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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著下午要巡視南城的名頭，高澄拒絕了元仲華要煲雞湯的好意。
    元仲華前腳才走，高澄後腳就讓紇奚舍樂將魚湯端出去倒掉，浪費應該聲討，但自虐更不可取。
    又遣人喚親信幕僚們回暖閣，將陳元康與他們介紹認識。
    高澄主要職權有尚書令、領左右親軍、京畿大都督，哪怕京畿大都督府已經被移置在尚書省附近，但他也不可能分身坐鎮。
    此時重要幕僚齊至，高澄這才開始分配職責：親信都督斛律光代他統領天子左右親軍這是今早高澄便安排好的，斛律光這才散朝後徑直去巡視親軍至今未歸；
    高澄親自坐鎮尚書省，由尚書左丞崔昂和尚書府記室參軍邢邵輔佐；
    同時，原行台都官郎中崔季舒改任大都督府中兵參軍，新入幕府的陳元康任大都督府功曹參軍，由他二人共同主持京畿大都督府日常事務。
    這麽一拚湊，至少鄴城領導班子算是搭建好了，至於那些大臣及宗室，無論高歡還是高澄都隻是拿來填充朝廷，顯得鄴城朝廷沒那麽冷清。
    崔季舒與陳元康一伴去了大都督府熟悉吏員與事務，高澄又將崔昂以及秘書邢邵留在尚書省處理政務，自己則與郎官紇奚舍樂在一群親衛的護衛下出府往南城巡視。
    紇奚舍樂早就遣人為高澄備好馬匹，一匹高澄自小養大的神駿黑馬。
    黑馬踩著四隻馬蹄鐵，是由高澄特意囑咐匠人打造，這一舉動也引起高歡的注意，高澄不清楚的是他這番做為比隋朝開皇四年莫高窟所建一處壁畫中的釘馬掌圖要早了近五十年。
    踩著馬鐙翻身上馬，高澄直著腰坐在馬鞍上，這些可不是高澄的提前‘發明’。
    紇奚舍樂牽馬引路，親衛們挎腰刀行在四周，路上行人避之不及，倒也沒人不長眼衝撞了高衙內。
    高澄喜歡騎馬而不是坐車，這年頭的馬車沒有減震技術，一路從晉陽往鄴城，差點沒把他骨頭都給震散了，讓高澄搞個沒有技術含量的馬鐙還行，要他弄清楚減震原理，逼瘋他一個文科生也辦不到。
    高澄這次出巡當然不是玩耍，他要處理遷民問題，自然得出門體察民情，聽聽這些遷民有些什麽訴求與不滿。坐在府衙裏拍拍腦袋就決定政策方針，這種蠢事他高衙內可不幹。
    穿著官服的高澄瞧著路人躲閃的目光，摸摸下巴對紇奚舍樂道：“先回府。”
    紇奚舍樂疑惑道：“世子，回哪座府呀？”
    渤海王府、尚書府、大都督府好幾處地方也難怪紇奚舍樂要問清楚。
    “渤海王府。”
    一行人又掉頭往戚裏去。
    好半晌，從渤海王府走出一個俊美的麻衣少年，正是高澄，他身邊跟著同樣改裝易服的紇奚舍樂。
    要在渤海王府找件適合高衙內穿的麻衣可真不容易，連王府的下人們都不穿這等粗糙衣服。
    高澄身後遠遠跟著四個親衛裝扮的路人，四雙眼睛緊緊盯著前方的高衙內生怕有個閃失。
    “世子。”紇奚舍樂剛開口便被高澄狠瞪一眼，改口道：“惠哥兒，咱們去南城幹嘛要換衣服？”
    “穿著那身子官服，身邊跟了一群佩刀護衛，那些百姓躲我還來不及，又怎敢與我傾心交談。”
    “可是世、惠哥兒你的安全...”
