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血戰鄧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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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峻山的大軍來到鄧州,他命令賀人龍為先鋒,賀人龍的營寨就安紮在紫金山下。
太陽西斜,呼嘯的山風吹得樹木嘩嘩作響,賀人龍身披戰甲,帶著周國卿、董學禮、賀國英、賀國賢四位部將前往城外觀敵,才走出十裏地,突然,聽得四下樹叢有異響,放眼望去,樹叢後麵冒出一個個人頭,這些人,就是孫澤盛帶來的鄉勇,轉眼間,已是滿山偏野,喊殺一片。
賀人龍隻帶了二十幾個親兵,大家團團把賀人龍圍在中間,恐其受到傷害。
賀人龍大喊一聲:“給我殺出重圍!”
他長槍一指,策馬迎上近前的鄉勇,這個鄉勇穿了一身嶄新的“吉服”,看來他剛辦喜事就被人押送到前線來打仗的,賀人龍來不及看他“吉服”上漂亮的花紋,槍尖便將新衣的胸襟穿了一個洞,聽不到棉布撒開的聲音,隻聽到新郎官的驚叫,一腔熱血染紅了新郎官的九品新衣,這個鄉勇倒在了地上,抽出了一下,就不再動了,他的新娘子隻能一輩子獨守空房了。
賀人龍長槍一橫,一招靈蛇出洞,飛馬指向一個土頭土腦莊稼漢,此人約有五十多歲,穿一身剛領到的破舊的軍服,上紅下青,腰間裹了一條黑布裙,頭戴一頂嶄新“寶藍緞”的六瓣尖頂無緣帽。
賀人龍槍尖到時,此人竟然猴精地躲開了,看來是一個曆練過的,他一個鯉魚打滾,躲到一棵樹後,賀人龍想上去送他回老家,此時又有幾個不要命的鄉勇圍了上來,賀人龍“啪啪啪”連擊數槍,刺倒一片,再回轉頭去看那個莊稼漢,已經跑的無影無蹤。
這一支二十多人的小部隊,殺散了百餘聚攏過來的鄉勇之後,便一邊往回退,一邊殺散再次聚攏而來的敵人,由於鄉勇極少戰馬,且戰鬥力不強,賀人龍靠著戰馬的衝殺,斬首三十餘。
鄉勇隻是依靠弓箭射倒了七八個騎士,其步卒除了起到阻擋這支小部隊前進的速度,沒有能力傷害到一個騎兵。
“哪裏跑!”
突然一聲大喝,一單騎擋在賀人龍前頭。
誰人如此大膽,竟敢阻擋賀瘋子的路?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鄧州通判孫澤盛,他手中也是一杆長槍。
賀人龍抖擻精神,挺槍迎麵刺去,孫澤盛馬上功夫嫻熟,單手持槍,側身避過賀人龍的槍峰,隨手打出暗器——帶衣鏢,想一招致命。
跟在賀人龍身後的賀國英大喊:“暗器——!”
賀人龍連忙躲避,隻聽得耳邊生風,一把暗器險些削了他的左耳。
賀人龍怒道:“好個奸人,竟敢對我賀人龍使暗器!”
孫澤盛一聽是賀人龍,心虛了一半,不敢戀戰,撥馬要走,賀人龍那肯放過,拍馬就追,賀國英擔心叔父再遭暗器,飛馬趕在賀人龍的前頭。
此時,留在軍營的賀國勇擔心叔父安危,領三千兵馬前來接應,正好碰到要逃走的孫澤盛,賀國英、賀國勇前後夾攻,劈斷了孫澤盛的一隻胳膊,孫澤盛跌落下馬,被賀家兩兄弟生擒活拿。
賀人龍下了戰馬,走到孫澤盛麵前,道:“念你也是一條好漢,本帥留你一命。你報了姓名就可離去。”
孫澤盛斷臂之處,血流不止,鮮血滲透了戰袍,他仰天長笑,一指賀人龍,破口大罵:“賀瘋子,你身為國家重臣、朝廷命官,作亂反叛、大逆不道,你不得好死,死後必將遺臭萬年!……”
一旁的賀國勇那容孫澤盛如此放肆,一刀砍下了他的人頭,可憐孫澤盛,人頭落地之時,嘴巴還在蠕動。
孫澤盛的英勇,明廷沒有把他忘記,在高峻山的大軍離開鄧州之後,明廷為其收屍,並追贈孫澤盛為奉直大夫,鄧州衙門還為他舉行了盛大的祭葬。
賀人龍回到大帳,立即點兵要夜襲鄧州,被副將周國卿攔下。
第二天,賀人龍發動了對鄧州城的首輪攻擊,十輛衝城車,五十四張雲梯,五千人的攻擊浪潮,湧向鄧州城的外城牆。
在這裏把守的是州同薛應齡,當獲知孫澤盛戰死的時候,薛應齡悲痛萬分,並向上蒼發下毒誓,“吾與城俱存亡,義不敢生。”
薛應齡率領三千鄉勇堅守外城,由於他有赴死之決心,一直堅守了五天,還沒有被賀人龍攻破。
高峻山從沒像今天這樣焦躁過,他開始有點後悔沒有動用蔡芝山的火炮來攻打鄧州,一眼望向城牆,這一路全是義軍的屍體,血液染紅了地上的枯草殘葉,遠方哀鳴的號鳥,像是一曲悲歌,在空中不斷地回蕩。
“蔡芝山!”高峻山用盡全身的力氣喊道。
蔡芝山就在他身邊,連忙上前一步:“蔡芝山在此!”
