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圍城,反突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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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教宗!
    蒂羅爾,因斯布魯克。
    這座蒂羅爾公爵曾經的居城,現因斯布魯克伯爵克裏斯托弗的封邑,如今在蒂羅爾軍隊的強攻之下已是風雨飄搖,岌岌可危。
    和因斯布魯克同樣危如累卵的,還有雅各布臨時督管的城堡,弗林肯貝格。
    這座防禦設施簡陋的小城堡聚集了流亡自格岑斯與附屬村寨的難民,總數高達上千人,遠遠超過城堡的人口承載力。
    幸虧維也納教會上個月的朝聖活動引走了不少本地的信徒,否則雅各布很難想象城堡地窖裏的糧食如何供養如此之多的災民。
    即便如此,維持半個月也已經是城堡儲糧的極限了……
    “什麽?!你要把居民趕出城堡!!”
    明亮的領主大廳,一張林杉木打造的長桌上,格岑斯自由領主的朱利奧·塔佩亞憤怒地拍案而起。
    “你知道城外有多少利奧波德的人嗎?!把百姓趕出去和送他們去死有何異!我不同意!”
    雙手撐著下巴,弗林肯貝格臨時高級伯爵雅各布·馮·弗林肯貝格陰沉地開口道“話說得好聽,你能變出養活這麽多張嘴的麵包嗎?”
    “我……”
    朱利奧反握劍柄,憤而在桌子上砸出幾個小坑,頹喪地坐回椅子。
    “我……如果換成主教,他絕對不會這麽做。”
    “別犯糊塗了,戰爭就是主教大人發動的,事先從沒和我們商量。”雅各布麵無表情地揭穿了朱利奧的虛弱臆想,“換成是主教,他一樣會這麽做——別忘了,他是帶我們從卡利的屍山血海逃出生天的人,比你我想象的懂變通得多。”
    朱利奧深深耷拉著腦袋。
    “好了,我知道你不忍心看自己的領民送死。”雅各布沉默許久,堅定地說,“我會派少部分民兵率領弗林肯貝格的鎮民突圍,是活是死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雅各布,你竟然認為我是那種人嗎?人命不是你我有資格衡量的!”
    “生命亦有輕重緩急之別,你得承認這座城市的存亡高於少部分人的性命,至少在主教的援軍抵達前決不能陷落。”
    雅各布低頭摩挲著手指,不再發話。
    朱利奧磕磕巴巴道“至、至少讓我與他們一起……”
    “想想貝弗利的事,你想害羅貝爾為了替你報仇而屠殺無辜的蒂羅爾人嗎?”
    “我……”
    “塔佩亞!不要任性了!”雅各布振聾發聵地嗬斥他,“你已經不是那個安科納的街溜子,也不是讀騎士小說讀傻了的年輕人了!你是肩負領民身家性命的領主,你想讓艾麗莎和肚子裏的孩子生出來就沒了丈夫和父親嗎?就像你那雙不負責任的混蛋父母一樣?”
    “責任!塔佩亞!為了保護重要之物,你要學會取舍!”
    朱利奧抓起一把頭發,把劍鞘咣當一聲拍在桌子上“你說得對,雅各布,我們都不是任性的小孩子了。”
    “這就對了。”雅各布滿意地坐下。
    “——但是,我還是決定出城和敵人決一死戰。”
    雅各布睚眥欲裂“你!”
    “艾麗莎和我們的孩子一定會理解我的——主教可以拋棄跟不上他的人,但我不是他。”朱利奧拿起杜蘭達爾,頭也不回地走出廳門,“如果我魂歸天國,麻煩告訴其他人不能做正義的旁觀者。”
    “你,哎!蠢材!”他連忙披上伯爵的鬥篷,亦步亦趨地跟上朱利奧,“好好好,都這麽犯病是吧?”
    朱利奧驚疑不定“你跟著我做什麽?”
    “做什麽?你看我像要做什麽?”雅各布氣極反笑,“城堡不要了,就讓主教操心去吧,反正是他掀的桌子,到時候你我都死透了。”
    “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滾!記住了,是你把我害死的!下了地獄我也不會放過你,等著我在撒旦麵前檢舉你就完事了!”
    由父親指派來指揮這支偏師的公爵長子恩斯特,對自己隻費半月便令弗林肯貝格城朝不保夕的成績十分滿意。
    “攻城”在冷兵器時代是件技術活兒,不是每個大貴族都有皇帝那樣豐厚的國庫。
    尤其在蒂羅爾這樣貧困的山國,傾國之力也不過湊出兩千來套甲胄,什麽火槍、大炮、鍛鋼劍……那是富人才玩得起的奢侈品。
    在這樣的前提下,攻城的手段隻剩掘河淹、掘地道、拋石機轟擊,雲梯強攻等寥寥數種。
    動輒圍城月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君不見波蘭國王也會在柯尼斯堡堅城下飲恨,恩斯特隻攻了半月便殺敵甚眾,這等成績放眼國內外都堪稱不俗。
    城內守將似乎守城經驗貧瘠,從頭至尾被他耍得團團轉,八成是那個野路子出身的意大利平民吧。
    竟然允許那種平民摻和貴族間光榮的戰爭……
    恩斯特眯起眼睛,愜意地飲下一杯甜酒。
    維也納的弗雷德裏克,還是太年輕咯。
    正愜意的功夫,青羅傘帳下遮蔭乘涼的他便望見城門遽然大開,繼而便有密密麻麻的守軍喊殺衝出,不由大喜過望。
    “噫!好!不枉我放任村民入城,果然糧草耗竭!眾軍與我掩殺過去!務必生擒敵將!”
