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要多少我給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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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教宗!
    軍帳外,奧地利士兵們在黑暗中聚成一團。
    如今已到四月,大地褪去寒霜,寒冷不再,春日的涼爽風吹拂在士兵們的臉上,讓擁擠的眾人免受悶熱之苦。
    他們的大統領獨自一人進入軍帳已有許久,不少士兵麵露不安之色,其中一人忍不住小聲問道。
    “卡拉季奇,主教怎麽還沒出來啊。”
    “都說了我叫伊斯特羅維……維什麽來著?”
    “那種事怎麽樣都好,卡拉季奇,主教大人的胳膊還不如我老婆壯,行不行啊?”
    卡拉季奇聞言,焦躁地撓了撓頭。
    “哎呀,大人權能通天,肯定沒問題的,你們別吵了。”
    軍帳內。
    羅貝爾伸出左手,點燃桌子上的燭台。
    右手端舉著長劍,慢慢脅迫對方下床,背對他靠到角落。
    他伸手在男人的褲子兩側和胸背拍了幾下,確認對方不是睡覺還要貼身藏武器的神經病,慢慢開口道
    “知道我是誰嗎?”
    男人偏過頭,看著標誌性金色劍鋒,點了點頭。
    “市井間傳聞,維也納主教有一柄在夜間依然能綻放光彩的黃金劍,算算日子,您就是對胡斯徒有安身立命之恩的羅貝爾主教大人吧,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得幸瞻仰您的麵容。”
    “既然知道我是誰,那就好辦了。”
    羅貝爾板著臉走到他身邊,劍尖依舊抵在他的脊椎上。
    “現在,把這段時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訴我,越詳細越好。還有,我的人看到糧倉裏囤積了數量不正常的糧食,為什麽要劫掠村莊,都給我好好解釋!”
    “是。”
    男人平靜地道。
    “你叫什麽名字?”
    “翁德雷,翁德雷·簡·斯瓦波達。”
    “職權。”
    “奧地利所屬,在編胡斯第十六軍團蓋特曼,名義下轄一千人,現下轄三千左右。”
    “明明不缺糧食,為什麽屠村!”
    “……下麵的士兵自作主張,我有禦下不嚴之過。”
    “自作主張?”羅貝爾冷笑著指了指床上的女屍,“女人哪來的?別告我是玩牌送的。我瞧你可不僅僅是禦下不嚴的問題。”
    翁德雷蓋特曼沉默片刻。
    “因為,在下發現的時候,戰士們已經掠奪了四五座村莊,我就想,反正已經釀成大禍,幹脆……”
    從眾心理。
    古代戰爭中,主動揮軍屠城、以殺戮為美的軍隊其實並不占多數。
    在人口就是生產力的時代,沒人希望把人力資源當作一次性消耗品浪費掉,越是理解社會運行規律的人,反而越會珍惜寶貴的人力。
    攻城不是為了屠城,而是為了人口和要塞,這個道理人人都懂。
    但屠城並不遵循社會規律。
    事實上,大部分封建軍隊在進城的第一時間往往都能秉持秋毫無犯,至少不明目張膽地犯罪的道德底線。
    屠殺是一個漫長且需要醞釀的過程。它往往起因於某幾名士兵在酒館吃了霸王餐,或者去成衣店買布匹不給錢,平民與士兵間爆發激烈的爭執。
    古人雲,胸懷利器,殺心自起。指望和一群胎教肄業又身懷武裝的士兵講道理本就是愚蠢。
    當第一起士兵對平民的非法謀殺開始後,一旦將領沒有以雷霆手段加以製止,軍隊的道德底線將如多米諾骨牌一般急劇滑坡。
    先是單純的霸王餐或零元購,緊接著就是明目張膽地搶劫,搶劫又分劫財和劫色,前者平民還能勉強容忍,後者卻完全是在踐踏平民的尊嚴。
    口角演變為肢體衝突,再演變為單方麵的屠殺。有人靠搶劫平民暴富,而沒有遭到上級懲罰,其他人的心思蠢蠢欲動。
    當搶劫的人數規模呈幾何式暴增,軍隊統帥失去對軍隊的控製力,一場廣義上的“屠城行動”就此開始。
    盛宴將持續到平民搶無可搶,或者統帥忍無可忍地處決大部分作奸犯科者為止。
    不被製止的惡行是最可怕的滑坡催化劑。
    羅貝爾太陽穴繃起青筋,揮劍斬在翁德雷腳邊的凳子,後者應聲散架。
    翁德雷緊張地睜開眼睛,雙手在身上摸來摸去,驚愕地道“您……不殺我?”