高峻山指著城牆剛要說什麽,突然,紅軍友喊道:“快看!快看呀!他們自己打起來啦!”
大家的目光一起投向紅軍友所指的方向,那正是敵主將的指揮台,裏麵的人已經亂成一團,相互廝殺。
這是個絕好的機會,高峻山明白那是敵人發生了內訌,他立即下令蔡芝山的第一旅出擊。
在蔡芝山的強大的攻勢下,鄧州城的外圍很快就被義軍占領。
戰鬥平息之後,高峻山才知道了敵人發生內訌的原因。其實那不能叫內訌,是被關押在徭役小院子裏的二百五十四名土寇發生了暴亂,其中有一個叫張三崇的頭目,殺死了看守,領著二百多號人到外城牆把薛應齡砍死在牆頭。
占領了外城牆,內城牆就等同於虛設,因為這個內城牆主要是張三崇他們進行修繕的,就在他們修補一處倒塌麵積相當大的一塊城牆的時候,使了壞心眼,表麵上看倒塌的部位是修補整齊了,其實那都是虛的,隻要在牆角下麵用錘子敲幾下,原先修補的磚塊就全都倒塌下來了。
高峻山的義軍就是通過這個倒塌的牆洞,攻進了鄧州城地方。
守城將領餘承蔭和李錫光城破之後負隅頑抗,被張三崇殺死在街市,由於他們之前有恩怨,張三崇的人把這兩個正副千戶活活砍下四肢,吊在街市示眾,直到血液滴幹,方才斷氣。
知州劉振世領著吏目李國璽等數十人,在州府衙門抗拒投降,高峻山下令蔡芝山用紅夷大炮狂轟,李國璽被炸成肉泥,劉振世拔劍自刎。
崇禎十年(公元1637年)四月二十七日,鄧州全城完全落在了高峻山的手裏。
南陽守將是山西總兵王忠,王忠此人到了南陽之後,稱病數月不出,對於鄧州知州劉振世的求救更是不聞不問,給事中淩義渠在朱由檢麵前彈劾了王忠,朱由檢下詔逮王忠進京,下獄之後不久,王忠病死。
城破之後,有個叫王鍾祥的諸生(明清時期經考試錄取而進入府、州、縣各級學校學習的生員),平時以豪俠自詡,聽到餘承蔭、李錫光慘死街市後,竟然拔刀自盡,以示對高峻山的義軍不滿。
另有一個叫丁乙統的諸生,見義軍打進城來,異常的激憤,拿出家中的柴刀,砍死了幾個義軍,最後被義軍殺死,肢解棄於街市。
破城之後,高峻山感覺到鄧州對義軍的民憤極大,不宜久居,第二天就率領大軍離開鄧州,過淯水,一路往棗陽而去。
才過淯水,就接到馮雙禮、田芳的報告,說棗陽一線集結了大量的官軍,這些官軍是剛從遼東調過來剿寇的。
於是,高峻山決定,再進桐柏山休整,靜觀時局變化。
輕車路熟,崇禎十年閏四月初四,高峻山的大軍再次來到桐柏山區。
在桐柏山穩定下來之後,高峻山召集他的謀士們,針對攻打盧氏、鄧州所暴露出來的問題,進行一次剖析。
在會上,高峻山首先發言,他說道:“首先我要向朱由檢學習,來個罪己詔,也就是自我批評。自隨州與張獻忠分兵開始,我們就犯了一個方向性的錯誤,自認為老子天下第一,誰都不怕,拋開各路義軍,孤軍深入,致使連戰連敗。這與我的輕敵冒進思想是分不開的,這是戰略層麵上而言的。從戰術層麵上來說,我們忽視了氣候對我們的影響,更忽略了對火器的使用,總是擔心火藥用完了怎麽辦,沒有火炮的支援,才導致攻城連連受挫。”
百裏沙主動承擔責任:“責任不全在秦王,我作為一個軍師,有責任向秦王提醒和提出有建設性的方案,這次西進,我隻是一味的緊跟,沒有對戰役進行充分的判斷和預判。”
田文居也自我批評道:“我隻知道坐在軍帳內烤火取暖,不思進取,懶惰思想嚴重。”
高峻山一聽,這個會議的氣氛有點不對頭呀,本來是要他們分析問題的,他們卻有樣學樣地作自我批評。他認為百裏沙和田文居說的都是些毫無意義的廢話,他必須重提會議的議題,把會議的走向引導回自己所想要的方向來。
高峻山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然後清了清嗓子,道:“百裏沙和田文居所言,都是些毫無內容的空話,不是我想聽的。我要你們對盧氏和鄧州的攻城戰,提出你們的看法,如果是你們擔任主將,你們會怎樣做?你們會派誰去擔任先鋒?今天,我們應該怎樣做,是不是要對我們的將領,進行一些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