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化妝舞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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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教宗!
那一夜後,少年查理在皇帝家的晚宴上無意中談及了“奧地利身為帝國皇帝,軍隊中竟然沒有火槍,令人深感疑惑”,深深刺激了弗雷德裏克脆弱的自尊心。
仗著威尼斯人給的幾十萬賠款還沒造完,弗雷德裏克當機立斷,派人去威尼斯下了訂單。
使者問及有槍嗎?
威尼斯軍工廠答曰沒有,滾。
雖然使者在第一天遭到了軍工廠負責人的拒絕,但正所謂有市場需求就會有生產。第二天,威尼斯兵工廠再度召見了奧地利使者,拿出他們在之前的戰爭中繳獲的大量奧斯曼火門槍。
威尼斯軍工廠問曰火繩槍確實沒有,火門槍要不?量大從優,總數超過一千把可以打六折。
使者曰中。
奧地利與威尼斯愉快地達成交易。
一方便宜買到了想要的火槍,一方賤價處理掉了沒用的戰利品,皆大歡喜。
羅貝爾在宮廷和奧地利總教會之間來回奔波,兼任副宮廷教師與奧地利總主教的職務,日子過得繁忙而充實。
經過數月的磨合,奧地利的修道士逐漸接受了羅貝爾作為總主教的生活,他為前任主教阿德裏安舉辦了莊重的退休儀式,並在都主教、總主教、各級修道院院長與羅馬教廷的特使麵前完成了神職的正式交接。
如此正式的儀式讓阿德裏安對往事的介懷消減許多。
他的年紀大了,確實該退休了。在宮廷中當一名德高望重的老教師安享晚年,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哈勒法迪兄妹,羅貝爾沒有讓他們閑著,哈勒法迪想多在基督教的世界走一走、看一看,他不明白基督徒與穆斯林千年的糾紛究竟因何而起。他渴望如先知穆罕穆德那樣,親自用雙腳丈量世界的遼闊,所以謀了一份外交使者的差事,如今正在出使慕尼黑的途中。
他的妹妹拉維婭,哈勒法迪把她送去了維也納神學院,這裏匯聚著奧地利最智慧的一批人士。和表麵不同,其實神學院不止有神學家,許多觀星家、藝術家、文學家、哲學家與各行各業的學者都會偶爾來此教學。
弗雷德裏克以奧地利公爵與帝國皇帝的身份庇佑他們免遭教會異端審問所的追捕,羅貝爾則以奧地利總主教的名義保證他們不會遭到審判庭的打擾。而作為回報,他們會每年抽出一段時間去學院傳道授課,將自己的學問流傳下去。
雖然文藝複興已經持續了一百年,但教會仍然不遺餘力地壓迫任何有可能威脅到神學的學問,尤其是觀星學。每隔幾年,教會就會大規模燒死一批“妖言惑眾”的學者和藝術家,若非商人和貴族齊心協力的庇護,科學根本沒有生存的土壤。
江天河的坩堝煉鋼計劃遭遇了連番挫折。
她確實從父親那裏偶爾學習過鋼鐵冶煉知識,但這些知識是碎片化的,不成體係的,鋼鐵從熔煉到淬火之間夾雜著無數道複雜的工序,單憑碎片化的知識很難串聯起來。
“少放燃料多加氧,”
就在羅貝爾以為她又要像造蒸汽機時那樣三分鍾熱度之時,她卻一反常態地堅持了下來,開始用排除法和窮舉法試驗。
“父親說過,鋼鐵是工業的源頭,有了鋼鐵才有一切。”
她在維也納城外租用了一片農田,趁著農閑時分雇傭自耕農們興建了一片規模不大的煉鋼試驗場——當然,都是用的羅貝爾的錢,掛的是弗雷德裏克的牌子。
可憐的神羅皇帝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他的肖像權和冠名權被自家屬下一聲不吭地盜用。
要麽說皇帝的麵子果然管用,試驗場附近連匪寇都不敢靠近,省去了朱利奧巡邏的功夫。
當然,如果現代普通人看到一棟掛著國家領導人畫像,還以領導人全名冠名的建築物,一般也沒膽子靠近。
她一介女流自然幹不動沉重的煉鋼工作,好在城裏多的是無事可做的無業遊民,隻要錢給到位,一個個吃苦耐勞,踏實肯幹,簡直是天生的奴……奮鬥者!
白天,羅貝爾家的成員們各司其職,到了傍晚,所有人都會回到那棟蒂羅爾公爵贈送的二層宅邸,暢聊一日的見聞。
在辛苦卻充實的日常中,時間如白駒過隙,明天的太陽還未升起,過去的日子便如影子般從手中滑走了。
1447年,12月24日晚,平安夜silent night。
將寂靜夜翻譯為平安夜的人絕對是個天才。
平安夜(silent night)即聖誕前夕(christas eve),在大部分基督教國家是聖誕節的一部分。
傳說耶穌誕生的那天晚上,在曠野看守羊群的牧羊人突然聞聽見天國之音,天使告訴牧羊人,耶穌已然降生,他的降生是為作人世間的王,並要他們將這個消息傳播到全世界。
傳統的西方人會在這一晚模仿天使,四處傳講耶穌降生的消息,謂之“敬告佳音”,就像東方除夕夜拜年的習俗一樣。
按照節日傳統,千千萬萬的外出務工者會在這一天風塵仆仆地趕回家中團聚,於聖誕之夜舉辦大團圓的慶祝晚會。
他們會在客廳裏擺放一棵小聖誕樹,一同享受豐盛的晚餐,圍坐在熊熊燃燒、柴火啪嚓啪嚓爆裂的火爐旁,彈琴唱歌,互相交換禮物,共敘天倫之樂。
這是大部分平民家庭享受平安夜的唯一選擇,而對於貴族而言,平安夜還有另外一種頗為有趣的玩法。
“哎呀,別弄了,我是總主教,搞得這麽花裏胡哨會帶壞下麵的人的。”
“別動!頭發又亂了!今晚可是你人生的第一次舞會!”
