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纏鬥與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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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教宗!
    “唰!”
    一發箭矢掠過克裏斯托弗耳畔。
    他冷靜地俯身,挺矛,斬將,奪旗。
    一名波蘭步兵蓋特曼以比純愛戰士更快的速度應聲倒地。
    蓋特曼(Гetьah)是一種古老的指揮官體係。最早見於胡斯戰爭時期的捷克軍團,後傳到波蘭,最終為哥薩克人繼承。
    哥薩克(ko3ákn)是東歐著名的雇傭兵兼逃難者聯合。
    這個以三叉戟作為代表標誌的民族嚴格意義上並不能稱作民族,這是一個由波蘭、立陶宛、愛沙尼亞、羅斯、北歐和蒙古(韃靼)部族的逃難民雜糅而成的集體,這些無法忍受本國壓迫之人離開了故土,來到秩序混亂的東歐蠻夷之地,決心以自由的姿態生存下去。
    這個一開始甚至連語言都無法互通的團體,在被四麵八方敵人的迫害與絞殺中抱團取暖,在漫長的歲月中漸漸擁有了自己的民族認同。假如每個流傳至今的民族都必然擁有一個難以磨滅的神話史詩,那麽“拒絕接受一切壓迫”就是哥薩克的建族誓言。
    這些不同民族的人民最終拋棄了昔日的文化,改以“哥薩克”之名自稱,在突厥語中,哥薩克意為“勇敢與自由之人”。從民族的初始,哥薩克人勇敢追求自由的曆史就未曾停歇。
    哥薩克人生活在距今五百年前的基輔,紮波羅熱,頓河和第聶伯河的大草原上,雖然冠以勇敢和自由之名,卻從未真正體會過自由。哥薩克部族被波蘭人和羅斯人瓜分,理所當然,和無數少數民族一樣,哥薩克被迫成為戰場上的炮灰。
    但出乎意料的是,哥薩克民族仿佛天生為戰爭而生,這些“天不怕地不怕,奧斯曼蘇丹都敢罵”的遊牧騎兵一躍成為東歐最搶手的雇傭兵團,羅斯大公為了請哥薩克人打仗不惜重金收買。
    由於長期和波蘭人混居,哥薩克人學走了“蓋特曼”一詞,這個詞語已在羅斯和波蘭的文化中消失,唯獨哥薩克將它保留了下來。
    直到現代,雖然全世界大部分人都已忘了哥薩克叛逆與追逐自由的過往,可烏克蘭語中那仍代指著“首領”之意的“蓋特曼”詞綴,跨越數百年與後人相逢,仿佛還在無聲講述著曾經激情燃燒的曆史。
    每個民族都書寫過獨屬於自己的傳奇,而有些傳奇直到21世紀仍未落幕。
    今日,奧地利的克裏斯托弗也將為奧地利民族的輝煌書寫濃墨重彩的一筆。
    “呀啊——”
    他怒吼著高高挑起步兵蓋特曼的屍體,柔韌的矛身彎曲出將近三十度的弧線。
    “敵將已被我斬殺!降者免死!”
    “啊……”
    “蓋特曼大人被,被殺了!”
    波蘭士兵果然立即出現大規模動亂,至少上百人當即拋下武器落荒而逃,給波蘭左翼軍團製造了大量空檔。
    奧地利軍士趁機搶占站位,進一步壓迫波蘭軍的陣型,一時竟逼得波蘭士兵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全世界的兵法都有一條基本原則。
    中國人講究窮寇莫追,圍師必闕,歐洲人也講究有限戰爭,軍事服務政治。做人留一線並不是適可而止的道德選擇,而是給落敗方留下一絲希望,防止出現魚死網破、兩敗俱傷的悲劇的純粹理性考量。
    顯然,克裏斯托弗沒有悟到這個道理。
    眼見前路和退路都被堵死,士氣已然崩潰的波蘭步兵驀地爆發出驚人的求生欲望。
    他們發瘋一般向奧軍嚴絲合縫的陣型發起決死衝鋒,第一排的波蘭人毫不意外地被長槍紮成了刺蝟,可到了第二排,第三排,情況變得愈發混亂。
    前排奧軍被屍體和活著的敵人壓倒在地,還有武器的波蘭人就割斷他們的喉嚨,武器丟失的波蘭人就張開血盆大口咬在奧地利人的喉嚨上,如野獸般撕咬著,嘶吼著,然後被一擁而上的後排奧軍揮劍斬殺。
