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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簪花節
    今日是簪花節，是金陵城男子戴花的日子。
    金陵城連續三日的簪花節很有趣，每年都不在固定日子。因紫薇花花期較長，自六月中旬一直開到九月，所以叫做百日花王。由寧江府負責農桑的官員，選擇盛夏中天氣最好的三天宣布為簪花節。
    秦淮河南岸幾百畝紫薇花早已是一片粉色之海。今日是簪花節第一日，聽雲央求竇青銅來簪花。竇青銅想起紫薇花中有一紅色品種，號稱百日紅，是治療哮喘、咳嗽的良藥。要收集一些給爹爹治病。而且來到大宋，也要品味一下自己戴花的滋味。
    秦淮河南岸，漫山遍野的紫薇花競相開放。一樹樹水粉色、嫩粉色、深粉色、紅色，眼前一片無邊無際的花海。置身其中，宛如脫離塵世一般，人人都有了仙氣。每年的簪花節，向來就是秦淮河南岸人如潮湧的時刻。官宦人家的寶馬香車，與三五成群的百姓，夾雜一起，邐迤十數裏。
    今日花兒明豔，女子嬌媚。女子化妝、塗甲，哪個能離開百花製作的餅、粉、膏、汁、液？尤其是金陵城內宮粉行幾十家鋪麵，今日已然使出渾身解數，盡數到沿路擺出攤案。除了宮粉就是各色吃食。有桔紅膏、荔枝膏、二色灌香藕、糖豌豆、蜜兒、烏梅糖、薄荷蜜一類食品，也有漉梨漿、椰子酒、木瓜汁、皂兒水、綠豆水、鹵梅水等飲品。一時間攤案相接，連綿數裏不絕。
    尤其是鶯鶯燕燕的女子們，一群群結伴暢遊於花叢間，環肥燕瘦、千妍萬色、欲嗔還喜。女子萬種風情，更勝花兒嬌媚。
    人群中，匆匆步走來一位小娘子。頭戴銀釵，斜插步搖，翠綠色一身衣裝尺寸恰到好處，更襯托出婀娜身姿。碎步連連中，不見一絲雜亂。不錯，她正是大宋第一美人小妖周薇。別家女子都是幾個成群結隊出遊，隻有她孤獨一枝花鬱鬱而行。她帶了白色麵紗，絕色容顏隱蔽。在光鮮嬌媚女子間穿行，顯得與眾不同。
    小妖來到一處宮粉攤案一側，幾個小娘子正用鳳仙花搗碎了加明礬的汁子塗指甲。攤主是兩個俊俏的婦人，一邊招呼路過女客，一邊塗抹指甲。被塗甲女子顯然是不高興的，生怕婦人分心，塗上蔥白一樣的皮膚。做完指甲的小娘子，雙手手指朝天，手背向外，直挺挺的擎著，生怕粉紅美如豆蔻的指甲，沾染衣物。那就兩下都不美了。
    小妖看著案板上各式各樣的妝奩，裝著琳琅滿目的粉底、胭脂、眉墨、香水等女子愛物，挑選自己喜歡的品種。
    此時，一位挎著竹籃的小哥一路喊著：“吃虧的就是我呀！......吃虧的就是我呀！”大家無不側目，看看怎麽一回事。
    小哥路過幾個貴公子身邊，依舊喊著：“吃虧的就是我呀！吃虧的就是我呀！”
    貴公子中為首的正是江寧知府韓亮謀之子，衙內韓日月。“你站住！”韓日月叫道。
    小哥聽得，忙湊上前來，打開竹籃上幹淨的白布，露出粉色的糕餅。嬉笑著問道：“公子，您要幾塊桃花糕？”
    韓日月氣的眼皮上翻，喝罵道：“乖乖隆的東，你叫喊吃虧——就是一個賣糕的！賣糕的，你吃什麽虧！你道說說看。今天說的明白，就全買了你的糕。說不通的話，就...就...踹扁了你！”
    小哥看著凶神惡煞一樣的貴公子韓日月，心下害怕，哆嗦著說道：“這...這麽好吃的...桃花糕才賣五文一塊，我就...就...吃虧了唄......”
