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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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街2014!
高考結束了。
沈沉因沈伯的去世沒有參加考試。而後半個月裏,梅姐每天做好三頓飯菜端去沈沉家,每次回來都念叨“沈沉成天成宿不回家,就剩讚光一個人,有幾次我看見沈沉跟萬豪老板兒子在一起吃喝玩樂,哎,不省心。”
沈讚光每天上學都在我家門口等著我,說心裏話,每次打開大門我都希望他跟沈沉一起出現,我們三個人在一起,在未來能相依相伴。可沈沉不見了,他不願回到巷子街,沈讚光與從前的陽光少年判若兩人,他與我肩並肩走路,很少開口說話,更願意沉默,讓我的心也沉到深淵裏。
放學回到家,梅姐正在做飯,她見我回來,急急裝好飯菜,說“林棉,你先吃,我去給沈沉他們倆送飯。”
我攔住她,說“媽,我去吧,你歇著。”
梅姐說“閨女,你幫我勸勸他們兩個,讓他們跟我過。”
“你有幾條命!你能養活這麽多孩子嗎?”我不滿“他們不是沒有媽媽,連自己親生母親都不管,你管的著嗎?”
“我沒想到讚光沒跟他媽走。”梅姐說。
我該怎麽說,說沈讚光是為了我留下來過苦日子?
我語氣緩和,低聲說“媽,他們如果想跟你過,早就來了,你別操心了。”
說完我轉身離開,走到沈沉家時,沒想到他們兩個人坐在沙發上自顧自的吃方便麵。
沈讚光看見我,嗖的站起來,大聲喊“林棉!”
沈沉抬頭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吃麵。
我將飯菜放在他們眼前,說“別吃方便麵,我來給你們送飯菜了。”
沈讚光對我寵溺地笑,走過來拉住我的手,差一點就栽倒在他懷裏,他說“林棉,我們一起吃吧。”
我說“我得回去陪我媽。”
沈沉開口低沉地說“你們放心,吃不死人。”
我一股邪火竄上來,推開沈讚光,將沈沉和沈讚光正吃著的兩碗方便麵端走,通通倒進了馬桶裏,我指著沈沉的腦袋,咬牙說“現在你倆必須給我吃飯!”
沈讚光見我發火,灰溜溜的將飯菜擺在茶幾上,去廚房拿出三副碗筷,盛好後,小心翼翼地看著我說“林棉,別生氣,快過來,我們一起吃。”
沈沉起身要走,我喊住他“你不準走!給我坐好!今天你硬塞也給我全部吃完!”
沈沉搖頭笑,不知他在笑什麽,但他還是聽話了。
我拿著凳子坐在他們對麵,用筷子給他們倆的碗裏分別夾了菜,邊夾邊說“我媽每天上班很辛苦,中午和晚上還要請半小時假回來給你們做飯,你們倆不吃可以,可每次一來都鎖著門,你們倆就不能體諒我媽對你們的心嗎?”
我說這些的時候,沈沉和沈讚光都垂著腦袋,不說話,像是兩個做錯事的小孩子。
“這麽多年我媽一個人賺錢供我念書,現在她更是菩薩心腸要替沈伯照顧你們,你們這兩個沒良心的人,一次一次傷我媽的心!你們兩個真是活該天天吃方便麵!活該餓肚子!”
“林棉,不是的…”沈讚光小聲說“我和我哥…怕拖累梅姨。”
我冷著臉說“那好,以後我不讓我媽給你們做保姆,我來做,你們一天三頓飯我都來給你們做好,誰不吃我殺了誰!”
沈讚光噗嗤樂出聲來,偷偷看我一眼。
沈沉先動筷子,一直低頭不看我,沈讚光也開始吃飯了,我終於放下心來。
“你們都沒反對,就這麽定了,我可沒有我媽做菜的水平,不好吃也得受著!”我警告他們倆。
十幾分鍾,沈沉和沈讚光快速地吃光,我滿意地咧嘴笑,看來他們倆好幾天沒正經的吃一頓飽飯了,沒爹沒媽的苦孩子,想到這,我的心一軟,溫柔地說“這就對了,你們倆要聽我的話,明天早上我給你們做米粥。”
我收拾好,轉身走向院子,是沈讚光追出來,他飛快地抱住我,在我臉頰一吻“林棉,你真好。”
我一把推開他,厲聲說“快放開我!我得趕快回家陪我媽吃飯呢。”
他耍性子,說“我不,你是我的,我就想抱著你。”
“沈讚光!你鬆手!”我還在推開他,但他的力氣越來越大。
直到沈沉走出來,他震驚地看著此時此刻在沈讚光懷裏的我,所有情緒都寫在臉上,錯愕,慌亂,憤怒,雙眼仿佛著了火。
沈讚光握住我的手,將我拉出院子,走在巷子街時,他靠近我,低聲問“林棉,你現在是我的女朋友,對嗎?”
