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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館這一番潛移默化，等到底層官員和平民百姓聽到風聲的時候，京城九成的官宦女都已經是書館的常客了。
    雖然有康熙暗中推進，和冷清寒心照不宣的配合，但進展的這麽順利，讓兩人都十分詫異。
    要知道當年清軍入關的時候，男人寧可剪頭發也不願意女子不裹腳。可見漢人對女子教養看的多重，怎的如今這麽容易就妥協了？
    這件事兒康熙這老狐狸也鬧不明白，冷清寒就更不懂了，還是冷鑄輕飄飄的來了一句‘自是為了男人’。
    身為男人，並且是漢人，他太了解這種變化源自何因。
    “妹妹，漢人的風骨早在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的時候被砍盡了。錚錚鐵骨全都在那時血灑江南，活下來的文人說得好聽是忍辱負重，說得不好聽就是苟活。”冷鑄和年羹堯兄弟對視一眼，皆都歎口氣，他們也是‘苟活’的後代。
    清兵入關，可怕的不是異族文化的入侵，可怕的是滿人將所有反抗的文人真的殺光了！沒有了這些敢於用命去堅守漢人尊嚴的文人，剩下些貪生怕死的，自己剪了頭發，就要將尊嚴從女人身上找回來，什麽三從四德當真是前所未有的嚴苛。
    他們為此沾沾自喜，覺得自己比滿人有規矩，可笑的是，當皇上一句抬旗，他們卻能興高采烈的拋棄漢人的身份。
    “皇上愛看書館的書，上行下效，大臣們自然也想看，可書館隻有女子能進，若隻關係他們自己，看不到便也罷了。可皇上考較小阿哥也經常是書館裏的內容，這就由不得不讓人多想了。皇家人將書館的書當做正經書來教學，將來科舉會不會也改成這些？”冷鑄喝口茶，搖搖頭，繼續道：“這世道，家中男丁自是比女兒重要的多的，為著家中男丁科考入仕，讓女子稍稍付出一些代價，今後多補償些嫁妝嫁到遠地方便是了，更狠一點的準備了家廟。”
    年秋月捂著胸口，瞪圓了眼睛，“表哥說的好嚇人。”
    蘇氏在一旁猛點頭，她一開始就對這事兒很擔憂，搞砸了那就是得罪了一大幫人！
    冷鑄笑道：“大多數人家對女兒還是寶貴的，再者說，咱家書館也不是什麽人都能來的地方，來往皆是達官貴人，能進書館，反而成了有身份。”
    年秋月連連點頭，現在雖是如此說，可一開始誰也沒想到會變成如今這情況。萬一書館最後是販夫走卒男女不忌都能進來，那她們這些一開始就在書館玩樂的姑娘就全完了！
    年秋月看了看自家表姐，有些後怕，好在都是她來管理書館，要是換成表姐，估計真是什麽人都能進來，那真是連皇家格格都能給坑了。
    “今天不是來說婚事的麽？”冷清寒掃了一圈，明明都已經塵埃落定，還在這裏自己嚇自己。
    書館這件事兒她並未跟康熙說過一句，是康熙先發出善意，讓他的格格帶著一幫宗室貴女來給書館撐門麵，她投桃報李在這些貴女胡鬧的時候隻要不過分便沒管，然後就莫名其妙有了一些規矩。實際上，一開始書館是開給文人看的，冷清寒的目的是想開闊這些文人的眼界，畢竟這世道能做出變革的是這些男人，而不是女人。
    至於後來這幫貴女自己定的規矩倒真是無心插柳，滿以為男人不能進書館她這步棋算是廢了呢，卻峰回路轉，男人為了看書讓家中姐妹出門代買，也算是小小衝擊了此時的禮教大防，而冷清寒的目的拐了個彎也達到了。
    眾人一噎，是歪題了，今兒過來是為了冷鑄的婚事。
    五月十八，是冷鑄和十四格格的大婚之日，隻剩下半個月了。
    各色事物早已經準備妥當，十四格格沒有公主府，是直接嫁到冷家來。期間康熙讓誠郡王帶著內務府的奴才來冷府看過幾次新房，丈量尺寸，談婚事流程等等，這對於康熙也是十分新鮮的事情，真是體檢了一把民間嫁女兒的感覺。
    十八這日，冷鑄入宮接新娘，看著身後浩浩蕩蕩的嫁妝，難免驚訝。公主的嫁妝都是有定例的，按照品階來，禮部會準備好。十四格格出嫁，康熙從自己私庫裏麵出了不少好東西，其餘阿哥想要巴結冷清寒，添妝的時候都不小氣，再加上皇太後，後宮嬪妃的，十四格格的嫁妝真是幾輩子都花不完。
    第二日，小夫妻兩羞羞答答的來給年氏敬茶。年氏如今日子過得順心，也沒有什麽要壓製媳婦的心思，十四格格進了家門半個月之後，年氏就漸漸將管家權交給了十四格格。
