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急轉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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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教宗!
當馬佐夫舍大公挑著掛有烏拉斯勞斯首級的長槍出現在波西米亞軍團麵前,並將後者的王冠高高舉在掌心時,波西米亞人毫不意外地崩潰了。
即使達爾克扯著嗓子呼喊“那不是陛下,陛下還活著,這是敵人的奸計”,依然無濟於事。
首先帶頭跑路的,是以皮仕特伯爵為首的大封地貴族。
國王已死,戰爭已敗,當務之急是回國整頓殘軍以自保。
這是貴族們冷冰冰的理性思考。
然後,他們的封臣騎士也緊隨其後。
主君和騎士大人都開始跑路,那麽騎士扈從和普通士兵自然不會傻站在原地。
由上而下的連鎖潰逃反應瞬間摧垮了大軍所剩無幾的鬥誌。
一萬多人組成的龐大軍隊如雪崩般崩散,縱觀古往今來並不罕有,但漫長曆史長河中的個人卻難得一見。
馬佐夫舍大公享受地望著如雪花般消散的敵人,戰勝強敵的快感壓倒了一切理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摘下頭盔,仰天止不住地大笑。
跟隨他的波蘭士兵也紛紛大笑著嘲弄四散奔逃的波西米亞士兵。
占據聯軍數量將近一小半的波西米亞軍團,連交戰都未曾交戰,便憑空“蒸發”了。
距離此處不遠的一片草叢旁,一名來自前線的奧地利傳令兵駭然地望著這一幕。
他正是受羅貝爾所托,前來警告波西米亞軍團的使者,目前來看,他的工作大概是完不成了——波西米亞軍團已經不存在了。
他踉蹌著騎上馬匹,趴在馬背上失魂落魄地奔往來時的方向。
近衛軍團逼退了卡齊米日的波蘭主力。
經過一上午的血戰,奧地利人的大炮絲毫不見有停頓的征兆,就算卡齊米日是傻子也該猜到騎兵隊出了意外。
盡管他再次派出了兩隊騎兵,但收獲的卻隻是殘兵敗將的回報奧地利人在炮兵陣地前鋪設了大量防禦工事,並派遣機動騎兵包夾,波蘭損失慘重。
端不掉敵人的火炮,打不穿敵人的布防,明明人數小於己方的敵人就站在眼前,卡齊米日卻深刻感受到了何謂“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
戰場的局勢呈現出這樣一幕,菜雞互啄的右翼被波蘭人突破,而強強對抗的左翼則敗在奧軍了手裏。
隨著雙方一陣頻繁的調遣,奧軍中軍向左翼靠攏,右翼也順勢後撤,穩住戰線,兩軍又陷入了嚴絲合縫的對峙狀態,誰也不敢率先出手。
卡齊米日望著麵前如王八殼子上插刺蝟刺一般的惡心槍林陣,咋舌不已。
“……罷了,沒必要和他們纏鬥到底。算算時間,大公那裏該是得手了,我們就勢撤退吧。”
在各級騎士蓋特曼的約束下,波蘭軍麵對奧軍緩緩有序後撤。
皇帝弗雷德裏克下令停止追擊,收攏殘兵,也向後撤退。
第一日的交戰,雙方互有勝負,誰也奈何不了誰。
一場大規模冷兵器會戰打上十天半個月是很正常的事,弗雷德裏克早已做好敵人難啃的心理準備。
奧地利還有波西米亞和薩克森作為後盾,窮鄉僻壤的波蘭人和富裕的波西米亞打消耗戰,誰消耗誰還不一定呢。
奧軍有序地撤出了戰場,和位於西方的薩克森軍團成功會合。
薩克森選帝侯弗雷德裏希一直駐足在戰場入口附近,戎裝寶劍不離身,隨時做好支援前線的準備。
看到奧軍有條不紊地離開戰場,弗雷德裏希就基本猜到了今日苦戰的情況,立即吩咐夥房開工,為疲乏的奧地利士卒餐食和休憩。
坐在點燃著衝天篝火的軍營空地上,弗雷德裏克和弗雷德裏希麵對麵席地而坐,用還沾著敵人鮮血的戰刀割下一大塊牛肉塞進嘴巴。
“媽的,波蘭人的骨頭真夠硬的。”
弗雷德裏克狠狠咬下一塊牛肉。
“但沒關係,就算他骨頭是石頭做的,老子也要生啃了他!”
“嗬嗬,陛下英雄氣概,非我等之輩所能及也。”
薩克森選帝侯笑嗬嗬地倒出一碗麥芽酒“來,陛下請滿飲此杯。”
弗雷德裏克接過酒碗,噸噸噸地一飲而盡,長歎道“哈,痛快。可惜烏拉斯勞斯老弟不在,否則你我三人席地暢飲,千百年後未嚐不是吟遊詩人曲中的佳話呀。”
“烏拉斯勞斯陛下,他來不了了。”
就在弗雷德裏克說出這句話的同一刻,臉色難看的羅貝爾帶著一名失魂落魄的傳令兵來到了篝火旁。
弗雷德裏克讚同地點點頭。
“也是,烏拉斯勞斯那家夥現在肯定在帳篷裏奏樂舞蹈,哪裏舍得拋下美人與我這三十多的糙男人飲酒。”
“不是這個問題……罷了,士兵,你來告訴陛下你的所見所聞吧。”
弗雷德裏克看向麵帶慌色的士兵,心下沒來由的漏了半拍。
“噗通。”
傳令兵雙膝跪在皇帝麵前,將頭深深埋進土地。
“陛下!”
“烏拉斯勞斯國王他,他遭到敵人卑劣設伏,力戰突圍失敗,已經,已經殯天!波西米亞軍團潰散了!”
