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的大門緊閉，窗戶亦然。
    宮女太監也全都被屏退。
    獨留下蒙皇一人。
    他需要一個人靜一靜，所以在處理完蒙赤行叮囑的任務後，就把自己關在了這處宮殿中。
    他遭受了太大的刺激，以至於到現在，內心都無法平靜下來。
    無法揮兵南下都是其次，反正現如今的情況，也是兩國在大宗師的數量上持平。
    誰也無法對另一方發動滅國之戰。
    民間的罵聲他更是無所謂。
    事後將部分能說的真相放出去，多數的罵聲都會消失。
    至於依舊在罵的。
    不是敵國的細作，就是不穩定分子，剛好可以趁機清除。
    真正讓他頭大的，是此前思漢飛決定揮兵南下，以造聲勢，而對方的狀態，注定了對方這個兵馬大元帥，隻是空有頭銜，真正的兵卒調配，仍是需要專人負責。
    而這個專人，毫無疑問是汝陽王。
    宗室出了一位大宗師，蒙皇徹底沒有了後顧之憂，所以下放兵權給汝陽王，也沒有太多的猶豫，甚至還說了不少冠冕堂皇的話。
    把汝陽王感動得不要不要的。
    但是現在，宗室的大宗師無了。
    他對汝陽王的信任也跟著一塊無了。
    但因為此前說的話，太過冠冕堂皇，以至於他現在想要收回兵權，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止戈息鼓，幹脆不打大明了？
    絕對不能這麽做！
    此前他為了調動士氣，做了一係列的動員行動。
    而之後，大宗師無了，固然對士氣是一種打擊，但這種打擊還在能接受的範圍之內。
    若是這個節骨眼上不打了。
    非但士氣會進一步受到打擊，將士們也會開始胡思亂想，覺得是他這位蒙皇，怕了大明的小皇帝。
    他會進一步失去軍心。
    若是有心人趁機鼓動將士們作亂，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所以，這一戰一定要打，不過並不是滅國之戰，而是一場規模較大的‘打草穀’。
    若是能夠迎來一場大捷，那麽他在民間的聲望口碑，也能順便撥弄回來。
    可打仗，也有打仗的壞處。
    思漢飛無了，總不能讓汝陽王頂著副元帥的頭銜領兵作戰吧？
    而若是委任對方為兵馬大元帥，並由汝陽王率兵迎來一場大捷，那麽戰後，論功行賞，無論如何也繞不開對方這位最大的功臣。
    現在他都覺得汝陽王功高震主，若是繼續讓對方建功立業，甭管汝陽王忠心與否，他的龍椅總歸是坐不安心的。
    但除了汝陽王，朝中可堪一用的將領......不提也罷，都是一群飯桶。
    “陛下似乎在為汝陽王的事情發愁。”
    宮殿內有聲音響起。
    隻一瞬間，蒙皇身子緊繃，同時汗毛倒豎，雙眼直勾勾盯著前方。
    就見本該沒有第二個人的宮殿內，不知何時冒出來一個禿頭道人。
    “來人呐！來人！”
    殿門依舊緊閉，窗戶也沒有開啟，對方出現的方式實在太過詭異，蒙皇在短暫的驚駭後，下意識喊了起來。
    倒不是指望門外巡邏的衛隊。
    而是期望能夠製造些動靜來，讓蒙赤行有所察覺。
    在如今這個思漢飛被奪舍的節骨眼上，隻有蒙赤行這位久居於皇宮中，且不存在破綻的大宗師，能給他帶來一絲慰藉。
    不過很顯然，他的喊聲未能傳遞出去。
    而禿頭道人，已來到了距離他身前不足一丈的位置。
    便見對方頭頂一枚虛幻的銅鈴搖曳了一下，發出清脆卻又古樸的聲響，下一刻，蒙皇焦躁難安的情緒，忽地平靜了下來。
    “蒙皇勿要驚慌，老朽並無惡意，此一行，乃是為陛下排憂解難。”禿頭道人的聲音，似乎有著某種魔力。
