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美麗富饒的威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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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教宗!
    尤金四世冕下蘇醒的消息以閃電般的速度迅速傳遍了羅馬。
    修士們紛紛為主心骨的回歸長出一口氣,攜軍到達羅馬不久的阿拉貢兼那不勒斯國王阿方索心中的大石頭也終於落地。
    他可不想當率軍獨自和弗雷德裏克廝殺的冤大頭,他是來渾水摸魚的,不是來拚命的。
    尤金四世蘇醒後,第一時間收到了“那不勒斯軍到達”的消息,高興地差點又背過氣去。
    托馬索主教立刻受命前去清點兵馬,將羅馬最精銳的駐軍全部整編為出征部隊。
    由阿方索四世禦駕親征的四千那不勒斯軍,羅馬的整編部隊,再加上醫院騎士團的支援,總計七千士兵與不計其數的輜重糧草浩浩蕩蕩地離開羅馬,向安科納方向前進。
    奧軍雖受挫一陣,然而主力未損,不可小覷。
    為了保證全軍上下的勠力同心,一生開會無數的尤金四世決定親征奧地利!
    教皇親征的衝擊力絲毫不亞於教皇昏迷不醒,羅馬一時之間又不知幾家歡喜幾家愁。
    當然,尤金四世隻是名義上的統帥,這三千羅馬軍的實際指揮官自然是百戰老將斯蒂芬·斯萊特大團長。
    作為抗戰在異教徒第一線的老將,斯蒂芬與東羅馬帝國的約翰皇帝曾數次並肩作戰,擊退奧斯曼異教徒的侵略,希臘的每一寸大地都流淌著大團長奮戰的汗水。
    將軍隊指揮權交給他,尤金四世再放心不過了。
    經過二十天的緩慢行軍,聯軍大部隊終於挺近了安科納,在最前方領軍的斯蒂芬如今已然看得到安科納山城的教堂塔尖。
    安科納與其他的中世紀城市類似,由兩部分構成,分別是位於山腳的城堡要塞與一直蔓延至海岸邊的村落城鎮。
    這是兼具防禦與經濟的最優解,同時代的中日韓都有相同的設計,例如古日本戰國的天守閣與城下町,古中國的主城與外圍農村。
    聯軍所到之處,森林毀於一旦,城下的村落也荒無人煙,可憐的安科納遭受戰火的摧殘後堪稱慘不忍睹。
    如果讓尤金四世知道,這些破壞並非奧軍所為,而是格熱戈日為了堅壁清野主動燒毀,不知他會有怎樣奇妙的心情。
    格熱戈日在聯軍到達三天前便收到了消息,早早便派遣軍民合力搭建了供養七千大軍的臨時營壘。
    經過一個月的重建,安科納的外城區逐漸煥發生機,難民們不再被迫聚集城內,紛紛返回原先的家園,用多到溢出的木材重建房屋。
    “戰爭摧殘的大地遍布希望”,這句話並不僅僅在說和平的可貴,也是對戰後民眾低需求狀態的客觀闡述。
    能有遮風避雨的房子、能熬過苦寒的冬季、能躲過奧軍的屠刀已是萬幸,市民別無所求。
    望著一張張悲愴滄桑的麵龐,尤金四世難得地露出悲天憫人的神情,當即派出隨軍修士四處搭建粥棚,施舍食物。
    此行,托馬索主教和艾伊尼阿斯修士一並隨軍出征,尤金四世命令為說服阿方索四世立下汗馬功勞的老主教阿方索·德·博爾哈留守羅馬。
    他的此舉讓諸多支持托馬索繼承教皇之位的人暗自嘀咕莫非尤金冕下更屬意德高望重的老阿方索繼位?