女朋友?
“讚光,我們不能是男女朋友那種關係。”我解釋。
“為什麽不能!”他提高嗓子問。
為什麽不能?因為我不忍看見沈沉再承受任何痛苦,我轉身倉皇而逃。
第二天一大早我去巷子街街口買了熱騰騰的包子和肉餅,又急急跑去沈沉家,我敲門,是沈讚光,他睡眼朦朧的看著我,咧嘴笑著,“我得給你配一把鑰匙了。”
走進家門,我問“沈沉還沒起床嗎?”
沈讚光倚在門框上,說“他走了。”
我大驚“走了?去哪了?昨天不是說好了,我來給你們做飯嗎?”
他走進衛生間洗臉刷牙,然後出來拿出包子咬一口,說“不知道,他昨晚走的時候什麽也沒說。”
我心裏惦記,還想問沈讚光一些問題,最後終是咽回去。我煮好了米粥,跟沈讚光一起吃完早飯,我們一起上學,可我整日心不在焉,甚至有些失魂落魄,沈沉在生我和沈讚光的氣,我知道。
晚上我決定去找他,可是他手機關了機,我跑到小醜,他果然在那,跟劉大亮那群人坐在大廳中央的沙發上抽煙喝酒,身邊圍著好幾個女孩,我看著心裏冒火,直接走過去,沈沉身邊的女孩在給他點煙,身體幾乎要鑽進他懷裏,他眯著眼睛,滿臉醉意,一點也不覺得羞恥,我大喊“沈沉!”
所有人看向我,劉大亮最先開口“哎喲,林妹妹,好久不見。”
我不理,隻是死死地盯著沈沉,
“你為什麽又不回家?”我問他。
他冷著臉,緊縮雙眉,麵容消瘦蒼白,摟住一個女孩,對我挑釁“你滾遠點!”
“你是不是瘋了?”我罵他。
“我沒瘋,瘋的是你們,你現在應該跟沈讚光那小子濃情蜜意,少他媽來煩我!操!”他滿口胡言。
我怒視著他,沈讚光說的對,沈沉就是無可救藥!
“好!你玩你的!小心別再搞懷孕!”
我說完轉身離開,去死吧,該死的沈沉!
轉眼七月初,聽梅姐說今天是沈沉的生日,可自從那天晚上,我再沒有見到他,我每天照常去給沈讚光做飯,看著他吃完,然後回家,盡管我嘴上罵著沈沉該死!可心裏還是無法控製自己惦記他。
晚上放學回家,我見梅姐在衛生間裏小聲抽泣,我敲門問她“媽,你怎麽啦?”
她半天出來,擦了擦臉上的淚,轉身回到房裏,我追上去“媽,你說啊?”
梅姐發火說“沈沉那孩子怎麽能做出那些事來?他對得起他爸嗎?讓你沈伯怎麽安心?”
“他幹什麽了?”我問。
“我在萬豪看見他跟老板兒子在一起,男男女女很多人,在萬豪開房間,聽服務員說他們在房間裏沒幹什麽好事,沈沉啊,我該怎麽辦?”梅姐邊說邊哭,像是對自己的孩子一樣擔憂。
“媽,你別管他,讓他去死。”我恨恨地罵。
梅姐大喊“我怎麽能不管他!”
我癱坐在沙發上,喃喃自語“我快期末考試了,放暑假以後我就有時間了,我天天去找他。”
梅姐走到我身旁,求我說“林棉,今天是他生日,讓他回家,我買了很多菜,都是他愛吃的,叫上讚光,我們一家人在一起給他過生日,讓他開心,自從你沈伯走後,我知道他心裏苦,不然那孩子不能變成這樣。”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遍一遍告訴自己,我還是要找他,在他沒有徹底墜落穀底時拉回他,救贖他。所以我奔跑在巷子街,我們都是一無所有的孩子,我們不能再失去任何人。
整個萬豪賓館的房間被我砸了一遍,直到服務員找我算賬,說我嚴重影響客人休息,我當然知道,但我隻能這樣,前台根本不告訴我沈沉在哪個房間。我和很多人在走廊裏爭執,有些客人開門看熱鬧,我聽見劉大亮的聲音,他在走廊另一頭喊“那邊鬧什麽呢?”