    年秋月見狀，急忙將書館的管理也轉交到了十四格格手裏。書館如今不管是在文人圈裏還是在世家貴女圈裏都是極有影響力的，誰管著書館，簡直就是一個天然的人脈。年家心裏自是不樂意年秋月這般做的，冷清寒不管書館，實際上都是年秋月在打理，年家借著書館的光，不知道撈了多少好處，如今要他們放手，真是千不願萬不願。
    可是有什麽辦法呢，以前冷鑄沒成親，冷清寒萬事不管，年秋月幫著管不但得了好處還讓年氏喜歡，如今，冷家有了媳婦，年秋月再抓著權，可就要讓人討厭了。
    十四格格也不跟年秋月客氣，直接便接手了書館。不是她戀權，實在是書館對冷鑄的助力太大，以前她在宮裏就聽過些流言，知道是年秋月管著，當時她還不是冷家人不好說什麽，如今名正言順，她接手了書館，自是要全力助自己丈夫的。至於年家，在不損害自己丈夫利益的情況下，能幫自然會幫。
    冷家不過是多了一個媳婦兒，京城上層人家間的來往卻默默發生了點變化。
    年家門前以往門庭若市，如今稍稍冷清，冷家後門卻開始熱鬧起來。京中官宦世家開始給冷家下帖子，就像年氏先前想的那樣，有了十四格格這個皇家媳婦在，冷家在京中終於恢複了正常的社交，不再是年秋月給幾個閨閣姑娘下帖子玩樂這些小打小鬧了。有十四格格出麵，婚喪嫁娶，年節往來，人□□物，一應打理的非常好。
    十四格格時常出門做客，也時常在冷府做東，有那夫人帶著女兒過來，依舊交給年秋月帶去書館玩樂，她自己則是招待這些官太太們，不出幾個月，冷鑄和年氏便明顯感覺出變化來。
    以前，年氏雖然也是誥命夫人，但品級不高，來往的都不如十四格格如今交好的人家，當然，年氏也知道，十四格格如今能這麽容易就打開局麵，這些人家也有看她女兒麵子的。
    可是，話又說回來，十四格格未進門前，年氏不是沒想過自己與這些人家交好，不管出門做客還是下帖子，所有人都是給足了她麵子的，但次數多了，年氏就感覺出來一種疏離。人家對你客客氣氣，甚至是奉承討好，可就是沒有一個肯交心的，年氏哪裏還不明白，人家這是不敢得罪她，心裏卻是瞧不起的。
    然而十四格格出麵，情況卻全然不同。她很快就找到了談得來的夫人福晉，幾次聚會，就跟大家親親熱熱起來。連帶著，冷鑄也開始接到這些夫人福晉丈夫的帖子，冷鑄的交際便從未入仕的文人學士，漸漸過渡到了已經手握實權的年輕官員那邊。冷鑄還未進入官場，便得了好些提點。
    以上那些，康熙和冷清寒都能給冷鑄帶來，但這些卻都不如十四格格做得好。別人給的始終不如自己努力得來的踏實，年氏靠的是冷清寒之威讓這些人心不甘情不願的來往，如今冷清寒在，自然不會有任何問題，然而，一旦冷清寒離開了，是什麽情況便不好說了。而十四格格與他們來往，此時是錦上添花，冷清寒離開後，卻也不會有人因為心氣不平而做出小人之舉。
    這便是這個時代名聲對於女人的影響，無論你是多麽的權勢滔天，也改變不了別人從心底對你的輕視。
    董鄂妃是，孝莊是，如今，年氏同樣是。
    康熙對於十四格格很滿意，總要對冷家有貢獻，年氏才會看重她，才會在冷清寒麵前為其說好話。他就是要讓冷清寒知道，皇家的格格下嫁，為你冷家正了名聲，為你哥哥操心仕途，自降身份與那些低品級的誥命們平等相交，你一次不在意，兩次不在意，次數多了，就不信你真的沒有觸動？
    康熙自從認識冷清寒以來，也漸漸摸到了修真之人的路數了。榮華富貴，名利權勢在冷清寒眼裏真的什麽都不是，這個人若是孤身一人，當真是毫無破綻，幸好還有個年氏可以牽製。
    康熙默默關注了許久，自是知道冷清寒對冷鑄其實並未有多少關注，不過沒關係，年氏是個世俗凡人，守得的是大清規矩，本身還有一個大汙點，要施恩拿捏年氏真是太容易了。用年氏影響冷清寒，哪怕隻有微末作用，也足夠了，其餘的，康熙自會再想法子。
    就如同書館，康熙鼎力相助，隻要達到了冷清寒的目的，她自是有回報的，修真之人最講因果，康熙篤定了冷清寒隻要受了他的好處，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這因果最後還是要結。他現在不急，如今這點子恩惠還不足以讓冷清寒付出什麽，由少積多，溫水煮青蛙，是最適合用在冷清寒這類修真之人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