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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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出晉陽二十裏,官道邊,古亭內。
    高歡就坐在那,思緒卻不知飛到了哪。
    靈州之戰的結果早就有人快馬奔報,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好心情也隨之埋上了一絲陰霾。
    阿至羅人已經照他吩咐繞小路出現在西魏軍後方,也正如他所料,由於糧道遭受襲擾,西魏軍的統帥不得不飲恨罷兵。
    軍事上的調度,可以預料,但人心,實在難以琢磨。
    高歡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會在撤退時選擇水淹靈州。
    隻可能是領軍統帥早在圍城前期就下令挖渠築壩,才有可能積累這麽大的水量。
    據說這支西軍是由宇文泰麾下李虎、李弼、趙貴三員大將統率,也不知道是他們自己下的決定,還是宇文泰臨行前的交待。
    終究是小視了天下英雄。
    高歡感受到了一種挫敗感,這一次的作戰,計劃周詳,實施順利,但最終結果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能否算是成功。
    夏州依舊在自己手中,曹埿、劉豐也帶了五千戶遺民來投,按信使的說法,今日就能入晉陽,高歡為了表示重視,特意清晨就出城相迎。
    但這不是高歡對戰事發展的預想,在他的預想中首先奪取夏州,然後曹埿踞靈州依附,最終靈、夏兩州互為犄角,成為一把挺在宇文泰腰間的利刃。
    然而如今靈州城防被毀,曹埿隻能攜遺戶棄城遁逃,隻剩了夏州孤立在關西縱深。
    夏州太遠了。
    “啟稟高王,有哨騎來報,曹埿、劉豐一行人已經到了五裏之外。”李宗希步入長亭通稟道。
    “知道了。”
    高歡回過神來,起身步出古亭,將心中的遺憾全都拋在身後:他與宇文泰的戰鬥才剛剛開始,沒必要為了一次謀劃不成而長籲短歎。
    背向朝陽,高歡望著曹埿等人來的方向,也是在注視著遠方的長安。
    長安的宇文泰同樣心中煩悶,這一場戰事,對於高歡來說隻是未盡全功,對於他來說宛如胸口剜肉。
    比不得高歡八十州的家底,宇文泰控製下的元魏朝廷哪怕名義上也隻掌控了三十三州。
    夏州被奪,靈州已毀,如何不讓他心疼。
    宇文泰從來都是一個明睿果決之人,預見到高歡控製靈州的後果,宇文泰在李虎等人出兵之前仔細叮囑三名親信大將:一麵攻城,一麵築壩,一旦高歡來援,破城無望,則掘堤灌城。
    人心浮動的關西,因為一場大水,也暫時安穩下來,但無論如何,這一戰終究是他敗了。
    宇文泰看著朝陽,也望著晉陽,勝負不過常事,他宇文泰可沒有認輸。
    同一時空,千裏之遙,他們眼中隻有彼此。
    天平三年(536年)三月底,曹埿、劉豐領五千遺戶歸降東魏,大丞相高歡親率騎士出晉陽城二十裏相迎,恢複曹埿靈州刺史官職,賞賜田宅以及奴婢若幹,允曹埿之請榮養於晉陽。
    或許是那場水澆滅了曹埿的野心。
    同時,任曹埿之婿劉豐為平西將軍、南汾州刺史,領餘部出鎮南汾州。
    李希宗是頂著月色回的家,今兒的事情實在太多,大丞相府忙著安置五千遺戶,而中外府也同樣閑不下來。
    “阿翁,你怎麽才回來。”
    李希宗聽聲音就知道是自己的二女兒李祖娥。
    李祖娥如今才十歲的年紀,生得肌骨瑩潤,嬌豔如花,尤其是一雙眸子,澄澈明淨。
    李希宗撫著李祖娥的腦袋,眼神中滿是寵溺。
    他有三子兩女,長女李祖猗嫁給樂安王元昂,如今遠居鄴城,三子都在府中,但最疼愛的還是這個幼女。
    ......
    鄴城,渤海王府
    高澄為了弟弟們的學業,專門在府裏安排了個空院子做學堂。
    但平日裏他很少往學堂去,一來是放心楊愔的才學,二來嘛...不說也罷。
    不過近段時間高衙內往學堂走得勤了,尤其是高歡奏請朝鄴的文書發來鄴城以後。
    高澄去了幾次學堂後,私底下把楊愔找了過來,向他表達對於課業內容的不滿,應該多教授些諸如君子九思,君子四不為等等做人的學問。
    府裏人都稱讚世子賢德:忙於政務之餘還如此關心弟弟們的學業。
    到如今,整個鄴城的人都聽說了高衙內友愛兄弟的好風評。
    高澄沒指望靠著這些大道理能改變他的好弟弟,至少能讓另外兩個懂些事吧。
    高歡將要入鄴。
    算算時間,應該也就是這段日子了。
    這次奪下夏州,回朝敘功,有許多人已經按捺不住。
    比如司馬子如等人,已經在到處串聯,打算奏請天子給高歡加九錫,當司馬子如找到高澄時,高澄自然是一口答應。
    不管高歡接不接受,做為高老爹的乖兒子,他都應該在種事情上摻一腿。
    當然,高衙內這段時間也不是遊手好閑無所事事,至少棚戶區已經不見了。
    得益於高澄初入鄴城指示高隆之暫停宮殿與城牆營建,集中人力修建南城平民區各裏坊,如今遷民們都已經按籍入住。
    兩餐一個窩,住的問題先給解決,可兩餐就讓高澄為難了。
    入鄴時奏請的四十日食糧早已經用完,之前給遷民們分配的田地,也要入秋才有收獲,更何況高澄知道入了秋還要遇上一場旱災。
    一方麵要解決四十萬人的生計,另一方麵又要籌集糧食應對旱災,可把高衙內給愁得連著好幾日都沒胃口,還好年紀小,不至於掉頭發。
    高澄倒想以工代賑,比如發動遷民,挖溝渠,既解決就業問題,也能抗旱,一舉兩得。
    但遭災的是並、肆、汾、建、晉、泰、陝、東雍、南汾這九州,不是鄴城附近,他總不能分給遷民糧食然後把他們趕去外地吧。
    沒辦法,高澄隻能上表奏請繼續提供遷民口糧,至少在他想到解決辦法之前,都得白養著四十萬張嘴。
    至於九州旱災,高澄暫時在醞釀了三條措施,第一自然是命令地方政府開溝渠;第二則是以朝廷的名義在民間收購,但估計數量不會太多;第三則是征調河南、河北各地倉庫存糧,入秋前運往九州。
    但這些措施除了第二條已經在京畿地區開展,其餘兩條還隻是籌劃階段,因為他根本管不到各州官府。
    高澄如今與其說是輔政,不如說是監視朝廷。
    高歡給了他一些權力,但僅限於京畿地區。
    所以他希望高歡盡快入朝,能夠確定他在政事上的權力。
    至少這個階段的高澄,無比期盼著晉陽與鄴城,軍、政二元製格局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