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回到家鄉

字數:7019   加入書籤

A+A-




    清風遙!
    第二天一早,溫靜遙從睡夢中醒來,推開門隻見外頭陽光正好綠意盎然,她走進山林間,看到狐仙族子民們開始了新一天的生活,無論是阡陌交通還是農田良舍四處可見眾人忙碌的身影,她一路走,一路上就有不間斷的人與她微笑寒暄,所有人井然有序地在這片百廢待興的土地上辛勤勞作,營造出生機勃勃的景象。
    溫靜遙繞著小島轉了一圈,看遍了島上的花花草草,卻始終不見褚風臨的身影,她大為奇怪,回憶起昨晚的事,隻記得他們到海邊放河燈,放完以後聊了幾句她就撐不住酒精和困意睡倒了,她明明記得最後她是挨著他入睡的,怎麽一醒來那人就不見了?
    溫靜遙來到昨晚召開歡迎儀式的山穀,正撞上桃小葉和一群小白狐在偷吃昨晚聚會上留下的瓜果,桃小葉看到她向自己走來還以為主人叫她來抓他,嚇得躲到草叢裏隻露出個顫抖的小尾巴,直到聽她問起褚風臨的下落小家夥才鬆了口氣,從草叢裏探出腦袋,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轉了轉,賊賊一笑“嘻嘻,我知道他在哪兒,我這就帶你過去!”說罷一口咬住溫靜遙的裙裾引她朝前走,其餘的小狐狸見狀也紛紛起哄道“我也知道!我也知道!”七嘴八舌地咬著她的裙角往前拖,溫靜遙拿這些調皮的小鬼頭沒辦法,隻得由他們去,這群小狐狸拖著她來到了山穀中間一條花蔭小道上,任務達成之後就一哄而散了。
    小道上滿滿一排都是紫藤花架,溫靜遙踩著地上積壓地厚厚一層的紫色花瓣往裏走了幾步,迷茫四顧,努力從繁花叢裏尋找那人的蹤跡,忽而一道清風來臨,吹落了層層疊疊的花朵,也吹起了滿地的落花,亂花飛舞之中現出一襲火紅的身影,鮮豔的紅仿佛天邊綻放的煙霞火種,美得絢爛奪目,叫身邊一切顏色都失去了光彩。那抹紅影踏著落花向她緩緩走近,如墨的發絲隨風飛揚,待漫天花雨落地,他也已經站在了她的麵前,離她很近很近,近到她能夠清楚地看見那雙漆黑的眼瞳裏倒映著自己怔忪的臉龐,他的五官樣貌較以前沒有任何變化,隻有發色眸色變回了普通的黑色,褪去了那一絲妖異之氣,更添幾分瀟灑靈動的氣質,整個人就像是塊洗盡鉛華的璞玉,叫人一刻也移不開眼去。
    “怎麽了靜丫頭,不認得我了?”他將眼睛的形狀彎成一輪月牙,眼裏含著滿滿的笑意,還是那熟悉的眼神,還是那熟悉的聲音,可是溫靜遙卻莫名覺得一切都不一樣了,那眼神比以往更溫柔,那聲音,也比以往更動聽。
    “沒、沒有。”溫靜遙低下臉來,不敢正對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可心裏又貪心地想要多看兩眼,一邊閃躲,一邊忍不住偷偷地看著,臉越來越紅,像隻熟透了的紅蘋果“我隻是覺得,你現在很好看……”
    褚風臨將她可愛的反應看在眼裏,將眉峰一挑,壞笑著問“以前難道不好看?”
    “不不不,以前也好看!”溫靜遙著急地揮著手,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像在對待一件很重要的事“你的紅色頭發很好看,像一簇生機勃勃的火焰,金色眼眸也很好看,像是盛著金色的陽光,黑發黑眸的樣子同樣好看,總之,隻要是你,無論變成什麽樣都好看。”
    溫靜遙一直都知道褚風臨外表其實很出眾,與沈晏清不分軒輊,但是從前因為發色眸色太惹眼的緣故致使很多人忽略了他原本的相貌,況且她也不是因為外表才喜歡他,他舉手投足間的氣質風采比相貌來得更吸引人,如今恢複了普通人的外觀,她這才有機會細細地觀察他的眉,他的眼,他挺直的鼻梁與翹起的嘴唇,發現每一樣五官拚湊在一起比她記憶中還要豐神俊朗,越看越喜歡。
    褚風臨看到她眼中羞澀與認真並存的神情,心裏很是動容,從小到大他因為那副怪異的樣貌受盡冷眼,從來沒有一個人對他的過去給予過這樣的肯定,但是麵對這樣美好的靜丫頭,他忍不住起了想要逗逗她的心思“那你說,我和阿晏那小子比,哪個更好看?”
