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見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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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杏花院溜回來的席遠修,剛進衙門的那一瞬間好像看到了早上被徐來馴服的自己。
    一張滿是驚恐的臉,緊緊地與景國東部肥沃的土地親吻著。
    雙手被繩子捆著,死死的綁在身後,雙腿也被緊緊纏在一起,整個人被一根繩子拴在石桌上,自然是那徹夜未歸的劉師爺。
    席遠修在院中左顧右盼沒有看見徐來,便掂著剛才說書賺的錢,幸災樂禍的走到劉驍前麵,拍了拍他的屁股。
    然後洋洋得意的問道:“我這可憐的師爺,把你綁起來的那位兄台去了哪?”
    劉驍勉強把貼在地上的臉,抬起來一點,對著滿是笑意的席遠修說道:“那孫子去後院了,你趕緊讓那個挨千刀的過來給我解開,我這身子骨兒等會兒可真扛不住了!”
    席遠修見劉驍憋紅的臉,紅裏還透著白,看起來情況確實一般,他便動手把繩子都解開了,但是人還是沒動,原來也是被那徐來給點住了穴道。
    席遠修便朝著後院喊道:“我說徐大俠,您老再不來給他解開,我這師爺可就活活成了豬憋蛋了!”
    徐來倒是不緊不慢地從後院走了出來,用手指在劉驍身上輕輕一點,劉驍整個人就像被放了氣的氣球一樣,直挺挺的姿勢直接變成了軟趴趴,一點不吝惜自己新買的衣服,直接趴在了地上。
    捂著肚子笑不停的席遠修跟徐來示意沒事了,徐來略有深意的看了劉驍一眼,劉驍緊的把臉遮住。
    徐來像是主人家一樣,沒有再去管他們倆,自己又回到後院練自己的劍去了。
    劉驍緩過勁來,在地上爬起來,坐到石凳上,喘了幾口粗氣,問席遠修:“這大哥哪來的啊,上來就把我給捆了?”
    原來在席遠修出門後不久,劉驍就回來了,他聽見後院有動靜,以為是席遠修又在後麵對著那個樹罵自己,結果看到了徐來,以為是進賊了。
    便拿著一根棍子想要在背後給這個小偷來一下突然襲擊,結果棍子被直接削斷,然後人直接就被點了穴,還被綁成待宰的豬一樣,被扔到了正院。
    “我以前跟你提過的那人,現在他來了,我們的計劃提前了!”
    席遠修手把玩著剛從劉驍身上取下來的繩子說。
    “我說你什麽好,雖然這三孫子武功挺高!”劉驍說話的時候特意把聲音壓到最低,還朝後院的方向看了看。
    確認沒被徐來聽到,然後喘了口氣,繼續說道:“就咱們三個人,雖然我是鐵了心跟你,但我可不想白白送死!”
    席遠修在劉驍說話的時候已經把那繩子打成了一個老漁民才會的水手結,看著手裏的繩子他臉上露出了難得一見的惆然之情。
    畢竟他要做的這件事稱得上是難於上青天,當年在長安城裏,乃至整個景國,死了多少義士,又流了多少血,可又有什麽用呢?
    那位皇帝陛下還是那麽篤定自己沒有做錯,而如今僅憑他們三個又能在長安城裏泛起多大的浪花呢!
    不過席遠修臉上的悵然,很快就一掃而空,他抬頭看著劉驍,認真的說道:“不,不隻咱們三個人,我們有很多人,很多很多,因為為了公道的人有很多!”
    ......
    ......
    終於在劉驍成功的第三次把廚房搞砸後,因為用嘴太累的席遠修放棄了在家裏吃的念頭。
    他見隻顧練劍的徐來還有灰頭土腦的劉驍沒有出門的意思,便回房把自己那身粉色衣服換了下來。
    一來二去,已經是折騰到了臨近黃昏,席遠修為了他的肚子,隻好一個人又出了門。
    轉來轉去,已經轉到天黑的席遠修還是覺得城南那家的麵攤對胃口。
    席遠修坐下後,要了一碗麵,麵裏加了幾塊肉,倒了二兩散酒,來犒勞忙了一天的自己。
    旁邊桌上的二人,卻不由得吸引了他的注意,身著月白的華錦衣裳的男子吃飯的姿勢,讓人聯想到了在私塾教書的古板老先生,身體端坐,小腹收斂,夾著麵的筷子,送到嘴裏,咀嚼,直到下一口,沒有多餘的一絲動作。
    這麽多年還是沒有變,席遠修心中想到,搖了搖頭,轉身坐回去,飲了口酒。
    華服男子此時也注意到了席遠修,停了手上的動作,放下碗筷,從懷中取出手帕擦了擦嘴角麵湯留下的痕跡,笑道:“閣下這般看我,不知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席遠修回過頭來,拱了拱手,回道:“下官隻是未曾想到,還能見到這如此工整之人,一時入了迷,擾了殿下用膳,還請見諒!”