廁所旁邊的化妝間,羅貝爾一臉糾結地被“捆”在化妝椅上。
他的裹頭巾被摘掉,換上了鷹鉤的漆黑麵具,教袍也被換成了一身羅馬風格的托加長袍,江天河還為他挑選了一頂偽造的凱撒王冠,儼然一副古羅馬尊貴執政官的派頭。
但羅貝爾卻覺得哪裏怪怪的。
這身裝扮,總感覺下一秒就要被拖到聖山釘死了……
江天河扔掉了破舊的工裝,她曾經稚嫩得仿佛能擠出水來的臉龐在這段大煉鋼鐵的日子裏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色。伊麗莎白夫人將自己年輕時的長裙送給了她,讓她也能打扮得漂漂亮亮得參加今晚的平安夜舞會。
羅貝爾不自然地掰了一下麵具,這種不同於裹頭巾的觸感令他略感不適。
“其實我沒有那麽熱衷舞會,我今晚還有一個聖誕日彌撒要做……”
“別惦記你那彌撒了,你不嫌麻煩上帝還嫌麻煩呢,上帝也有自己的生活,別讓老人家在平安夜還要處理你們的禱告了。”
羅貝爾沉吟片刻,艱難地說服了自己“……也許吧,那我就不叨擾神明了。”
他站起身,略微活動了一下四肢,確保托加長袍維持在不妨礙行走的狀態,推開了化妝間的大門。
庭院正中央的噴泉池塘邊,查理將自己裝扮成查理曼的模樣,金黃色的人臉麵具,紅色的側扣鬥篷,華貴的珍珠王冠和最具標誌性的十字架權杖。
拉迪斯勞斯羨慕地看著同伴的裝扮,再和自己簡陋的吸血鬼打扮一對比,頓時倍感挫敗。
好不容易當上了皇帝,這段時間卻不得不全心全意地投入領地建設與軍隊擴編,滿心的豪情無處發泄,弗雷德裏克的苦悶可想而知。
而今晚,終於給他抓到了一個所有人都無法拒絕了理由——平安夜化妝舞會。
他向全奧地利的貴族和大商人發出舞會邀請函,貴族們紛紛離開自己的封地,趕赴維也納共襄盛舉。
舞會是貴族享受美好時光,拓展人際關係,提高家族影響力的不二場合,化妝舞會尤其如此。按照慣例,舞會人員必須佩戴麵具,不得身著常服,不能讓他人認出自己的身份,彼此之間保持神秘感與距離感。
再也沒有地方比這裏更適合下等人攀龍附鳳,上流人士彼此勾連了。前來參加活動的人士大多抱有某種不可言說的目的,像羅貝爾這樣單純來享受舞會氛圍的,反而屬於少數中的少數。
戴著絕對不會被人認出的漆黑鷹鉤麵具,羅貝爾向宴會廳的大門邁出腳步。
“老師!是你嗎?”
少年查理擋在了他的麵前,威風地舉起權杖。
羅貝爾“……”
“呃,你認錯了,我不是羅貝爾……”
查理露出陰謀得逞的笑容。
“啊呀,老師還是這麽不禁詐。”戴著吸血鬼麵具的拉迪斯勞斯遺憾地搖了搖頭,“查理對每個經過的人都是這麽問的。”
江天河叉著腰大笑起來。
羅貝爾踉蹌地退後半步,捂住了心口。
“我的偽裝有這麽明顯嗎?”
“當然啦,老師。”查理用權杖點了點他頭頂的荊棘王冠,“正常人誰會打扮得像個耶穌啊。”
“哦!那邊那個是老大吧!”
“嗯,也隻有大人才能把這樣怪異的服飾穿出高貴的感覺。”
“那邊的是……羅貝爾主教?”
“哈哈,這都過去一年了,怎麽主教身高才長了這麽點呐。”
在查理之後,另有八位同行者湊了過來。
他們一出聲,羅貝爾就認出了他們的身份。
“朱利奧?克裏斯托弗?雅各布?你是……”
羅貝爾伸出食指,眉頭緊蹙“你是誰來著?”
克裏斯托弗捧腹大笑。
博羅諾夫惱羞成怒地扯下了麵具“是我!博羅諾夫·馮·米萬斯基·米斯特爾巴赫!你這家夥,半年不見了,嘴還是那麽欠。”
羅貝爾嫌棄地撇撇手“我這裏不接待名字超過三個單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