    阿方索四世和斯蒂芬統軍進入營壘,安置好士兵的衣食住行,各自歇息下來。
    尤金四世作為至高無上的神聖教皇,不可能住在髒亂不堪的軍營裏,格熱戈日提早將自己的住所整理幹淨,恭迎冕下聖臨。
    格熱戈日在前領路,眾修士如眾星拱月般守護在身旁,外圍由披堅執銳的軍士拱衛,尤金四世在眾人的保護下緩緩進入城池。
    兩側的道旁,市民紛紛好奇地探出腦袋,皆渴望一睹冕下神聖的容顏。
    在路邊售賣水果幹的商人連忙跪伏在地,不敢抬頭直視聖座。
    尤金四世望著格熱戈日累出白頭發的兩鬢,感慨萬千。
    “德力格爾,時光荏苒啊,你竟也到了發鬢頒白的年紀了……”
    格熱戈日連忙轉身彎下腰“聖座,等到明年開春,我便虛度四十年光陰了。”
    “一眨眼,你已在安科納當了有十年的都主教,我時常想起你,卻苦於路途遙遠,無法相見。”尤金四世搖了搖頭,“等到戰後,你便帶著你的人搬到羅馬去吧,這樣我想見你的時候也方便。”
    “哎,哎。”
    格熱戈日連聲稱是,滿臉的大胡子難掩激動。
    苦熬十年,終有出頭之日。我要去羅馬了!我格熱戈日要去羅馬了!
    他激動得大腦一片空白,差點忘記了最重要的正事。
    “對了,聖座,還有一件事不得不跟您稟明。”
    格熱戈日看了看周圍貼得過近的修士們。
    尤金四世嗬嗬笑了兩聲“他們都是值得信賴的虔誠信徒,你但說無妨。”
    “遵命。”格熱戈日低下頭,“聖座可還記得您封賞過一名名為羅貝爾·諾貝爾少年修士?”
    尤金四世理所當然地道“當然,我還沒老糊塗到這個份上,我親口追封他為維也納的樞機主教。”
    “我前日得到消息,羅貝爾修士並未殉道,他身陷敵營,孤身一人與奧地利的弗雷德裏克三世周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格熱戈日極盡溢美之詞,將羅貝爾在敵營的遭遇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就差說誇讚他是聖徒彼得轉世、使徒大衛再生了。
    尤金四世和一眾教士為他形容的困難艱險幾度動容。
    “……最後,經過與羅貝爾修士三天三夜的長談,弗雷德裏克徹底心服口服。”格熱戈日輕聲道,“他願意全盤接受聖座對維也納樞機的任命,用絕食七日的方式悔過,向耶穌基督宣誓永不再玷汙教皇國的聖土。”
    “哦?”
    尤金四世和眾人都為這份從天而降的喜報喜不自勝。
    “好,好,好!羅貝爾修士不僅精通戰陣之事,還有一口不亞於我的好口才!”
    尤金連聲讚歎。
    他一生經曆大會議與大辯論無數,最得意與看重的便是舌綻蓮花的口才能力。
    隻恨羅貝爾·諾貝爾年紀尚小,又是法蘭克人,否則尤金四世一定會把他培養成公教複興大業的繼任者。
    非拉丁人,且在羅馬任職的修士屈指可數。寥寥無幾的外鄉人,例如老阿方索,也多是倚靠資曆熬上去的老人,壽數難論,不能委以重任。
    但即使這樣,他依然很看好羅貝爾的才華——雖然羅貝爾難以入主羅馬樞機,卻可以在為公教在各國之間斡旋,成為羅馬教廷在世俗國家的代言人。
    尤金四世驀然想到些什麽,眉頭蹙起。
    托馬索知識淵博,一眼便看出他的難處“冕下,您是在擔憂阿方索國王吧?”
    “是啊,既然奧地利人已經承諾不再來犯,我們對阿方索的承諾是否還應該生效呢……”
    “聖座,其實奧地利人還有一個贖罪的請求。”
    “嗯?”
    眾人終於走進格熱戈日準備的教堂聖所。
    格熱戈日笑著道“具體的詳情,就請羅貝爾修士親自向您稟報吧——羅貝爾!”