    借著麵攤微弱的燈光,李元桓看清了那張臉,連嘴裏吃麵的動作都停了,低頭看了看自己擺放的筷子,還有擦過嘴整齊放在桌上的手帕,眉頭緊皺,自言自語般的說道:“兄長!”
    席遠修聽到這聲兄長,暗歎一聲,飲了口酒,起身對李元桓行禮“下官見過獻王殿下!”
    “兄長還是要這般疏遠於我嗎,當年的事...”
    “冒昧打斷殿下,先容下官吃口熱乎兒的湯麵!”
    “好”
    ......
    ......
    此時的明月已經高高的懸掛在天上,皎潔的月光照在這麵攤,麵攤燈籠的光亮完全被這月光比了下去。
    席遠修的麵還沒有吃完,又叫了老板加了半壺酒,李元桓倒覺得沒什麽,而他一旁,看起來剛弱冠之年的年輕侍衛坐不住了。
    對著還在給自己斟酒的席遠修怒喝道:“你當你是何身份,敢讓獻王殿下這般遷就你!”
    席遠修並沒有在意他的話,依然繼續,李元桓揮手示意,讓惱怒的邊英坐下。
    “果然,殿下跟咱們的皇帝陛下是最像的,出奇的耐心!”席遠修嚼著碗裏的最後一片肉,又喝了口酒,因為嘴裏的東西太多,所以有些含糊的說道。
    李元桓目不轉睛的看著席遠修,說道:“兄長如今的沉穩也頗有當年席相的風采!隻是如今怎麽也貪戀上這令人醉生夢死的東西!”
    席遠修訕笑,說道:“殿下可不是特意來我這,與我這罪臣之子敘舊的吧!”
    “兄長還是叫我元桓好了,叫我殿下,聽起來別扭的很。此次南境之巡,本就是年初定好的,未曾想突出此案,倒是趕巧,也想去揚州城裏看一看,想到兄長在此為官,元桓自然是要來登門拜訪,在這遇見了兄長也好,免得我去上門叨擾了!”
    “辦案自有朝廷裏的人來做,殿下這是?”
    “此案幹涉甚廣,沒有朝中的大人物支持,這些人不敢如此放肆,單憑朝中來人查案,有些棘手!”
    “嗯,下官知曉了?”
    “元桓明日一早將前往揚州,兄長可有什麽需要我往京城裏帶的話或是東西!”
    “不勞殿下費心!”
    三個人,兩張桌,一壺酒,席遠修一口一口喝著他的酒,並沒有想再回答李元桓的話,李元桓也沒有再開口說什麽,就這麽看著他喝。
    席遠修終於是把這壺酒喝個底朝天,銀子放在桌上,起身背對著李元桓,揮了揮手,邊走邊說道:“下官擇日再邀殿下到舍下做客,恕不遠送!”
    李元桓按住一旁要去教訓席遠修的邊英,歎了口氣,對著已經走到街尾的席遠修,行以揖禮,然後帶著邊英離去。
    “殿下,剛才為什麽不讓我去教訓此人,如此目中無人,在長安,這種人早就死在我的刀下了!”剛進客棧的邊英對著李元桓說道,握著刀把的手,青筋凸起。
    “你可知道席芳?”
    “前任相國席芳天下誰人不知,保先皇平定寧王造反,助當今聖上掛帥破東越之國,推行變法,廢井田,重農桑,獎軍功,朝野上下,乃至民間,無不傾佩,後因私用國庫,聖上大怒,可介於民間與朝野中的輿論壓力,並未執行死刑,而是被打入大理寺的監牢,關押至今已有七年之久!殿下為何提起此人?”
    臉上還略顯稚嫩的邊英,有些不解的問道。
    “他們正是父子,席遠修,兒時教我讀書的兄長!”
    李元桓歎了口氣,又說道:“席相哪裏是貪財好利,不過是功高蓋主,父皇多疑的性格,自是擔心這天下人心中,隻知席相,不知景王。新政推行後,得了這莫須有的罪名,我那兄長本是大理寺的少卿,如今在此任職,也不知是禍是福!”
    邊英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給自己的獻王殿下丟人了,所有人都知道席家父子都是忠君愛國的臣子。
    而且巧的是,席芳略年長當今陛下幾歲,而席遠修也比這幾位前幾年剛剛加封一字親王的皇子們,歲數一些。
    所以長安城裏大人物們都知道,在私底下這些皇子們都對席遠修以兄長相稱。
    “剛才是邊英唐突了,下次見到席大人自會陪理!”
    “無妨,這點小事,兄長自不會放在心上,早些睡下吧,明日一早,還要趕去揚州呢!”
    “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