    韓日月上前一腳，踢翻竹籃，摟著竹籃不肯撒手的小哥，也被踢翻在地。竹籃破碎，粉色的桃花糕散落一地。
    韓日月笑罵道：“一塊破糕賣五文，王八蛋！還虧的就是你？今天且饒了你，下次讓本公子聽見你喊吃虧的就是你，定叫你吃個大虧！滾吧！快滾！”
    小哥一看自己惹不起，連滾帶爬逃之夭夭了。看著他的背影，幾個公子哈哈大笑。一位說道：“敢在衙內麵前撒野，就是找打！哈哈哈。”韓日月得意的搖頭晃腦，自以為無人敢惹。
    就在小妖左近，一位素服公子看著韓日月的鬧劇，真想上前嗬斥。奈何家教甚嚴，身為刑部侍郎的父親——呂端（被精通曆史的毛*東爺爺評價為，呂端大事不糊塗。），從不允許自己與人起衝突。此人正是呂端之子，呂博英。呂端的老父去世，全家自汴京回金陵丁憂三年。呂博英也是自華山，師姐紅衣仙子天下第一劍顏如玉身邊，被爹爹召回為祖父守孝的。
    一輛馬車正停在附近，車夫支起兩層的梯凳，一位眉目如畫小娘子正準備下車。看到路邊呂博英，她熱切地叫道：“呂家哥哥，呂家哥哥——”呂博英一回頭，正是宰相趙普孫女大家閨秀趙朱朱。一灰袍壯漢，乘趙朱朱與車夫沒注意，突然將一隻匕首插入馬腹部。馬兒驟然劇痛，長嘶一聲扭著身子向一側奔騰而來。趙朱朱掉下馬車，摔在地上落塵埃。
    呂博英見馬兒直奔攤案一側小妖狂奔而來，急忙衝上前摟住小妖一起倒地後，滾出好遠。兩人雖然灰頭土臉，算是安全了。馬車撞翻了攤案，攤案又撞到了兩個攤主婦人，兩個婦人哀嚎不止。塗抹指甲的幾個小娘子，被驚馬嚇得坐在地上起不來身，倒是沒受傷。幾個小娘子癟著嘴相互拉扯著，腿腳也嚇軟了。心中淒苦，為何今天出門沒看看黃曆，差一點喪命馬蹄之下啊！
    小妖從未與男子如此身體接觸，今日竟然滾到一起。麵罩、步搖都不知丟到哪裏去了。呂博英仰麵正看到身上小妖，芙蓉花一樣麵容近在咫尺，他當時一愣神。隻見身上女子，眉如彎月、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嬌俏紅唇微微翹起……分明是仙子一樣的姿容。二十六七歲的小妖，看上去是有二十歲的樣子。
    呂博英傻了，心中如同重錘敲擊。呂博英此刻才知道，什麽叫一眼誤終身！
    小妖覺得對方好生無禮，即便是救了自己，也不能摟住不放。男女有別，此人怎生如此放蕩？
    嬌喝一聲：“放開！”小妖已經惱怒了。
    呂博英才從渾渾噩噩中醒來，麵皮一紅，忙放開手不迭說道：“抱歉，抱歉，在下一時呆了，還請原宥。”
    小妖起身，再次帶上麵紗快步而去。
    呂博英即便是起身，視線也未離開遠去的小妖，自己一身塵土竟忘記拂去。掉下馬車的趙朱朱一瘸一拐走過來，見呂博英目不轉睛盯著小妖背影，心裏醋味上升。沒好氣大聲說道：“呂家哥哥！”
    呂博英傻呆呆轉過頭，上下看看她，問道：“朱朱，沒傷到你吧。”
    趙朱朱心火大盛，眼看瘸著腿還用問傷到沒有，這不是敷衍自己麽？“哼!”趙朱朱一瘸一拐走開，與等在一旁是十幾個丫鬟、小廝離去。
    呂博英嘟囔一句：“朱朱又怎麽了？我又沒惹你。”
    此女子是被貶宰相趙普的孫女趙朱朱。趙朱朱因認皇後為祖母，被晉封恭平縣主。趙普是兩朝老臣，趙匡胤陳橋兵變、黃袍加身就是他的籌謀。而趙匡胤死後，趙光義繼承大統，又是他的籌謀。一紙金匱之盟，為趙光義正名！
    （金匱之盟：趙匡胤與其母杜太後決策皇位傳承事件。建隆二年(公元961年)六月，太後杜氏病危，彌留之際召匡胤及宰相趙普至病榻前，遺囑匡胤死後次第順序傳位皇弟光義、光美及皇子德昭，以保大宋長久。匡胤當即表示遵命，遂令宰相趙普以金絲澄心堂記錄為誓書，藏之金匱。史稱“金匱之盟”。開寶九年(公元976年)十月，匡胤死，光義遂繼位。世人疑為光義與趙普共謀偽造，以使光義奪取皇位合法化。）
    朝堂上趙普為一派、兵部尚書盧多遜為一派。兩派之爭十幾年，經常各領風騷一兩年。去年盧多遜凳宰相位，趙普被貶回家，在金陵養老。趙光義是個陰狠角色，一貫搞平衡讓兩派互相掣肘。這一次不知為何任由盧多遜勝出，趙普徹底被貶。天威難測啊！
    呂端一直是趙普副手，暗中如父子一般。兩家人自然十分親厚，不分彼此。趙朱朱與呂博英自幼熟識，對呂博英暗自喜歡，隻不過一直沒挑破而已。
    呂博英命身後的小廝送傷者去就醫，在傷者謝聲中走開，繼續閑逛觀花。
    呂博英正悠閑徜徉於花間，突然官道上人潮湧動。遠遠見江寧知府大轎緩緩而來，是韓亮謀到了。今日特例，既然是與民同樂，韓亮謀當然便裝出行。隻見這位寧江知府韓亮謀，盡管臉上帶著神采，削瘦的身體還是告訴百姓，他的身體很弱。
    韓亮謀身穿鶴鳴九霄深紫色團褂，足蹬黑色水緞子麵軟底官靴，手中一柄透骨玉竹灑金扇。韓亮謀身旁幾十個護衛前呼後擁，好個知府大官人的氣派。
    呂博英站在遠處看著熱鬧，冷笑一聲轉身離開。呂博英一心找尋小妖蹤跡，哪裏還有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