    哪怕奧軍中練度最高的皇帝禁衛隊也難以在如此混亂的戰鬥中維持陣型,何況克裏斯托弗的兵團。
    在拋下生死,不計代價的波蘭人的衝擊下,戰線竟然奇跡般地向西回推。
    克裏斯托弗的右翼兵團沒能如設想那般擊穿敵軍,反而被推回了後方。
    於是,中軍的側翼便徹底暴露在波蘭軍的麵前,宛如一塊隨時可以下刀的牛排,門戶大開。
    弗雷德裏克自然發現自己的右翼暴露給了敵人,但他也無可奈何。
    波蘭人的中軍仿佛吃了槍藥似的不斷湧上來,也不發起進攻,就是單純糾纏著奧軍,令其無法後撤。
    古往今來,戰爭除了指揮和武器裝備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兩個字,“士氣”。
    軍隊,尤其是古代軍隊,更尤其是古代已經結陣的軍隊,就像是象棋盤上的兵卒,隻許進,不許退,頂多按兵不動。
    士兵可以被打退,可以被逼退,唯獨不能主動撤退,撤退意味著恐慌,意味著混亂,意味著無法預料的崩潰。
    縱使右翼已經徹底暴露給了敵人,弗雷德裏克也隻能分出一部分預備隊去往右側抵禦,約束士兵不得繼續前進,卻不敢主動調頭後撤。
    令人忍俊不禁的是,雖然占據明顯優勢的中軍和右翼被打得手忙腳亂,對抗由卡齊米日親自率領的波蘭主力的左翼兵團卻愈戰愈勇,頗有生吃敵人主力的氣勢。
    在羅貝爾高舉著的黃金之劍的鼓舞下,近衛兵團死死擋住了波蘭主力的攻勢,開始在火炮遠程支援下反推。
    經曆最初兩門炸膛後,高爾文心心念念的大炮終於不再犯毛病,98門青銅炮持續保持火力壓製,轟得倒黴的波蘭士兵抬不起頭來。
    雖然這年頭的大炮準頭爛得觸目驚心,不過對付這種人擠人的密集陣型依然遊刃有餘,即使打歪了也能滾死幾個倒黴蛋,平均每發命中的炮彈都能至少帶走兩三個敵人。
    為了減少傷亡,卡齊米日不得不忍痛下令解散了長槍陣,全員拔劍肉搏,試圖靠混戰最大程度削減敵方的火炮優勢。
    可奧地利軍以遠超他想象的反應速度迅速拉開了距離,害得他挨了又一輪炮擊的同時,還被混雜在前排的五百名奧地利火槍手打死了幾名倒黴的騎士。
    馬佐夫舍大公的封臣盧布林伯爵腹部被火門槍鉛彈貫穿,當場陣亡。
    由羅貝爾統帥的六千近衛兵團借助火力優勢和神乎其神的指揮,反而令卡齊米日的主力兵團先一吃癟。
    然而他沒有為己方先下一城感到半分喜悅。
    透過掌心油畫,他明明白白地注意到了己方右翼的後撤,以及中軍遭遇半包圍的險境。
    現在,戰場的情況已經非常清晰。
    奧軍總計兩萬,左翼兵團六千,主要是由常備軍組建的精銳,中軍八千,由雇傭兵和皇帝衛隊互相配合,右翼兵團六千,是三軍中最薄弱的一環,主要是封地貴族和騎士組成的地方軍,難怪擋不下波蘭人的反突擊。
    他們所處的戰場是由波蘭守方選擇的森林隘道,神羅聯軍的五萬四千人難以完全施展開,因而波西米亞軍團和薩克森軍團各自駐紮在左右後方,隨時準備支援前線。
    經過這半天的血戰,羅貝爾差不多弄清了麵前這支波蘭軍隊的路數,人馬頂天不過三萬之數,雖然人數多出一萬,但裝備比奧軍落後,士氣也沒高到哪去,和之前探子回報的四萬精兵遠遠不符。
    “奇了怪了,其他的敵人到哪去了?莫非留在波茲南城堡裏作預備隊了嗎……”
    羅貝爾喃喃自語道。
    突然,靠近他掌心大魚際的藍寶石配重劇烈地燙了他一下。
    還沒等他痛呼出聲,一個險些被他拋在腦後的大事驟然重浮心頭。
    “不好!”
    他連忙把掌心的油畫地圖從主戰場拉扯到左方。
    然後他就看到,幾個人形身影的消失在油畫籠罩範圍的邊界,根據消失的方位判斷,這夥人的目標再清楚不過。
    “來人!快來人啊!”
    “傳令兵!最快速度趕回波西米亞軍團大營,快去通知國王,敵襲!目標就是他!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