    “……”
    羅貝爾沉默不言。
    半晌,他艱難地點頭。
    “換在平時,我殺你一百次都不為過,但現在是特殊時期,我給你一個機會。聽話,我便免你罪責,立功,依然重重有賞。”
    翁德雷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額頭緊緊貼住羅貝爾的腳背。
    “謝大人饒恕,哪怕您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絕不推辭!”
    “從現在開始,由我接管你麾下的軍團,允許你擔任我的副手戴罪立功。”
    “是!”
    翁德雷突然大聲喊道,在軍帳外等待的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得差點放火燒營。
    羅貝爾繃緊的神經驟然一鬆,在心裏喟歎。
    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此行竟然如此順利,隻是亮出身份外加威脅幾句便嚇得這位惡貫滿盈的蓋特曼納頭便拜。
    看他的姓氏,也許和伊日·波傑布拉德一樣,在改信胡斯派前是本地的小貴族。
    羅貝爾是帝國皇帝的總主教,是這些打著奧地利旗號為非作歹的叛軍名義上的領袖。
    但凡翁德雷稍有膽識,和他拚個魚死網破並非是什麽難事。
    可對貴族而言,上下尊卑有序的觀念深入內心,他們既是舊秩序的叛亂者,又是舊秩序的組成部分,終究難以抹消心中的曆史沉屙。
    ‘那麽,下一步怎麽辦?’
    羅貝爾望著翁德雷隆起的背脊,陷入了沉思。
    是繼續如法炮製地收編其他叛軍,還是見好就收,坐山觀虎鬥呢?
    奧地利首都,維也納。
    前線探子的回報一封接著一封,大部分都在消息裏讚歎羅貝爾如何的英勇,憑借區區五千人硬頂了波蘭數萬大軍接近半個月。
    但弗雷德裏克毫無喜色。
    殿後工作大部分是他安排的,現在的發展根本不符合他預先的設想。
    按照他的方案,殿後部隊應在阻擊四日後收拾燒營撤退,從克拉科夫森林南下匈牙利,或向西直接遁入西裏西亞的丘陵山脈。
    現今的局勢,明顯是波蘭人拚命在猛攻營壘,導致羅貝爾找不到合適的撤兵時機。
    留在營寨的糧食理應已經耗盡了,再這樣下去,殿後部隊必然逃不出被全殲的命運。
    萬一羅貝爾他們有個三長兩短……
    弗雷德裏克坐不住了。
    “不行,不能把他們丟在波蘭等死……克裏斯托弗!去匈牙利的信使還沒回來嗎?!”
    “哈勒法迪他們兩天前才出發,這時候差不多該進入匈牙利了。”
    哈勒法迪是在弗雷德裏克回歸維也納不久後歸來的。
    他在逃亡過河的過程中丟失了大部分財貨與羅盤,使團中唯一一位會匈牙利語的人也死於非命,這段日子在匈牙利可謂過得相當艱難。
    好在他遇到了一位往來於奧匈之間的商人,對方精通德語,在聽聞他的故事後自願帶他抵達了匈牙利的首都布達。
    彼時匈牙利的布達和佩斯還是兩座城市,分別作為國家的政治和商貿中心,支撐著偌大的王國運轉。
    可惜,哈勒法迪在布達並沒有受到像樣的招待。
    在那裏,他得知匈牙利的特蘭西瓦尼亞總督大人、曾經協助瓦迪斯瓦夫三世指揮過十字軍戰役的“白騎士”匈雅提·亞諾什,在這段匈牙利的“大空位期”被特蘭西瓦尼亞盆地的貴族團體推選為了匈牙利大攝政。
    這自然招來了更親近奧地利的西北貴族的不滿,其中就包括地方上勢力最大的尼特拉大公。
    在這種尖銳的南北對立的情況下,匈雅提攝政自然不可能給奧地利的使者任何好臉色。
    哈勒法迪甚至沒能見到攝政王的麵,就被城防軍灰溜溜地趕出了布達城。
    他回到維也納不到兩天,弗雷德裏克立即再次派他出使,隻不過這次的目標改為了尼特拉大公國。
    既然匈雅提不打算和奧地利交好,那他幹脆無視封建契約法的法理,繞過他直接和匈牙利地方的貴族聯手。
    這是歐羅巴禮崩樂壞的時代,威脅教皇,繞過攝政——弗雷德裏克就是如此膽大包天的男人。
    “再派一支使團!務必請尼特拉大公加入戰爭,告訴他,勝利之後,加利西亞任其宰割,奧地利絕無二話!”
    “隻要能保住主教,要多少我給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