蠶吃另外一種植物葉子的時候,總是發育遲緩。可是曾凡早上去上學帶的幹糧,到中午的時候總是所剩無幾,而老人又是吃慣了各種各樣的幹糧的,口味之高恐怕已經趕得上洪七公了,一般的饅頭花卷什麽的他早就不屑一顧了。
    曾凡養的蠶總是在他的主人下定決心用自己的幹糧為它換桑葉之前就早早地餓死了,不過這也省卻了不少麻煩。可惜的是曾凡至今都沒見過那個怪老頭。曾凡總是將那個老人想象成一個一年四季都穿著可以看見裏麵的棉花的大皮襖,汙頭垢麵,須發盡白,並且掩住了他本來麵目的人。
    周圍的熱鬧更加襯托出江建國的落寞,在曾凡幾人的笑聲中,江建國回了家。馬濤也一並走了。孫浩明卻不動。
    曾凡和孫浩明回到教室,劉悅和林玉嵐也早不在,曾凡也準備回家,他叫孫浩明一起回,孫浩明卻有些神秘地說:“我還要等人。”
    沒等曾凡問他,孫浩明就興奮地說:“你知道嗎?我中午回家的時候遇到孫慧琳啦,他還坐了我的車。”
    曾凡並沒有吃驚,因為孫浩明已經不止一次地對他講過同樣的話了。事實上,曾凡並不喜歡聽孫浩明老講他和孫慧琳的事。他有次甚至還悄悄地對曾凡說孫慧琳脖子下麵的某個地方長著一顆痣,異常嬌小可愛,還叫曾凡去看。
    孫浩明並沒有發現曾凡的不快,繼續講他如何去孫慧琳家附近等她,如何遇到孫慧琳的弟弟,如何騙他叫自己姐夫。孫浩明好像一個需要用坦白來減輕刑罰的罪犯,在曾凡麵前滔滔不絕。但曾凡偏偏沒有當法官的興致,寧願他抗拒從嚴。也許對孫慧琳還是有些好感吧,曾凡隻能這樣默默地想。
    上小學的時候,曾凡和孫慧琳說上一句話都能高興半天。有次製作黑板報,他向孫慧琳遞透明膠帶的時候不小心碰到她的手,竟然讓他有了觸電般的感覺。他偷瞄了一眼孫慧琳,卻發現她毫無反應。盡管這讓他有些許的失望,但還是期待下次的觸電。
    不過當他上了初中,仍然和孫慧琳同班之後,反而沒有了當年的感覺和想法。所以即便後來孫浩明去招惹她,以及她後來轉班,曾凡都沒當成什麽大事;但他畢竟無法忍受孫浩明在他麵前沒完沒了地說她的事。
    曾凡沒想到的是,幾年後的高中,孫慧琳會頻頻更換男友,最後甚至換到了曾凡的同班同學。看著靜靜地站在教室門外等自己班那個男生的孫慧琳,曾凡突然很想衝出去對她說:“你這又是何必,何必去等那樣的男生?”但他終究什麽都沒說,隻是對她笑了一下;孫慧琳也報之一笑,不過這笑裏似乎帶了一絲苦澀。孫慧琳還是那樣的嬌小,隻是鼻梁上多了一副近視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