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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歡是頂了兩個黑眼圈上的早朝，顯然昨夜與陳元康徹夜暢談，沒有休息好。
    今日的朝會隻有一個主題：敘職與論功。
    雖然關於靈、夏兩州的戰略，由於西魏壯士斷腕水淹靈州而沒有完全實現，但夏州是實實在在奪了下來。
    高歡自己可以固辭九錫殊禮，可他不能不為立下功勳的兵將們請功，否則往後如何統禦三軍。
    這一次的朝會中，高澄的表兄段韶可以說是出盡了風頭，不止有先登奪門，更是生擒夏州刺史斛拔俄彌突，因功授第三品的龍驤將軍、諫議大夫，其餘諸將與立功士卒各有封賞。
    當然，還有一個小插曲，一份由邢邵執筆、高澄署名、出自高歡授意的追贈，也被元善見蓋上了印璽。
    孫搴被追贈儀同三司、吏部尚書、青州刺史，也許後世要稱他孫吏部或者孫青州。
    在早朝以前，高澄也得知了高歡相府的一項人事任命。
    不出他的所料，高歡與陳元康同樣一見傾心，但不同於曆史上初入高歡相府僅任功曹參軍，掌機要。
    由於陳元康已經在高澄大都督府坐上了長史位置，於是高歡任命陳元康為相府主薄，兼任功曹參軍，掌機要。
    這位高歡、高澄父子最信賴的幕僚終於回歸了他本應該身處的曆史軌跡，入晉陽霸府供職。
    散朝時，高澄原本打算與表兄閑聊幾句，雖然他已經有了北齊三名將之一的斛律光，也不妨礙他與另一位名將段韶親熱，哪怕段韶是他娘舅家人，萬一爭取過來了咧。
    可惜還沒來得及打招呼，高澄就被高歡帶回了尚書省議事大堂。
    高澄身為尚書令，按道理尚書省是他的主場，可整個東魏都是高歡的地盤，所以高澄也隻能乖乖站在空蕩蕩的堂下。
    昨夜的談話被孫搴醉死的意外所打斷，今天，高歡自然要繼續與他談話，這本來就是高歡來鄴城的主要目的。
    “若是我將鄴城政事交托於你，你會如何處理？”高歡考校道。
    高澄早有準備，高歡入城前夜他就將自己的為政思路整理過。
    “父王，孩兒為政方略，其一在整頓吏治，選賢任能。”高澄朗聲道。
    “如何選賢任能？”高歡摸著下巴問道。
    “如今正逢亂世，亂世之中人才為貴，文成帝和平三年（462年）開創年勞製，又有神龜三年(520)，吏部尚書崔亮立‘停年格’，如今官場庸者充塞，不得其人，孩兒以為應該予以廢除。”
    ‘停年格’是年勞之製的進一步發展，指的是吏部任用官吏時，以官員停解年月為依據，不問能力，時間在前的人能夠先行得到任用。
    高澄繼續道：“太和十九年（495年），孝文帝班定族姓，重立曹魏以來的九品官人法，河陰之變後，九品官人法也流於形式，孩兒認為應該重新確定官吏選拔製度。”
    “你打算重立九品官人法？”高歡皺眉道。
    “不！”高澄神色堅定道：“自曹魏以來，九品官人法的推行，使得門閥完全壟斷官吏選拔之權，寒門飽學之士不能盡其用，門閥庸鄙之人卻能夠竊據高位，孩兒以為應該在各地大興文教，積累寒門人才，然後再設科舉。”
    早在南齊時就已經有了秀才科的策試，到了如今與東、西魏並立的南梁時期，梁武帝在建康設五經館，考試及格才給官做，為寒門士子施展才學開辟了途徑。
    高歡疑惑道：“科舉？”
    “沒錯，科舉製，等到積累了足夠的寒門人才，順勢在全國範圍內推行科舉製，分級、分科考試，不論門第而以成績分優劣，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大興文教，積累人才。”
    “你的想法很好，沒有急於求成，反而知道先興文教，積累人才，為父很滿意。”高澄欣慰道。
    高澄聞言一愣，這好像是高歡第一次開口說對他很滿意，以往在晉陽問詢軍國要務，頂多也就說幾句‘不錯’、‘可以’。
    受到了鼓舞，高澄越發自信道：“孩兒以為應該重申官吏考評製度，確定考核內容，根據官吏考核成績，能者上，庸者下。”
    感受到高歡的目光，高澄朗聲道：“父王，如今我大魏官吏已有十餘年不曾領俸祿，孩兒以為應當重新確立俸祿製度。”
    無論是高歡控製下的東魏，還是宇文泰控製下的西魏，他們都認為自己是元魏正統，自然不會有人自稱東魏或是西魏，同時，他們一般稱呼對方為東賊、西賊。
    高澄對這一條心裏有底，雖然如今東魏因為營建鄴城，經濟方麵不是很富裕，但高歡肯定不會反對。
    高歡點點頭，雖然不許高澄將反腐涉及軍中大將，但不代表他願意放縱官吏貪腐，高澄打算頒行俸祿製，其意自然在方便以後處理貪汙。
    緩了緩高澄繼續道：“為政其二在於勸課農桑，鼓勵生產。”
    “孩兒以為應該減少在農時征發徭役，不違農時，民生富足，社稷才能安穩。”
    高歡頜首，他的眼中欣賞之色愈加濃厚。
    “為政其三在於明斷獄案，適當量刑，大魏自立國以來先後頒行《天興律》、《神麚律》、《正平律》、《太安律》、《太和律》，以至《正始律》，孩兒以為應當重重修律典，同時嚴命地方州郡以新修律法為標準，聽訟斷獄。”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高澄不得不緩一緩，而後高聲道：“吏治清明、民生富足、刑律嚴明，如此，父王大業可成，堪為萬世聖主。”
    這句奉承話，高澄醞釀了許久，他想做的當然不止這些，但是現階段步子不能邁得太大，年紀小也怕扯著蛋。
    “好！好！好！”高歡大聲叫好，徑直走下堂來，撫著高澄的頭頂道：“阿惠真是我的麒麟兒呀。”
    “阿惠你在朝中為政可需要什麽助力？”
    “信任，孩兒需要父王的信任，孩兒為政必然損害一部分人的利益，希望父王麵對讒言，不聽不信。”
    高歡審視著高澄，許久，再一次感歎：“阿惠真的長大了。”
    許久，高歡才道：“我許你吏部尚書，但是整頓吏治切忌操之過急。”
    “孩兒，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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