    讓蒙皇本能地認真傾聽。
    在聽到禿頭老者地話後，他更是很輕易地相信了下來，並且不覺得自己此舉有什麽問題。
    旋即，激動問道：“道長知朕之煩憂？”
    “自然。”禿頭老者頭頂的銅鈴依舊在輕輕搖晃。
    “陛下所憂，無非是汝陽王功高震主，且思漢飛失蹤後，宗室高手空虛，無法一鼓作氣攻占大明江山。”
    “這些，老朽都可以幫你。”
    “甚至在攻占大明江山之後，老朽也有辦法，令你長生久視，做千秋萬世的帝王。”
    蒙皇原本還流露出幾許激動，可在聽到長生久視後，卻仍忍不住歎息。
    “道長不知，朕之修行，也算勤奮刻苦，奈何天賦實在差了些，至今未能領悟武道真意。”
    長生不死，在這個世界上，或許是一種奢望。
    但幾百年的長生，卻並非奢望，隻要能突破至宗師中期，壽元便有二三百，若是能更進一步，便又有五六百可活。
    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能夠修煉到相應的境界。
    蒙皇身為一國之君，資源肯定是不缺的。
    但是武者修行，也不完全是靠資源堆砌。
    有那麽幾個環節，若是沒有相應的悟性、天資，便是大還丹當飯吃，也充其量隻能夯實根基，而無法更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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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如宗師初期。
    無法領悟武道真意，便無法踏足這個境界。
    也正因如此，在此方世界，武者的數量，從宗師境開始，便斷崖式地下跌。
    禿頭老者眼中一抹亮光閃過。
    心中暗道一聲果然。
    這個世界的修煉體係有問題！
    並非是他傳下來的武道，或者說，在他傳下的武道的基礎上，做出了修改。
    武道真意與宗師境的關聯，便是修改之一。
    所謂武道真意，一方麵是武者在某一項武技上，有了極深刻的感悟，從而導致的升華，另一方麵，也是武者精神意誌的象征。
    領悟了武道真意的武者，和沒有領悟武道真意的武者，完全是兩個概念，戰力也是天差地別。
    宗師初期的武者，之所以能夠調動天地元氣如臂使指，便是通過武道真意，來與天地元氣建立的連接。
    但這僅僅是這個世界的修煉體係。
    而在老者本來的世界，武者想要踏入宗師境，並不會強製領悟武道真意，通過另一種方式，令身體直接與天地元氣接軌。
    這麽做，極大程度地降低了宗師境的突破難度，卻也埋藏了禍根。
    當然，絕大多數人窮其一生也不會麵對它。
    因為那隻是禿頭老者在傳法時，留下的一道後門。
    與之對應的，是老者的法器落魄鍾。
    此前，老者與蘇木交手時，便嚐試通過落魄鍾影響對方的狀態，成功了，卻也失敗了。
    對方的確受到了影響，可影響卻並沒有他想象的那般強烈。
    起初他還不明所以。
    直到分出一縷精神，來到了這個世界，他才發現了原因。
    他留下的後門，被武道真意堵死了。
    用方便理解的比喻來說，天地元氣本身無害，但是修煉了禿頭道人傳下來的武道體係，便會令天地元氣產生一種侵蝕性，這股侵蝕性等閑時候不會發作，而落魄鍾，便是令其發作的機關。
    而武道真意的存在，就像是一層絕緣手套，通過武道真意調動天地元氣，身體包括體內的真氣，便不會受到侵蝕。
    自然也就不會受到落魄鍾極具針對性的影響。
    而除此之外，禿頭道人在來到這個世界後，還收獲了第二個發現。
    ......
    ......
