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和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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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教宗!
    “幹杯。”x2
    弗雷德裏克的酒杯和一個農民碰在一起,搖晃的酒水從邊緣灑出幾滴,其餘被他一飲而盡。
    他的身邊沒有侍從,沒有護衛,也沒有親朋好友,在昏暗的酒館裏顯得格外孤獨。
    弗雷德裏克也扒掉了自己那身貴族的服飾,感覺無比清爽的同時,順道證明了平民大眾真的隻能靠衣服認人。
    他在來的路上和一個嘲笑他的農民打了個一架,隻有碳水可吃的老農民毫不意外地被肉蛋奶管飽的大公爵重拳出擊。
    那個老農在鄉親中的風評算不上好,眾人異口同聲地表示“早該打打了”,然後邀請弗雷德裏克來他們鄉民開的這間酒館暢飲。
    “老板!再來一杯!”
    前凸後翹的美女酒保一扭一扭地為他端來一杯啤酒,他怪笑著捏了一把肥美的屁股,惹得佳人一番風情的白眼,臨走前留下了一張“今晚約翰旅店見的紙條”。
    弗雷德裏克笑罵一聲“小掃貨”,紙條被他隨手塞進褲兜。
    由於夜市節的緣故,酒館不停進出著新的麵孔。弗雷德裏克扶著頭坐在大門附近,不經意地看著這些裝扮各異的市民。
    這些人都是他的領民,這是上帝、教會與皇帝達成的封建契約。
    他翻過記錄了領民信息的卷軸和文件許多次,卻一直沒對何謂“領民”有太多理解。在今晚之前,他對人口的理解一直停留在紙麵上。卷宗記載,維也納有常住領民4萬戶(大約12萬16萬人),雖然比不上同時期的歐洲第一大城市巴黎的規模,也算得上德意誌最耀眼的明珠了。
    論人口,能與維也納相提並論的並不多,弗雷德裏克是幸運的,他在三十二歲這年就擁有在無數貴族夢寐以求的繁榮領地,奧地利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冷冰冰的數據終究不如親身經曆來得實在。
    他在人民心中的形象如何?他這些年所做的一切究竟有沒有得到眾人的認同?這些都是他迫切渴望了解的。
    從這個角度想,將公爵的這次夜訪理解為短暫的微服出巡也無所謂。
    “嗯?”
    弗雷德裏克正和旁邊坐著的煤礦工暢聊著政治話題,餘光突然瞥見酒館走進了兩位熟悉的人影。
    “呃,抱歉,我突然想起家裏有點事,先走了。”
    他急匆匆地丟下幾枚銀幣,裹住身上的大衣慌忙離開。
    一個行色匆匆的高大男人走進酒館後的暗巷,在確認沒人追過來後長舒了一口氣。
    此人正是剛剛“逃”出酒館的弗雷德裏克。
    “見鬼了,羅貝爾怎麽會在這裏?”
    他埋怨著壓低帽簷,繼續向暗巷內部走去“也對,今晚是一年一度的夜市節,他們都是第一次來維也納,感覺新鮮也正常。”
    實話實說,弗雷德裏克還沒有做好與羅貝爾正麵對話的準備。
    一段時間前,他通過克裏斯托弗告訴羅貝爾,自己會為他準備一份賠禮,結果時至今日也沒想好送些什麽。
    沒有為對方準備賠禮,還又鬧出了貝婭特麗這檔子事。他不知道羅貝爾甚至沒和貝婭特麗見過麵,他隻擔心二人間有著超越朋友的關係,那自己這個間接凶手怎麽有臉見人家。
    “啊,煩死了。”他揪起頭發左扯右拽,懊惱不已,“早知道不要那麽衝動了。”
    “所以,確實是你害死的貝婭特麗,是嗎?”
    一道幽深的聲音從背後傳出。
    弗雷德裏克的身軀驟然繃緊。
    他緩緩扭過頭,對上羅貝爾眯起的眼眸,無比尷尬地哈哈兩聲“哈哈,那個,我說的衝動是指,不該接受酒保妹子的小紙條……”
    “別裝了,你剛才的心裏話都不小心說出來了。”
    弗雷德裏克眨眼間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來“哦,哦……是嘛。”
    令人難堪的沉默充斥著暗巷。
    “還在為我搶了你的部下懷恨在心?”
    “我哪敢啊,堂堂公爵大人,不過是未經我允許就挖我的牆角,難道我還敢反抗嗎?”
