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黃帝師，這是個很光榮的身份。
    同時這也是個很特殊的身份。
    因為擁有這個身份的人，必然經曆過當年那一場決定未來五千年的大戰。
    而若是對涿鹿之戰稍有了解，便不難發現，廣成子除了軒轅黃帝師外，還在裏麵扮演了尤為關鍵的角色。
    他是一張底牌，是黃帝陣營翻盤的依仗。
    若是沒有廣成子傳授突破大宗師的知識，任由九天玄女如何扒皮製鼓、用兵如神，僅一個肉身成聖的蚩尤，便能將黃帝陣營殺穿。
    而蘇木從二重身的共享的知識當中，還發現了另外一件隱秘。
    普天之下，除了蚩尤那等天生神異外，絕大多數的大宗師傳承，都來自於戰神殿。
    或者說，正是因為廣成子發現了戰神殿，並將其中的知識帶出來，世界上才多出了那麽許多的大宗師。
    那麽問題來了。
    廣成子去過戰神殿，並成功從中脫身，這說明他已然掌握了從戰神殿中脫身的手段，既然如此，那在談及封神大戰的時候，他為何還要對戰神殿諱莫如深？
    思來想去，隻有這老小子想跟他藏一手，這唯一一種可能。
    而聽到了蘇木那看似恭維，實則嘲弄的話語，廣成子臉色未變，雙目中的殺意，卻越發濃鬱。
    “原來如此，你們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他喃喃自語，身體如一座石雕樹立在原地，一動也不動，蘇木則保持著箕坐的姿勢，嘴角的弧度越來越放肆。
    “可是你想過沒有。”忽然間，廣成子再次開口，一雙眸子重新回歸到了古井無波的狀態，這是看死人的眼神：“知道了我的秘密，就要死。”
    “你會殺我？”
    蘇木譏諷一笑：“你若是想要殺我，大可以在我剛來到這方世界時動手，沒有人有機會阻攔你。”
    “可你沒有，讓我猜一猜，你留我一命是出於什麽目的......你其實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戰勝我的把握，另一個我。”
    “所以，你想要通過我，來嚐試擠掉他的存在，因為你知道他在謀劃什麽，當世界線收束，命運重合，掛靠這種操作，將再也無法施展。”
    “相較於一個成熟的對手，你更希望用我這一枚閑子，去兌掉他那一枚棋筋。”
    廣成子耐心聽完了蘇木的長篇大論，到最後，也忍不住想要給他鼓掌，在此之前他鬆開手中的雌雄劍，兩柄長劍並未墜地，而是漂浮在了空中。
    這是劍仙禦物的手段。
    說起劍仙，這位才是老祖宗。
    “幾乎全中，你很不錯，不，應該說你們很不錯。”廣成子鼓完了掌，再次握住兩柄寶劍：“老朽這一生，有兩大憾事，一件你不知道也罷，另外一件，就是指引他找到了戰神殿。”
    “這同樣也是他的一件憾事。”蘇木歎息。
    和他不一樣，二重身從宏觀的角度來看，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本體，或者說，念頭的起源。
    而他，更接近對方捏造出來的一個美夢。
    當然他還是他。
    不過也正因為是美夢，這意味著兩人幾乎有著截然不同的發展軌跡。
    對方並沒有係統。
    之所以能夠走到今天，靠的是更加雲裏霧裏的東西——機緣。
    身為錦衣衛百戶的獨子，子襲父位，他順理成章地加入了錦衣衛，不過並非如蘇木那般，直接成了副千戶。
    而是功勞簿上，存了一筆可以直升百戶的功績，隻要他實力達標，便能繼承父親的官職。
    他的天賦著實不錯，再加上錦衣衛情報司鎮撫使朱雀的青睞，武功突飛猛進，短短了兩年，就成就後天武者。
    而賬麵上的那一筆功績，並沒有被他用在升職上，而是提前兌換了修煉用的資源。
    就這樣，又過了兩年，年僅十六歲的他，成為了絕無僅有的少年先天。
    一時間，他名聲大噪。
    卻也因此遭到了玄武鎮撫使的忌憚，即便是這個世界，玄武也是害死了他父親的凶手。
    原因依舊是那份罪證。
    不過他很幸運，沒有係統開掛，但卻有著自己的機緣。
    他機緣巧合之下，結識了偷跑出宮的皇上。
    值得一提的是，這個世界的皇上，武功根基並不弱，年紀輕輕，同樣是先天武者，甚至因為生在皇家，資源不缺，和他初次見麵的時候，已是先天圓滿，隨時都能突破宗師。