    高澄自鳴得意道：“誰會想到堂堂尚書令會穿一身破麻衣訪問民間疾苦。”
    這一次他沒走中陽門大道，而走城東沿廣陽門大道南下，大道上人群湧動。
    早起的那些個臨街搭設的小吃攤子還沒收攤，胡餅與湯麵的香氣四溢，遠處有人在耍戲法，周圍聚了好幾圈人，高澄聽見人群叫好，拋下紇奚舍樂一股腦子鑽了進去。
    這可把尋不見高衙內的紇奚舍樂與遠處的親衛們驚嚇壞了，正猶豫要不要驅散人群，高澄又鑽了出來，嘴裏還在叨叨著：“原來隻是噴火呀。”一臉地失望。
    紇奚舍樂一把拽住了高澄袖子，哭喪著臉道：“惠哥兒，你可別亂跑。”
    “知道，知道。”高澄抽出袖子，一邊安撫紇奚舍樂，一邊將跟上來的親衛打發開。
    到底高澄還記得自己微服私訪不是為了遊城，一路走來晃悠著腦袋不住地朝著兩側喧囂處張望，但終究沒有駐足嬉戲。
    高衙內沿途瞧著熱鬧，一個不注意，卻與一個小姑娘撞個滿懷。
    “小...”高澄剛想道聲小姐，立馬反應過來小姐通常是宮女、姬妾、藝妓的稱呼，連忙改口道：“娘子沒事吧？”
    這年代對姑娘多喚作是娘子、女郎，可連著前頭那個小字，這句小娘子還真有幾分調戲民女的紈絝味道。
    這姑娘應是雲英未嫁，年紀跟高澄差不多大，穿著粗布衣服，想來也是尋常人家。
    姑娘紅著臉，怯生生地瞅著高澄，高衙內被她瞧得莫名其妙，問道：“姑娘有何事？”
    “妾住永平坊第二裏，門前有株柳樹，閨名姓陳，郎君可尋人上門說媒。”
    這青澀姑娘溫聲細語，模樣不算出眾，聲音倒是好聽，她從腰間摸出一個香囊扔給高澄，捂著臉埋首就逃。
    紇奚舍樂起先就覺得她是故意撞向高澄，可想不到居然是這檔子事，一雙眼睛故意瞟向別處，裝作什麽也沒看見。
    高澄拿著香囊哭笑不得：鄴城女子怎麽這麽大膽。
    不過姑娘眼光倒是不錯，拋了高澄衙內身份，他這賣相還是不錯的。窮小子高歡就是因為模樣俊被富家小姐婁昭君相中，而高澄兒子蘭陵王高長恭更是曆史有名的美男子，沒道理祖孫三代在他這兒拉了胯，當然，高洋是個特例。
    這年頭風氣就是如此，兩晉之交衛階入建康，滿城女子聞風而動，堵得水泄不通，各個圍著衛階扔香囊、木瓜，活生生把衛階給嚇死，這便是看殺衛階的典故由來。
    南方尚且如此，更別提被異族統治上百年的北地了。
    高澄招來一名親衛，把香囊交給他，正要吩咐代他去謝絕姑娘美意，但想了想還是把香囊拿了回來收進懷中，揮手讓親衛退下。
    香囊等往後有緣相遇時再還罷，這樣專程上門拒絕似乎有點不近人情。
    拋開這個小插曲，高澄一路順暢地走到廣陽門處，可因為南牆外就是在建宮城，三道南門早就禁行了，高澄與紇奚舍樂一行人都是昨日才入的鄴城，走的還是西門金明門，而王府仆役誰又會向他稟報這種小事，無奈又隻能從東門建春門繞道。
    高澄老早就有了往南城工地看看的心思，後世電視劇看多了，尤其是有秦始皇築長城，隋煬帝挖運河這兩個案例在，高澄對於征發了七萬六千人的南城工地著實擔憂。
    兜兜轉轉趕到城南工地時，已經到了下午，包工頭高隆之應該是回了尚書省，至少高衙內在工地裏轉悠了一圈都沒遇見那位同僚。
    還好，沒有想象裏監工揮舞皮鞭的場景，征發的七萬多民工都來自洛陽遷民，他們不僅是為元善見修建宮殿，整個南城工程也是為他們自己搭建家園。
    高澄對在建的天子行宮沒多少興趣，他在南部裏坊區晃蕩了許久，鄴南城劃分了四百座坊市，整個南城營建了一年多時間，一部分裏坊已經建好，早就有遷民被安置進來，剩下的裏坊也還在修建中。
    繼續往南走，越過在建的南牆，高澄終於趕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南城以南的大片棚戶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