    溫靜遙被他問懵了,轉眼看見他眼底痞痞的笑意,知道自己被戲弄了,佯怒地捶了他一下,嗔怪道“哪有這麽問的,你們風格氣質都不一樣,不能拿來比,隻不過……隻不過你在我心裏是最好。”最後幾個字越說越輕,還沒說完便被褚風臨一把捉住手腕順勢帶進了懷裏,溫靜遙不期然撞進他的懷抱,起初還羞赧地掙動了幾下,但他的臂膀將她整個人緊緊地環抱住,就像鋼鐵那樣堅實有力,她依靠著他溫暖的胸膛,呼吸著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氣息,逐漸停止了掙動,兩個人在紫藤花架下相依相偎,世界變得很安靜,靜到可以聽見花落的聲音,也可以聽見他在她耳畔柔聲的絮語。
    “出了島,我想先回一趟家鄉,看看師父他老人家,順便祭拜一下我娘,之後我就送你回平州城,我會向二老提親,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迎娶你,我要讓人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從此以後再也不分離。我陪你一起侍奉爹娘,陪你一起開醫館,一起四處行醫,等到老得走不動了,就一起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居,過上閑雲野鶴的日子,怎麽樣?”
    溫靜遙聽他一字一句說著日後生活的憧憬,心頭滿滿都是繾綣的柔情,以往他們二人雖然同行同住,但褚風臨素來待她如親妹般關愛照拂,即便是玩笑間也極有分寸,舉止莊重,從未有過越線之語,這是相識那麽久以來他們二人最為親密的一個動作,昭示著他們之間關係的確立。溫靜遙輕輕點頭,下意識地將臉頰埋進他的胸膛,傾聽著他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與自己的心跳聲相合在一起,美妙的韻律讓時光的流逝都變得溫柔了許多……
    沈晏清過了很久才前來尋找他們,他穿上了狐仙族王的常服,頭戴白玉冠,身著玄色長袍,衣料上鑲有精致的雲錦金絲,衣袖寬大,後擺搖曳,行動間更顯大氣沉穩,頗有一族之王的風範,由於不用背劍鞘了,桃小花和桃小葉以人形狀態侍立兩側,身上也穿了嶄新的粉綠衣衫,跟隨主人的步伐亦步亦趨,看上去還挺神氣的。
    “我這便送你們回凡間吧,島的位置時刻都在移動,待得久了對你們不好。”
    “好啊。”
    沈晏清變回雪狐形態示意他倆上來,二人剛坐上去,雪狐就化作一道雪白的光束一飛衝天,兩道劍氣緊隨在旁,待他倆回頭,隻見身下的狐仙島已經變成了茫茫海麵上的一個小點,隱沒在煙霧之中,再度消失了蹤跡。
    沈晏清帶著他飛了很久很久,像來時那樣從白天飛到日薄西山,最後降落在一片沒有人跡的樹林中,沈晏清問道“這是你昨晚告訴我的具體位置所在,沒有降落錯吧?”
    褚風臨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定此地就是他家鄉附近的一處小樹林,點點頭說道“沒錯。”
    “如此,那便在這分手吧,以後若是你們碰到了什麽麻煩,可以以同心咒為媒告知我,隻要一看到靈蝶的蹤影,天高地遠我也必定如約趕到。”
    再會這兩個字太過沉重,以後他遠在仙島,他們二人居於凡間,各人有了不同的選擇,以後可能再也不會有像以前那樣青春年少、三兩好友並肩同遊的經曆了,因此沈晏清不說再會,他不是一個輕易許下承諾的人,也不是一個喜歡拖泥帶水的人,這一點褚風臨和溫靜遙也十分明白,三人以獨特的默契保持著沉默,誰也沒有開口說一句煽情的話,隻是安靜地目送著沈晏清離去的背影,玄色身影伴隨著飛舞的靈蝶漸漸走遠,冰澌雪消之處人影也跟著消失不見了,幹脆果決,如同初見時那樣。
    桃小葉咬著指頭不明所以,什麽都沒反應過來主人就走了,嚇得他趕緊變回劍氣跟了上去,隻剩下桃小花還站在原地,聰明早慧的她向來最了解主人的心,待主人走後她獨自一人麵對褚風臨與溫靜遙,一改往日的冷若冰霜,臉上竟帶著笑容“真的很謝謝你們,陛下他從小背負了太多,心事很重,我和小葉跟隨了他三年,從未見他露出過舒展的神態,這段時日是我認識他這麽久以來看他過得最輕鬆的時候,雖然他嘴上從來不說,但我知道他一定心裏非常重視你們這兩個朋友,希望你們以後不要斷了聯係,不要忘了他這個朋友。”
    “阿晏他以前在靈虛派的時候也和我們剛遇見他時一樣嗎?”
