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火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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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教宗!
    經過了一整天的趕工製造,奧地利工匠們成功建造出一台完整的配重拋石機——代價就是沒有時間建造哪怕一架雲梯。
    奧軍的軍匠並不富裕,經曆兩場大戰,許多匠人慘死亂軍之中,幸存下來的不過二十四人。
    羅貝爾已經將這二十四人的工作量壓榨到極限,竭力畫大餅維持他們的工作熱情,又喊來幾百個普通士兵打下手、搬木頭,可工程進度仍然緩慢。
    按照這個速度,莫說兩天,就是給他們一周也完成不了任務。
    羅馬那不勒斯聯軍仍在趕來的路上,大約還有三天就會到達波河沿岸。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是時候動用一些特殊手段了。
    “大人,我軍的倉儲中有火藥嗎?”
    “火藥?哦,你是說硝石粉?”弗雷德裏克離開伏案奮筆的狀態,疑惑道“我記得軍中還有一百斤的藥硝粉和硫磺粉,你問這個做什麽?”
    他很快便自行理解了羅貝爾的意思“等等,你想用火藥去炸城牆?就像蒙古人那樣?”
    公元十三世紀,位於中亞的花拉子模汗國大汗襲殺了一支蒙古商隊,倒黴的是這支商隊不僅僅是商隊,其中還夾雜了蒙古大汗的使者。
    得知竟然有人敢得罪如日中天的自己,成吉思汗一聲令下,率領十萬人的大軍席卷而去,向西方一路發起了長達半個世紀的浩蕩征伐,史稱“蒙古西征”。
    西歐與東亞分別位於歐亞大陸的兩大角落,那裏的古人怎麽想也不明白,遙遠的東方國度為什麽要不遠萬裏地過去找他們的晦氣——阿提拉踩了歐洲一遍,蒙古人又來一遍,是不是油餅?
    當然,曆史證明蒙古人的屠刀眾生平等,在東歐大草原和近東來回燒殺劫掠三四遍之後,蒙古人回師就毀滅了南宋,讓亞洲人民也好好感受了一下蒙古屠刀。
    黃金家族的鐵蹄橫跨歐亞,直到在東西方分別被埃及人、日耳曼人和大和人逼退,再加上軍隊的內部分裂和瘟疫肆虐才不得不停下征服的腳步。
    在蒙古西征的過程中,一種中西亞人和歐洲人從未見過的新型武器——來自遙遠東方的黑火藥——走上曆史的舞台。
    蒙古軍隊幾乎全部由騎兵和亞洲奴隸兵組成,野戰無敵,攻城乏力。
    然而,他們會使用一種遇火猛烈爆炸,冒出滾滾黑煙的灰色粉末,可憐的石木城牆在粉末爆炸下轟然坍塌,歐洲人引以為傲的中世紀城塞在這種粉末麵前如同紙糊一般。封建主,尤其是波蘭和基輔羅斯的封建主,被火藥炸得哭爹喊娘。
    仰仗火藥的巨大威力,蒙古大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這是科技代差在軍事上第一次體現得淋漓盡致,下一次出現這樣巨大的差距,還要輪到歐洲鐵甲艦肆虐海洋。
    火藥的科技含金量其實並不算高,歐洲人從蒙古工匠俘虜口中拷問出火藥的原材料,隻用了幾年時間就仿製成功,甚至比蒙古的火藥配比更加合適,威力更加強勁。
    因為慣性思維的原因,被蒙古入侵的諸國人都將火藥當作了攻城利器。跨入十四世紀,被火藥炸疼了的歐洲人痛定思痛,將大量火藥塞進了粗大的圓筒,塞入巨石,點燃火藥,巨石應聲飛出,製造出火炮的前身,射石炮。
    但射石炮因為笨拙和昂貴並沒有得到廣泛推廣,隻有法蘭西和勃艮第的富裕大貴族才用得起火炮,窮到摳腳的神羅貴族還是更傾向木礌拋石機和衝車這樣隨砍隨造的便宜貨。
    至於為什麽軍隊會攜帶硝石和硫磺……那是因為這二者不僅可用於製造火藥,更是治療外傷感染的優秀藥材。
    “算了吧。”弗雷德裏克否決了羅貝爾的提案,“這些硝石都是我從威尼斯進口的,每磅十二杜卡特,不值得浪費在基奧賈。”
    歐洲的硝礦一直以低劣著稱,奧地利境內沒有一座可供開采的硝礦,要想獲得這種戰略資源,必須通過威尼斯商人從西亞諸國購買。
    英法百年戰爭極大推動了火藥的發展,為了獲得更廉價的火藥,兩國匠人發明了“糞坑製硝法”——他們把糞坑集中建造在一起,鼓動全巴黎的市民去拉大便,經過七七四十九天發酵,糞坑的牆壁上會出現一層白粉,這就是硝結晶。
    羅貝爾苦苦相勸,弗雷德裏克就是咬死著不放。
    他沒有奧地利國內的支持,每分軍資都是自費購買,當然舍不得浪費。
    “弗雷德裏克·馮·哈布斯堡!”