    不過，他的武技著實差了一些。
    與之相反，二重身的武技是一次次生死打拚出來的，
    知曉二重身就是近來京城久負盛名的少年天才，皇上見獵心喜，便提議與之切磋。
    二重身那時還不知他是皇上，隻當對方是那處富貴人家的子嗣，權衡利弊後，沒有選擇拒絕。
    他留了手。
    和比自己實力強的人過招，卻選擇留手，結果可想而知。
    二重身被揍了個烏眼青。
    這還是皇上及時收力的結果。
    被放水的皇上，自然很不爽，平日在宮裏跟保龍一族的人切磋，對方處處避讓也就罷了，怎麽自己都偷跑出宮了，還有人對他一再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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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著這樣的想法，皇上約定幾日後再戰。
    再戰時，二重身沒有留手，惜敗。
    皇上雖然沒有如願以償地得到一場慘敗，卻也心滿意足，與二重身惺惺相惜，並且不知道是腦子哪根筋抽了，開始自費培養對方。
    美其名曰，要是不加強一下，以後連當沙包都不夠資格。
    二重身沒有拒絕，因為相較於蘇木不知曉那份罪證的存在，二重身是知道的，並且他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
    也知道，在沒有足夠實力之前，自己根本無法為父報仇。
    時間久了。
    皇上和二重身的修為日漸長進，關係也一天比一天鐵。
    直到有一天，二重身得到了一個天大的機緣——戰神殿的機緣。
    正所謂喝水不忘挖井人，二重身知道自己能夠走到今天，皇上的幫扶及居功至偉，甚至在自己為父報仇這件事上，對方也幫助良多。
    所以，他選擇將機緣分享給對方。
    皇上當時的修為，已接近宗師中期，又精通百家絕學，放在江湖上，也是響當當的一把好手。
    加上蘇木這位宗師中期。
    二人稍一合計，便決定私下裏去探索。
    隨行隻帶了保龍一族的恭喜財，留佛印和零零發坐鎮京城，幫忙拖延時間。
    然而戰神殿即是機緣，也是一場賭博，生命為賭注。
    從結果上來看，二重身得到了難以想象的收獲，一場通天的造化。
    皇上卻死了。
    隨行的保龍一族也折損過半，僅餘下零零財。
    盡管皇上並不是為了救他而死，而他也為了救皇上，竭盡全力。
    但皇上終歸還是死了。
    這件事，也就成為了二重身的第一個心結。
    歎息過後，蘇木看著廣成子，繼續道：“不過他也知道，自己沒理由怨你，之所以和你對著幹......你就當他是無理取鬧好了，人嘛，一輩子總要無理取鬧幾次，人生才顯得完整。”
    “沒有理由，真的沒有理由麽？”廣成子麵露譏諷之色。
    既然話都說開了，他也不介意多說一些。
    和文殊普賢、慈航懼留孫不同，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被困在戰神殿中，甚至恰恰相反，他是回不去了。
    也正因如此，他從始至終，都是一尊自由的大宗師。
    千百年來，他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嚐試，扶持過一個又一個天命之子。
    而到了如今，二重身，就是他扶持的天命之子。
    所以他才會指引對方前往戰神殿。
    隻是，令他沒想到的是，蘇木還帶上了大明天子。
    且這二人在保龍一族的陪護下，險些共享玄機。
    蘇木得到戰神殿內的緣法他不在意，因為他知道，對方隻是一個人，可皇上不同，對方是大明天子，若是得了戰神殿內的機緣，之後造成的影響，將是他無法估計的。
    恰好，雙岔路口上，一條是死路，另一條卻是生路。
    於是乎，他選擇了順水推舟。
    送了小皇帝一程。
    果不其然，有了遺憾的二重身，在參悟玄機之時，有了更加深刻的領悟。
    但他同樣沒有想到，因為看著生命從眼前逝去而無法挽回的二重身，結合戰神殿內的知識，創造出了雙全手這門堪稱匪夷所思的絕技。