    朱利奧與雅各布率領的領民兵如疾風驟雨般衝下城口斜坡,與迎麵上坡的蒂羅爾軍撞殺成一團。
    以高擊低,無所不克,交戰第一陣過後,反而是養精蓄銳許久的領民兵占據了短暫的上風。
    高度優勢在領民軍陷入重重圍困後很快不複存在。
    兩方有顯著的兵力倍差,恩斯特甚至有閑心分出一部分軍隊去偷襲守備薄弱的城堡。
    力大無窮、披堅執銳的朱利奧在亂軍中左突右殺,勇猛無雙。
    他這身騷包到家的華麗盔甲吸引了無數不知死活的蒂羅爾士兵從四麵八方包饒而來,無一不化作了他的劍下亡魂。
    神力加持下,他不知疲倦地掀翻敵騎的戰馬,拽倒撲麵而來的槍戟。
    “叭!叭!”
    緊隨在他身後不遠,一隻披著鱗甲的麅子邊跑邊叫,歡脫不已。
    這是朱利奧的寵物“帕拉丁”,也是士兵口口相傳的吉祥物——一隻頗通人性的麅子。
    這種大部分分布於東歐與亞洲的動物對歐洲人而言是極稀罕的物種,至少大部分士兵從未見過這種樣貌介於野狗與麋鹿之間的動物。
    可想而知,一隻身披鎧甲的古怪怪物會給目不識丁的敵人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震撼。
    傻乎乎的征召農兵用木矛戳刺“帕拉丁”的鱗甲,卻隻卡在甲環邊緣無法深入,反而袍子一頭攢倒。
    而能對帕拉丁造成威脅的精銳士兵,朱利奧則連靠近的機會都不給他們。他把帕拉丁保護得很好,就像他保護自己的領民那樣。
    “叭!叭!”
    哪怕以蠢著稱的麅子也能嗅到戰場上的血腥味道,它寸步不離主人身側,應激似的頂撞身邊的敵人,生怕被人擒住成了晚飯。
    可惜,戰場洪流浩浩湯湯,不因個人努力與否而改變。盡管一人一麅窮極最大努力斬殺敵軍,勝利的天平依舊在不可避免地滑向失敗。
    第一隊接觸敵人的民兵部隊潰散了,緊接著是第二隊、第三隊……
    左翼早就淹沒於亂軍,右翼部隊也漸漸失去了蹤影,大概和左翼遭遇了同樣的命運。
    仍然死戰不退的士兵僅剩雅各布坐鎮的中軍與許多不成建製的民兵,他們無路可退,身後就是妻子兒女。此刻唯有死戰,安能言降?
    朱利奧身邊的同伴漸漸減少,漸漸隻剩下親衛隊的少部分人。
    這一幕與當年夜襲奧軍失敗的那一幕何等相似。
    莫非注定重蹈覆轍嗎?
    他徒勞地揮舞著杜蘭達爾,削鐵如泥的劍刃切碎一名敵將百夫長的胸甲,如若切開一塊豆腐。
    他的餘光瞄到了戰場的另一邊,雅各布與他的親隨同樣身陷重重包圍,苦戰無果,難以突圍。
    何況他們並沒有突圍的選擇——朱利奧的家人朋友,和無數手無寸鐵的領民此時正在城內翹首以盼,靜候佳音。一旦他們戰敗,等待他們的唯有歿於兵災。
    艾麗莎……
    不行,唯獨這一次他不能輸!
    “呃啊!”
    朱利奧咆哮著拎起一名蒂羅爾士兵,宛如拎起一隻小雞,重重砸入敵群當中。
    “跟上我!帕拉丁!”
    “叭!”
    一人一麅如魚躍龍門,戰馬騰空而起,率領僅剩的數十名親隨騎兵向堅守的雅各布中軍方向靠攏。
    “嗯?”
    與此同時,弗林肯貝格以北數十英裏外,急行軍中途的羅貝爾突然感到手臂一陣無力,這是神力正在被他人占用的表現,而世界上唯一能與他分享神力的人隻有朱利奧。
    他們正在交戰,戰局並不樂觀,起碼已經到了朱利奧必須長時間借用杜蘭達爾的力量的緊要關頭。
    戰敗,緊接著死亡。
    羅貝爾眼中星芒閃爍,貝弗利臨終時狼狽的模樣反複浮現眼前。
    朱利奧會死?
    “不可能!”
    他猛然踩了一腳馬鐙,戰馬吃痛,高高抬起前蹄,駭得左右隨兵下意識散開。
    “你!去告訴蓋裏烏斯!把所有的騎兵給我!我要全速南下!”
    “南下?”身處中軍的蓋裏烏斯皺起眉頭,“不行,我軍與弗林肯貝格中間還隔有一座深陷敵人大軍重圍的因斯布魯克,繞道進攻乃是兵家大忌,不然我們打下薩爾茨堡是圖什麽?”
    傳令兵無可奈何地說道“可是,主教大人已經率軍出發了。大人說,他是在通知元帥,不是在請求。”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