    “比那時候更冷,像一塊不會融化的寒冰。”桃小花點頭,沉默寡言的女孩沒有太多的話語,臉上因為回憶而煥發起了從未有過的光彩,清秀的臉龐隱隱浮現少女淡粉色的嬌柔,眼裏卻透著戰士般的忠誠,勇敢堅毅,叫人肅然起敬“自看到陛下的第一眼起,我就立下誓言,永遠追隨在他的身邊,忠心於他,永不背棄。”
    “放心吧,他是我們的同伴,我們不會忘了他的。”溫靜遙被她深藏的心意所打動,溫言安慰著。
    “謝謝。”桃小花變回狐形,恭敬垂首,向他們致以狐仙族最高的禮節,隨後化作劍氣追尋沈晏清的方向消失在了藍天中……
    “可惜啊可惜。”待他們消失了一段時間,褚風臨搖了搖頭,故作神秘地感慨著,溫靜遙瞟了他一眼“可惜什麽?”
    “可惜阿晏這麽塊不解風情的木頭,過個幾百年都不一定能發現這小丫頭對他的心。”
    溫靜遙打趣道“小花還是個孩子,都不一定懂男女之情,況且阿晏心係族民,是注定要做出一番事業的,人家都沒急,你急什麽?”
    “我當然急啊,昨天我和他比完劍後做了個約定,等我們成親的時候他要來道賀,我們生的第一個孩子會認他做義父,他們狐仙族壽命長,要是等我們倆的孩子都七老八十了他還跟現在似的獨身一個,那豈不是錯了輩分了?”
    溫靜遙紅了臉“你……你都定的什麽奇奇怪怪的約定。”
    “先預定著唄,反正也不遠了。”褚風臨笑著,牽過她的手,溫靜遙起初不太好意思,但見周圍四下無人也就任由他牽著了,兩人一麵聊天說笑,一麵手牽著手朝村子裏走去,儼然已是一對親密無間的小情侶的模樣。
    褚風臨和他娘以前居住的地方位於一座山腳下的村莊,村子不大,住戶也不多,臨近晚飯時間家家戶戶的煙囪上冒著炊煙,男人在院子裏劈柴,女人在廚房洗菜煮飯,泥土路上隻有零星幾個孩童玩鬧的身影,褚風臨帶著溫靜遙來到村頭一間大院門口,院子圍牆由磚石砌成,占地麵積比村裏大部分的房屋都要大,門口寫著四個大字“鄭氏武館”,可那扇平日裏永遠敞開的大門如今卻緊閉著,也沒有聽見乒乒乓乓的操練聲,褚風臨朝門縫裏張望了一陣,沒有看見一個人影,正當他疑惑之際,一個從門前經過的小孩喊住了他們
    “你們來學武嗎?武館已經關了。”小孩約莫六七歲,騎著竹馬,一團稚氣。
    “什麽時候關的。”
    “去年秋天,阿娘說鄭師父腿腳不好,帶不動徒弟了,本來阿爹還說等我再長大點就送我來武館學武的。”小孩失望地說著。
    “謝謝,這個糖果給你吃。”褚風臨從隨身的行李包裏翻找了一下,找到先前旅途中為鄭師父的女兒錦丫頭準備的一個糖果盒,從裏麵拿出一塊糖果塞進小孩的手裏,小孩拿了糖果歡天喜地地走了。
    褚風臨接著研究了一會兒眼前那扇大門來,眼裏忽然靈光乍現,一臉狡黠地笑道“靜丫頭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一會兒就開門來接你!”