    他抻著脖子向裏屋喊了一聲,木門打開,羅貝爾·諾貝爾快趨至尤金四世身前,彎腰親吻了他的權戒。
    “參見聖座。”
    “你就是格熱戈日說的羅貝爾?”
    尤金四世看著眼前稚氣未脫、鋒芒不露的少年,滿意地點了點頭。
    “好,年少成名而不自傲,你比德力格爾年輕時強多了。”
    躺槍的格熱戈日尷尬地呲出白牙。
    “奧地利公爵想托你說什麽?”
    “回稟聖座,公爵自從出征以來無時無刻不被內心的罪惡感煎熬。”羅貝爾遞上一封封漆的書信,托馬索代教皇撕開信封,將書信展開於尤金眼前。
    趁著教皇認真閱讀信件,羅貝爾接著道“公爵之前遭到撒旦欺瞞,自認為無法彌補犯下的過錯,決定效仿‘矮子’丕平大帝故事,獻土報償。”
    “但是這些美麗的土地仍然被背信棄義的威尼斯人霸占,公爵決心率軍消滅威尼斯,獻上教皇國以北五百裏山河。”
    托馬索開口道“信上說,公爵請求予以糧草和軍械的支援?”
    羅貝爾坦然回答“是,公爵的軍隊缺乏補給,威尼斯人城高軍盛,如無聖座施以援手,恐怕無力奪回聖土。”
    眾修士竊竊私語,尤金四世狐疑不定,舉著信件在廳堂內徘徊。
    奧地利的弗雷德裏克心機深沉,那些所謂贖罪、補償之類好聽的屁話都是一麵之詞,這一點尤金四世心知肚明。
    威尼斯是奧軍進犯教皇國的幕後推手,如今奧軍主動要求討伐,恐怕是二者之間的盟約出現了難以彌合的裂痕,擔心遭到威尼斯軍與教皇軍的兩麵包夾。
    縱然弗雷德裏克自有其謀劃,其信中描繪的藍圖卻確實讓尤金四世難以拒絕。
    自從公元八世紀發生了著名的“丕平獻土”以來已有八百載,羅馬公教得到了自拉文納到羅馬的“五城區”作為本部,之後數次因敵國的侵略隻剩羅馬孤城,領土再無寸加。
    教皇國的北方是北意大利富饒的土地,博洛尼亞、米蘭、熱那亞、佛羅倫薩、費拉拉、摩德納……隨便挑出來都是有名有姓的大城邦。
    這些城邦軍力平平,羅馬公教的軍團完全可以踏平北意。然而……它們都屬於神聖羅馬帝國疆域,帝國的領袖有義務出兵保衛北意城邦。
    和神聖羅馬帝國這樣橫跨波羅的亞德裏亞海的龐然大物相比,教皇國不過是彈丸之地。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有例外。
    威尼斯共和國,一顆閃耀於東北意大利的璀璨之星。
    它即不歸屬神聖羅馬帝國,也不歸屬羅馬公教,是一顆獨自美麗的明珠。
    獨立的身份使得它有著暢遊地中海的便利,規模龐大、工藝精湛的造船廠給了它稱霸大洋的自信,讓威尼斯商人之名響徹環地中海國家。
    然而,獨立是一朵美麗又劇毒的玫瑰。
    威尼斯共和國的疆域狹長彎曲,毫無戰略縱深,本部更是一座部分淹沒在水中的“水城”,這既為共和國培養了一代代精通航海的人才,也讓共和國的發展規模受限。
    後世常常將威尼斯與尼德蘭相提並論,前者在千年曆史中憑借商業與海戰稱霸地中海,後者也在資本主義發展的黃金時代打出了“荷蘭馬車夫”的名號。
    二者也以類似的原因衰落狹小的本土無法抵禦外敵,和平年代蓄積的無數財物,往往隻需要一場戰爭便灰飛煙滅。
    也許,是時候讓威尼斯共和國推出曆史舞台了。
    尤金四世目光閃爍。
    “……好,弗雷德裏克公爵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