我一看見劉大亮,飛快地奔向他,問“沈沉呢?”
他見我急得滿頭大汗,還不忘調侃“林妹妹,這麽著急來捉奸啊?”
我瞪他一眼,朝他身後的房間跑去,滿屋子都是濃重的煙霧,嗆得我一陣咳嗽,屋裏大概七八個男男女女,有的躺在床上抽煙,有的圍著一個麻將桌,滿地的煙頭和啤酒罐。
我扒開圍在麻將桌的幾個人,看見了沈沉,他坐在靠牆的位置,嘴裏端著一支煙,雙手在洗麻將牌。
我走近他身邊,他卻始終不看我一眼,我咬牙盡量壓低聲音“沈沉,跟我回家。”
他在擺牌,根本不理我,連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提高嗓音再次說“跟我回家。”
他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
“你給我滾出來!”我罵他。
他依然無動於衷,所有人在我身後圍上來,直到有個鬼叫的聲音,是劉胖子“你他媽有病吧!林棉,沈沉哥哥不想理你,該滾的是人你!”
“你閉嘴!”我吼劉胖子,又對沈沉說“沈沉,我最後問一次,你現在跟不跟我走?”
他繼續打牌,我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使勁地拉扯,他揚手用力甩開了我。
“你走吧。”他說完狠狠地吸了一口煙,朝我吹過來,還是不動。
“好!沈沉!你好好在這裏享受,真是沒有辜負沈伯和我媽,你以為我願意管你嗎?既然你不想看我們,我們消失就是了,本來也是要搬走的,你就捧著你這幾個麻將玩到死吧!”
我沒用,每次去找他都是這樣,沈沉不肯回頭,我想,我在他心裏連一點位置也沒有了,什麽也沒有了。
回到家,沈讚光已經來了,梅姐正從廚房端菜,看見我一個人,問“怎麽就你自己,沈沉呢?”
“媽,以後別再管他了,他在外麵有吃有喝,活得比我們每一個人都好。”說完我回到房裏,蒙上被子。
半天後,沈讚光敲門,他走進來好奇地觀察四周,說“我第一次來你家,你房間真可愛,都是你身上的味道。”
我起身下床,讓他坐在電腦桌前,他趴在桌上安靜地看著我,忽然說一句“托我哥的福,我能來你家吃飯,還能在你房間裏。”
我說“我以後會讓你常來的。”
他目光閃爍,說“我媽又來了,今天她讓我帶她去墓地看我爸,碰見了我哥。”
我大驚,急問“然後呢?”
“我哥不準我媽靠近我爸的墓碑,他像個瘋子,讓我們滾!如果再見到我媽就要殺了她!”沈讚光痛苦地埋著臉,無可奈何的搖頭說“我真的累了,為什麽我不能在一起呢?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我沉默。
“可你也喜歡我哥,我知道。”沈讚光雙手捂住整張臉,聲音從指縫間空蕩蕩地飄過來,“林棉,我還是會等你的,這六年都熬過來了,我說過,我會娶你的。”
我對待沈讚光的感情一直唯唯諾諾,不敢直視,可他卻輕而易舉地看清了我的心。想到這,我飛快離開房間,梅姐見我驚慌,她問我“你們怎麽了?”
“沒事,沒事。”我忙說。
梅姐從褲兜裏拿出五十塊,遞給我,說“去超市買幾瓶啤酒,待會沈沉回來,他們哥倆吃飯喝點。”
我拿著錢,推開大門的那一刹那,沈沉就倚在牆上抽著煙,他看見我出現,同樣大驚,很快就恢複冷靜,我一想到他剛才那副死德行,怒火直燒,不理他,大步走開。
我以為他不會追上來,但他卻跑過來攔住了我,他的臉在我眼前定格,我抬頭怒視他,這讓我仔仔細細的看清了他的臉,一切還是如此,鼻梁高挺,棱角分明,可他瘦了那麽多,眼窩深重,不再有神,碎劉海遮住他的眼睛,但我依舊可以看清他的目光,說不清道不明,我一陣竊喜,沈沉還是回來了,他聽了我的話,他還追上了我,我在等他先開口。
可等來的卻是。
“林棉,我要走了,不上大學了,我是來見你最後一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