“啊——”
弗雷德裏克突然捂著心口長嚎一聲,雙眼翻白,仰天倒在泥地,就此不省人事。
“陛下!”
“陛下!”
“弗雷德裏克!”
幾家歡喜幾家愁。
波茲南城堡,臨時行宮。
卡齊米日“色眯眯”地欣賞著烏拉斯勞斯的首級,仿佛在欣賞一具妙齡少女的胴體。
也許愛好戰爭的都會有類似的臭毛病,喜歡用敵人的屍骸做成藝術品,所謂人頭作酒杯,飲盡仇讎血,世間之樂事無外乎此。
“大公,你這次做的好,非常好。”
馬佐夫舍大公謙卑地低下頭顱“一切皆仰賴陛下天賜英才,臣不過是陛下門下走狗而已。”
“哎,大公過度謙虛了。”
卡齊米日抬頭思索片刻,說道“我記得大公的長子還未曾婚娶,可屬實呀?”
“是,長子天資愚鈍,臣一直未好意思向其他家族求婚……”
“哼,那是其他人沒有這個福分。”卡齊米日輕哼道,“我的大哥生前曾育有一女,今年13歲,雖尚未到婚嫁的年紀,然則金玉良緣,不宜拖延,大公可有此意?”
“哎喲喲,這可真是。”
馬佐夫舍大公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好,那便在此訂立婚約罷。”
奧地利軍營,皇帝寢帳。
弗雷德裏克從噩夢中驚醒。
他宛如彈簧般從床上彈了起來,額頭和全身四處都布滿了冷汗。
夢裏,烏拉斯勞斯隻剩一具頭顱,雙眼流出鮮血,追著他哭訴自己的不平。
他百般道歉安慰都無濟於事,最終被頭顱逼迫到懸崖邊,在滿心恐懼中縱身一躍,然後就醒了。
“恩裏克!羅貝爾!克裏斯托弗!博羅諾夫!”
弗雷德裏克抓著對帳外大喊“有沒有人?來人啊!別把朕丟下!”
坐在營帳外烤肉的克裏斯托弗驚聞大哥蘇醒的聲響,起身撩開簾子,抓住弗雷德裏克無處安放的雙手“大哥,別慌,主教和霍恩瑙伯爵去安撫軍心,恩裏克回後方安排後勤和退路,我就在這裏。”
“呼,呼……”
終於看到了弟弟熟悉的臉龐,弗雷德裏克驚悸的心當下安穩大半。
他環顧被整理得井井有條的房間,開口道“我昏迷了多久?”
“隻有兩三個鍾頭而已。”
“那就好,還好沒有耽誤大事。”弗雷德裏克歎了口氣,後知後覺地問了一句“你剛剛說退路?”
“是。”克裏斯托弗點頭,“薩克森公爵提議大軍後撤回西裏西亞,坐看局勢發展再做打算。”
弗雷德裏克抓緊了床單“是麽,也就是說,我的這次出征又戰敗了嗎……”
“大哥……”
“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的斤兩自己清楚。”
皇帝靠著冰冷的梳妝櫃,無力地耷拉著腦袋。
“從以前,艾爾弗雷德還活著的時候,他就勸諫過我,我不適合戰場。”
“征伐國內藩侯,我打了個平手;征討胡斯叛軍,又沒戰勝聖杯派;入侵意大利,滿心以為能征服羅馬,卻連聖山的山頂都沒望見就被人家打回了老家。”
“剿滅伊麗莎白叛黨,從頭到尾基本都是主教和伯爵在領軍,一路摧枯拉朽,根本沒遇到幾次像樣的抵抗。討伐波蘭又是這樣,第一戰我就害死了烏拉斯勞斯,他那麽信任我,我卻沒能回應他的信任。”
“我知道其實我根本不擅長打仗,我的作戰水平還不如博羅諾夫,遑論羅貝爾和高爾文他們……但我就是不服氣,皇帝應該是無所不能的,皇帝可以不出手,但怎麽能被臣子在能力上比下去……”
他抬起頭,迷茫地對上克裏斯托弗的眼睛。
“如果我隻有這種程度,那我和全靠顯赫家世的廢物二代有什麽區別?如果我不是哈布斯堡蒂羅爾家族的一員,我是不是還不如一個農民,至少農民會種菜,但我不會。”
“大哥。”
克裏斯托弗把雙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我們是人,不是神,人會有私欲,會有弱點,沒有完美無缺的人,自然也談不上無所不能。”
“博羅諾夫是外來戶,艾爾弗雷德是平民出身,主教曾經試圖刺殺你,但你不在意他們的出身,不在意他們的能力比你更強。唯才是舉,這才是大哥能幹大事的倚仗啊,臣子的才能超越皇帝,這是皇帝目光如炬的證明,何談被比下去呢?”
“我不在意,是因為我的出身也不好。”
“再壞的出身,還能比無父無母的主教更差嗎?”
“阿嚏!”
站在廣場站台上的羅貝爾突然捂住鼻子打了個噴嚏。
“老大,波蘭比咱們的意大利冷多了,多穿兩件衣服吧。”
羅貝爾用手帕擦掉鼻涕,擋開了朱利奧遞來的棉衣“不行,現在將士士氣低落,正該是領袖與大家同甘共苦的時候,你穿吧,我受得住。”
“好吧。”
朱利奧披上棉衣,立馬感受到周圍士兵投來豔羨的眼神,盯得他頭皮發麻。
良久,他無奈地歎息一聲,將棉衣披在一位失去了右手的傷兵身上,在傷兵的千言萬謝中追上了羅貝爾。
“大哥,我們如今怎麽辦?”
“撤退。”
“往哪撤?”
“西裏西亞。”
“那……殿後工作怎麽安排。”
“我。”
“老大你來安排?”
“不……我來殿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