    就在蒙元皇宮中，禿頭道人正為蒙皇洗腦時。
    位於城郊的一處恢弘莊園門外。
    一架馬車緩緩停下。
    模樣俊秀的青年撩開車簾，緩緩走到車轅處，看著莊園匾額上寫著的‘世子府’三個字，不免微微歎息。
    俊秀青年正是前不久還在高麗國戰場上的方夜羽。
    龐斑因麵臨被奪舍的危機，暫時擺脫困境後，因擔心會再次遭遇未知的襲擊，所以第一時間回到了蒙元。
    並未將方夜羽帶上。
    在此之後，蒙赤行答應會派人將方夜羽接回來，龐斑也就沒有多加理會。
    不過，蒙赤行答應是一方麵，會不會將方夜羽接回龐斑的身邊，就是另一方麵了。
    在他看來，龐斑在方夜羽身上接觸到的那股品質極高的精神力，才是龐斑被鎖鏈鎖定的根源，而非國運。
    而這股精神力的來源，多半就是那位意圖奪舍龐斑的大宗師。
    蒙赤行目前無法確定方夜羽是否已經跳反，而對方又是自己的徒孫，一些手段不好施展。
    所以，為了徒兒的安全著想，他將接方夜羽回來的任務，交給了祝玉妍。
    再怎麽說，這二人還有一層夫妻的身份。
    而祝玉妍的修為，遠不及龐斑完滿，不至於被大宗師盯上。
    把人交給對方，蒙赤行倒也放心。
    不過，蒙赤行放心了、龐斑安全了、祝玉妍歡喜了，輪到方夜羽時，卻隻剩下了悲劇。
    他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
    沒想到自由的時光如此短暫。
    從馬車上走下來，方夜羽注意到，一襲素白羅裙，五官精致、氣質嫵媚的白清兒，早早在門前等候，同時，世子府門前，還布置了一個火盆。
    見到方夜羽從馬車上走下來，白清兒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緩步上前，柔聲道：“恭迎世子回府。”
    在她身後，府中的仆役丫鬟，也齊聲開口：“恭迎世子回府。”
    方夜羽眉眼間抽搐不止。
    惡心的就像是吃了一隻死蒼蠅，同時，他注意到白清兒那貪婪而又富有侵略感的目光後，也大致預料到了自己接下來的遭遇。
    忍不住扶了扶後腰。
    踏過火盆，方夜羽回了房間。
    白清兒緊隨其後，到了門口，卻沒有就此離去的想法，而是直接邁過門檻，而後袖子一甩，房門緊閉。
    一個時辰後。
    白清兒從房間中走出，在門口站定，抹了抹嘴角，一股大餐吃到飽的滿足感油然而生。
    “晚膳想吃什麽？”
    她朝著房間中問道。
    沒有得到回應，卻也不在意，溫婉一笑：“看來是需要補一補了。”
    關上門後，她揚長而去。
    房間中，方夜羽赤裸著上身，下半身蓋著一床輕薄的蠶絲被，雙目無神地看著房梁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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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後，才回過神來。
    卻仍對剛才發生的事情，無法忘懷。
    是他的錯覺嗎。
    那女人的功力又有了長進？
    明明之前被采補的時候，他還有能力反抗來著。
    而現在，他就隻剩下了‘不勝腰力’。
    “不行了，再這樣下去，功力說不定都要倒退，還是要再煉一爐龍虎丹。”方夜羽勉強坐了起來，為自己的身體做著規劃。
    同一時間，在他的身後，一道虛幻的身影浮現。
    那是調換身份前的方夜羽，便見他此刻的表情，半是羨慕，半是疑惑。
    最後聽到了方夜羽的心聲後，忍不住問道：“我說，你就沒有想過突破麽？”
    在他看來，無論是祝玉妍，還是白清兒，她們的采補都是非常有原則的，僅攝取真氣，並沒有動搖他的先天氣。
    這意味著，無論是祝玉妍還是白清兒，都沒有毀掉他的想法。
    而是秉承著可持續發展的采補理念。
    而隻要他能夠凝聚宗氣之種，通過吐納天地元氣，來補充自身本源，區區一些真氣罷了，想要恢複過來輕而易舉。
    正因如此，他才不理解，為什麽對方執意煉丹，也不嚐試突破。
    按說對方掌握的手段，遠不是他能夠比擬，而他這具身軀的根基也不差，先天氣充足，想要突破宗師中期，非但不是沒有可能，恰恰相反，可能性還不小。
    “突破？我現在真氣嚴重虧損，怎麽突破？”方夜羽無語翻了個白眼，像是在鄙夷對方竟然會問出這種愚蠢的問題。
    他的回答，卻同樣令二重身一愣。
    “構成宗氣之種的主體是先天氣，與真氣有何關係？”二重身反駁道：“以你的精神力修為，牽引先天氣，匯聚成型，並不困難，何必苦苦煉丹？”
    “宗氣之種？”方夜羽微微一愣。
    旋即腦海中浮現出相應的記憶，在察覺到宗氣之種是怎樣的存在後，他徹底呆愣住了。
    “長生訣，你如何懂得長生訣......”
    “你不知道宗氣之種？！”二重身同樣愕然。
    他雖然不知道長生訣為何物，但宗氣之種對於這個世界的武者來說，確是如同‘奇經八脈’一般的基礎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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