    在激烈的爭執中,羅貝爾大發雷霆,直接喊出了弗雷德裏克的名字。
    “你反複說要放手一搏,大軍才轉移到這麽危險的地方,事到如今卻舍不得幾十公斤的火藥,你開什麽玩笑!”
    “說得輕鬆,你知道這幾仗耗費了多少錢糧嗎?”弗雷德裏克反嗆回去,“如果冒險失敗了——”
    羅貝爾疾聲嗬斥“冒險失敗就去死!所以才不能失敗!”
    弗雷德裏克呆滯地坐在位子上。
    “聽好了,你要當名副其實的奧地利公爵對不對?要給那些看不起你的大貴族一點顏色瞧瞧對不對?”羅貝爾繞到桌子後,搖晃他的肩膀,“擊敗威尼斯人,整個奧地利都將拜伏在你的腳下,到那日,今日的一切代價都不值一提。”
    “你說得對……”弗雷德裏克呆呆地點了點頭,“擊敗威尼斯……要贏……”
    “硝石和硫磺在哪?”
    “鎖在軍需倉庫,鑰匙在阿爾馮軍需官手裏。”
    “很好。”
    羅貝爾扭身離開軍帳,臨走時還順走了弗雷德裏克的一次性印信。
    “這家夥,真是越來越放肆了。”弗雷德裏克罵罵咧咧地扔進嘴裏一粒葡萄。
    但他不會反感,甚至還期待羅貝爾多罵幾句。
    當一個人活在被他人漠視,敵視,乃至無視的環境中時,任何在意他的話語都是那樣彌足珍貴,遑論對方的出發點永遠是為他的利益著想。
    羅貝爾說得對,攻下城塞就有寶馬雕車香滿路。攻不下?大不了一死而已。
    “就這麽點?你確定?”
    羅貝爾徒手拎起兩口加在一起也才一百斤的皮口袋,瞪大眼睛看向軍需官阿爾馮。
    阿爾馮委屈萬分,連聲喊冤“冤枉啊,主教大人,下官絕對沒有貪汙,不信您問陛下,我軍真的隻有這些硝石和硫磺粉了。”
    “這點火藥怎麽炸的塌城牆。”羅貝爾咬咬牙,神色糾結萬分。
    良久,他似乎終於是下定了決心,將阿爾馮趕出了倉庫,關上大門,一個人在內部搗鼓起來。
    阿爾馮憂心忡忡地扒在門邊,試圖從門縫裏偷看自家主教在做什麽。
    大約兩個多小時後,羅貝爾推開了大門。
    而那兩袋子原材料,此時此刻已經兌製成烏黑濃密的火藥顆粒。
    就是……就是怎麽感覺好像多了一點點?
    不對,不是多了一點點,是多了好多!
    阿爾馮驚掉了下巴“大人,您這是……”
    “今天的事情不許傳出去。”羅貝爾把劍抵在他的胸口警告道,“如果有第四個人知道我來過這裏,你、還有你的妻兒,全部都別想活著!”
    他看著軍需官銷魂喪膽,通體戰栗的模樣,滿意地點了點頭。
    阿爾馮嚇得麵如土色,目送主教大人施然離去。
    在主教走出十幾米後,他聽到一聲幽幽的歎息“你就當我向耶穌借了筆高利貸吧。”
    他脫口而出“基督是威尼斯人?”
    “噌!”
    長劍插在他腳邊,隻差一厘米就能刺穿他的腳背。
    阿爾馮猛地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匍匐在地,不敢眺望主教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