    “......這樣啊。”蘇木表情愣了一下，不過畢竟不是真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過往，他對那份恨意並沒有那麽濃鬱。
    很快也就恢複了平和的內心。
    “那這樣看來，他坑你正常，於情於理都不為過。”
    “呼——”
    “幾千年來，還是頭一次跟人說了這麽多話。”廣成子長舒一口氣，劍光清冽如水，“現在該送你上路了。”
    此話一出，他試圖在蘇木的臉上尋找恐懼和詫異。
    畢竟，此前對方是篤定他不會下殺手。
    不過他認為對方賭錯了，或者說，聰明反被聰明誤。
    若是對方沒有那麽多話，他依舊會認為蘇木是可控的，安全的。
    可對方卻識破了他的身份，他那本不應該被任何人知曉的身份。
    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對眼前這個小家夥，仍不能算是徹底了解。
    這不禁讓他對自己原本的想法抱以懷疑。
    自己真的能夠在命運的層麵，贏過對方，並用一匹下等馬，對兌掉二重身那匹上等馬嗎？
    原本他還有幾分把握。
    可現在，他沒有半點把握。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
    不可否認，他這幾千年來，並沒有真正意義上地涉足命運。
    在這方麵，他是不如對方的。
    既然如此，他又哪來的底氣，能夠在自己不擅長而對方尤為擅長的領域戰勝對方？
    倒不如斬了眼前之人，讓二重身在世界線收束之前的這段時間裏，當一段時間的無根浮萍。
    他也能多出幾分勝算。
    不過，觀摩了幾個呼吸後，他不免失望了。
    蘇木的臉上，並沒有出現他期盼的那幾種神情，反倒是嘴角上揚的幅度越發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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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怕？”
    “我應該怕？”
    “不應該嗎？”
    見廣成子微微眯了眼睛，蘇木也像是感知到了什麽，放肆地放聲大笑後，喝道：“你瞪大眼睛看看，我是個什麽東西？”
    他話音落下，廣成子地眼中，有淡淡的光芒顯現，那是主動激活了精神力視野的表現。
    不過即便如此，他第一時間仍沒有探查出問題。
    直到他凝神注目，才終於發現了一絲不協調。
    眼前之人......就不是個人！
    準確來說，對方是一道意象煉製出來的法器玉符。
    話本小說能夠產生意象，影響力足夠的人自然也可以。
    蘇木顯然很滿足這個條件，哪怕除去二重身自帶的聲望——這段時間，一位橫空出世的俠客，孤身一人，連敗元、明兩國十餘位絕頂高手。
    而以自身攜帶的意象煉製的法器，雖無法在實力上做到同步，可卻能夠在其他方麵做到最像。
    即便是專長精神力的大宗師，在沒有刻意提醒的情況下，也幾乎不可能發現問題。
    確認廣成子已經發現了問題，蘇木揉了揉有些發酸的嘴角，提醒道：“不然您以為我為什麽要跟你說這麽多廢話？”：
    說吧，他想了想，打趣一句：“現在，您老人家要是還能說一句；‘年輕人終歸還是年輕’。那晚輩認栽。”
    話音落下，劍氣縱橫。
    玉符核心碎裂，這一具意象化身徹底破滅。
    已回到京城，並同趙敏踏上歸途的蘇木，感知到了與自己相連的那一道氣機斷開，嘴角微微揚起：“別急，這才隻是個開始。”
    ......
    ......
    山林中，無能狂怒後，廣成子也收了寶劍，裹上一件八卦仙衣。
    古修士從不缺少法器。
    尤其是廣成子這種上古時期留存下來的老怪物。
    這件八卦仙衣，便是融合了先天八卦意象，兼備並將防禦護身、凝神靜氣兩種功效發揮到極致的極品法器。
    穿上這件仙衣，再大的怒火，也不影響他冷靜思考。
    思慮片刻，他默默轉身。
    要完善丙方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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