    溫靜遙不明所以,不知道他又在打什麽鬼主意,隻見他高高起跳,雙手掛住牆沿,動作靈敏地翻到圍牆上,沿著圍牆走了一段,三兩下攀上了大堂的房頂,溫靜遙在低下擔心地望著那道上上下下翻飛自如的紅影,生怕他有個閃失,即便知道完全沒有擔心的必要。
    褚風臨坐在演武堂屋頂的瓦片上,果然在大堂中央看到了鄭師父背靠木人樁呼呼大睡的身影,他玩心大起,折下屋頂旁的一小截柳樹枝找準角度彈了過去,正中鄭師父那一圈迎風顫抖的絡腮胡,鄭師父從睡夢中驚醒,抄起手邊一把掃帚大喝道“誰啊?哪個臭小子暗算老子,給老子滾出來!”褚風臨忍不住拍手大笑,鄭師父尋聲望去,看到屋頂上坐著個桀驁不馴的紅衣少年郎,眯縫著昏花的老眼定睛看了一會兒,一時竟認不出是哪家孩子,還以為是哪個從城裏來的公子哥跑到深山野嶺捉弄他們山裏人來了“你這小哥從哪來的?跑到我房頂上撒野做什麽?”
    褚風臨故意壓低聲線,用挑釁的語氣說道“本少俠是來踢館的。”
    說罷折下一段柳樹條飛身落地,朝鄭師父攻來,鄭師父手持掃帚格擋了幾招,交手間隱約覺得這紅衣少年一招一式很是熟悉,再加上湊近了仔細看清了他的五官長相,這才發現眼前這個哪是什麽富家公子哥,分明就是他的徒弟褚風臨!鄭師父一邊比劃一邊笑罵“好你個臭小子,翅膀長硬了敢來戲弄你師父來了,看老子今天不把你打得滿地找牙!”
    褚風臨嘿嘿一笑“時隔一年不見,徒兒特來請師父驗收成果,看看徒兒的劍法是否精進,在外頭有沒有砸了師父的招牌。”
    “就你那點三腳貓功夫,我鄭氏醉劍的招牌早就被你砸得不像樣咯。”
    師徒兩人顯然對這種交手習以為常,唇槍舌劍打得不可開交,那乒乒乓乓的動靜連門外的溫靜遙都聽到了,湊近門縫好奇地觀察了一陣,隻能瞧見掃帚和柳條滿場飛舞的影子,雙方過了三十多招,鄭師父到底是年紀大了,漸漸支撐不住,褚風臨察覺到師父腿腳的舊疾有發作的跡象,知道師父脾氣執拗非要分出勝負不可,便故意錯了一拍裝作失手的樣子,被掃帚的竹柄重重地打中了腦門。
    “哎喲,師父果然老當益壯,徒弟自愧不如!”褚風臨揉了揉腦門上的紅腫,半跪著抱拳服輸。
    鄭師父心思單純不疑有他,還當自己真的打敗了他,自豪地哼了一聲“你這臭小子要是當年肯留下來老老實實跟師父學劍,而不是一走了之,現在早出師了。”
    “是是是,師父劍術高明,徒弟給師父丟臉了,這就送上好酒一壺作為賠禮,望師父大人不計小人過,饒恕徒兒的過錯吧。”褚風臨笑吟吟地從腰間拿出一個酒壺,將它掛到掃帚的竹柄上,酒壺裏裝的是他在珍珠海底相中的那壇好酒,當初他費了好大功夫從蟹大王的小金庫裏翻出這壇好酒就是為了拿回來給師父嚐一嚐,其實他這段日子跟著沈晏清比劃劍法,劍術早已精進了許多,再加上神識歸位妖力凝聚,早已不是以往的他可比了,之所以隱藏實力還裝輸,隻是為了陪百無聊賴的老人家解解悶,讓他開心罷了。
    鄭師父見了美酒果然開心,當下取來就飲,喝了幾口止不住感慨酒香醇厚,轉眼看到眼前黑發黑眸恢複了正常模樣的褚風臨,心裏更是歡喜,但麵上依舊板著一張臉,衝他橫眉毛豎眼睛,儼然一副嚴父的做派“臭小子人倒是機靈,跟小時候一個樣,怎麽著,一年不見你出了趟遠門,把你的頭發和眼睛都治好了?當年我就說你這隻是怪毛病而已,去城裏找大夫看看吃些藥就會好了,才不是哪門子的妖氣鬼氣,你非不聽,還背著我一走了之,把我氣得。”
    褚風臨笑道“是啊,我有幸碰了一個神醫,把我的病治好了。師父,其實我這次來不止給你帶來了美酒,還帶來了一個很重要的人想讓你見見,她就是那個治好我的神醫,也是我未來的媳婦,現在就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