    “唔。”弗雷德裏克嘴角抽搐,“羅貝爾,別這樣。你那幾個屬下也都老大不小的了,他們不可能永遠跟在你屁股後麵整天吆五喝六,他們也會成家立業,也想有自己的事業,他們不隻是你的附庸,也是有自己夢想的活生生的人……”
    “接著編,我在聽。”
    “我沒有針對你的意思,博羅諾夫,萊布尼茨他們都和你一樣,如今國家百廢待興……”
    羅貝爾冷冰冰地打斷了他“百廢待興,還有閑心去害孩子?”
    “這是!維護權威的必要之惡!”弗雷德裏克的額頭冒出冷汗,“你明白的吧,伊麗莎白的叛亂害死了多少人,我看在死去堂哥的份上不追究她和她的孩子,但必須有人受到應有的懲罰。”
    “惡心,卑劣,下作,無恥……”
    “嘖,該死的,為什麽你就不明白。”
    “我明白,我同意了。”
    “到底還要我跟你說多少次……啊?”
    “我說我同意了。”
    羅貝爾走到弗雷德裏克身前,唐突抬手給了他小腹一拳。
    “唔呃!”
    他從弗雷德裏克捂著腹部半蹲下的身軀旁走過,輕飄飄地道
    “這是最後一次了,如果你再做出這種事,我不止不會再為你賣命,這輩子都會和你作對到底。”
    “哼嗬。”
    弗雷德裏克忍著劇痛咧嘴笑了出來。
    “笑什麽?笑我天真嗎?”
    “沒,我隻是在慶幸,這麽多人死在了陰謀中,而我活到了最後,成了唯一的大贏家。”他慢慢站起身,“這一次我贏了,以後也不會輸,我會贏到最後,就像我對你的承諾那樣。”
    “別以為這麽簡單就原諒你了。”
    羅貝爾冷笑著。
    “我要兵,要權,還要名望和錢。以前我不討要的東西,現在一個都不能少。”
    “哈哈哈,簡單。”弗雷德裏克仰天長笑,“想要什麽,盡管說吧,怕的就是你什麽都不想要。”
    “好,就喜歡和痛快的人說話。”
    羅貝爾把一張匆匆草擬好的單子拍在他的胸口,轉身返回了酒館。
    在他身後傳來弗雷德裏克由鎮定逐漸演變成崩潰的喊叫。
    “什麽?要我直屬軍隊一半的兵權?”
    “什麽?還要我的禁衛軍的指揮權?還要我動用小金庫給禁衛軍換裝?”
    “什麽?還要自由在奧地利全境鋪設道路和允許教會放貸?還要我給商業行會減稅?還要我花錢去買威尼斯人的戰艦?臭小子,你他媽怎麽不直接讓我把公爵讓給你當呢!”
    “如果你非要這麽做,也不是不行。”
    “滾!”
    公爵的咆哮一直到外麵的大街上都能聽到。
    被父母拉著的孩子舉著零食好奇地探頭探腦,卻被父母警告絕對不許靠近有怪人的小巷。
    羅貝爾回到酒館,耳邊立刻響起江天河的埋怨“你呀,好好的放鬆日子說什麽要幹正事,你看看,酒都涼了。”
    他哭笑不得地接過酒杯。
    “這玩意兒不是本來就是凉的嗎?”
    繁華終會收場,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當走在回家的夜路上,羅貝爾眺望天際彎彎的月牙。
    “以往的我,不一定是對的。”
    羅貝爾想起了安科納的修士,他們無不是雞鳴狗盜之徒,狼心狗肺之輩,如果不是奧軍的入侵讓他們搖身一變,成了保家衛國的大英雄,他們永遠都隻配呆在安科納這個邊疆窮地。
    格熱戈日,對他有提攜之恩,如同半個父親一樣的安科納主教,本人其實是介於貪生怕死與破釜沉舟之間的矛盾存在。
    弗雷德裏克,看似英明的奧地利公爵,卻每每能做出挑戰羅貝爾底線的無下限混賬事,搞得二人間的矛盾日趨白熱化。
    “以往敗在我手下的,不一定是錯的。”
    揚·卡,奧地利的胡斯派領袖,也許他在軍事上的才能可謂一竅不通,但他以自己的死亡終結仇恨的行為依然讓人動容。
    伊麗莎白·馮·哈布斯堡,從盧森堡家族嫁到哈布斯堡家的貴夫人。丈夫早逝後,同攝政的弗雷德裏克彼此掣肘多年,哪怕最終失敗,依然依靠有限的條件想方設法地保護了自己母子二人。
    換一個角度,許多事情都有不一樣的答案。
    也許是時候認真對待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