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他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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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在天上的烏雲被風輕輕地吹遠,顯露出了像鐮刀一般的彎月。
雖然是彎月,不過今晚卻似十五的月亮那般,很是亮眼。
月色如雪一般鋪滿在院子裏,一前一後的兩條人影在院子裏顯得格外醒目。
瓢城縣衙的後院,銀杏樹上落了幾隻還沒有歇息的鴿子,時不時的晃著自己的頭,小眼珠被月色渲染的格外的亮,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一把黃豆像碎金一樣,被灑在地上,樹上那幾隻鴿子也不怕人,直接落在席遠修腳邊開始進食,邊英就遠遠的站在一旁看著!
終於是等到這幾位吃飽喝足了,邊英才慢慢走到席遠修的身邊,此時在他眼裏的席遠修已經與這月色,這古樹,這庭院融為一體。
“您若不會武功,當真是可惜了!”
像席遠修這種隨意一站,就能與這天地萬物合一,練功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稍微下點功夫,不說造化極高,也是能略有小成!
席遠修無奈的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從他手裏把劍拿了過來,借著月光,在空曠的院子裏舞了起來。
他的劍術跟徐來比起來的話,大相徑庭。
如果說徐來的劍如同巍峨聳立在景國北方的雲霧山那樣,峻極於天,是所有劍客跨不過的大山,而現在席遠修現在展示出的劍法,就像是那孜孜不倦的溪水流向寬闊的大海那般,川澤納汙,包容著一切,就好像能把這天地都融在這劍裏!
邊英隻覺得他在看一幅當代大家繪作的名畫一樣,他從未見過如此細膩的劍,隻怕是大家閨秀的女紅也沒有他這般好看!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了問題,任憑眼前的席遠修這劍花抖得再是漂亮,劍舞起來渾身沒有破綻,滴水不進。
可他覺得隻要自己一刀劈過去,就立馬能把席遠修一分為二。
他在席遠修快要收劍的時候,終於發現了讓自己疑惑的地方,席遠修竟是半分內力都沒有!
剛那幾下完全是靠著意境與自身的劍術用出來的,邊英不敢再往後想了,他不知道席遠修如果有內力將是何等的境界!
席遠修把徐來的劍扔給了邊英,甩了甩酸痛的胳膊,皺著眉頭說:“這東西還真有點兒玩不動了!”
邊英接過劍,滿臉震驚地看著對方,猶豫了一下,他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問道::“您的劍法有如此造詣,可身體裏的內力像是幹枯的井一樣,沒有一點生機,不對是半點都沒有!”
席遠修訕笑了幾下,坐在涼亭裏的石墩上,說:“想喝口茶,劉驍這王八蛋又溜了出去,所有事都得親力親為啊!”
說完又甩了甩自己的胳膊,連連歎氣。
“席大人,您歇著,我給您沏茶!”
席遠修又滿意的把手搭在自己翹著的二郎腿上,嘴裏哼著小曲兒,心裏想道,在自家後院也當回說書先生!
......
......
在席芳被套上鐐銬,還沒有上了囚車的時候,席遠修剛好趕到相府門外。
席芳當時並沒有看見自己的兒子,因為當時的席遠修沒有擠在人群的前麵,他覺得這隻是場自己還沒睡醒的夢,隻要他不去用力的觸碰,反抗,這場夢很快就會醒過來。
可是他錯了,當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的時候,不知道是誰把他在人群中擠到了前麵,半隻腳已經在囚車內的席芳看到了席遠修,他不像平時那麽嚴肅了,他看著自己疼愛的兒子隻是點了點頭!
席遠修當時覺得天地之間隻有他與席芳二人,其他人在他背後的議論聲,腳踩到腳的叫罵聲,推著他父親上車的禁軍嘴裏的催促聲,他都聽不見了!
他隻看見了席芳臉上有些顫抖的胡須,不是因為害怕牢獄之苦,隻是有些擔心他這席家的獨苗!
不過這都是一瞬間的事,眨眼的時間,席芳已經進了囚車,伴隨著院落那些許的爆竹聲,回頭看了眼自己的住了多年的相府。
他最後朝席遠修麵無表情的揮了一下手,示意他別看了,然後就把頭轉了回去。
把衣服上掛爆竹的紙片,用手摘了下去,又向那領頭的官兵點頭示意可以上路了,然後就像回家吃晚飯一樣,平靜的坐在一搖一晃的囚車裏,隨著押送的禁軍,前往大理寺的監牢。
站在原地半天才回過神來的席遠修,單腳蹬地,用力而起,連踩兩人肩頭,直奔囚車而去。
因為自己的佩劍還在府中,所以隨手在木架上抽了一根順手的木棍,用來應敵。
而就在他馬上要接近的前行隊伍的時候,蜃樓那名宣旨的領頭黑袍人卻是在空中準備擋住他的來勢。
席遠修見有人來攔,又是在人群中一踩借著人肉樁發力,以棍代劍,直向此人眉心刺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那帶著迅猛劍勢的木棍,再接近一寸就能把那黑袍人的頭給戳爛的時候,那人竟然詭異的到了他身後。
席遠修察覺人已到了身後,隨手向後刺了一劍,而後直接在空中把力卸下,因為強行卸力的緣故,整個人重重的落在了地上,落地時連地上腳踩的青磚都被震得粉碎。
而那人卻是像鬼魅一般,自然隨意的落在了囚車之上。
黑袍人低聲說道:“席少卿,我勸您還是不要做這樣的事,對相國大人,對你,沒有好處!”
黑袍人這番話並沒有那麽高傲,挑釁的意思,相反,他很謙卑,他是在善意的勸說!
席遠修把木棍像劍一樣背在身後,看了看剛剛圍上來的北衙禁軍,沒覺得有什麽壓力,反而是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原來蜃樓的大人也會說出這種委婉的言辭,陛下可不是這麽教你們的!”
盤坐於車裏的席芳眼睛一直閉著,這車內車外就是兩個世界,他完全沒有在意這二人的對話,隻是淡淡的說了句:“接著上路吧!”
席遠修聽到坐在車內的父親說出此話,更是擔心,怕他受那牢獄之苦,便把那木棍又擺了出來。
黑袍人不由得歎了一聲氣,然後對著隨時可能發作的席遠修說:“你若是如此,還真是可惜了!”
席遠修聽到此話,看著那名黑袍人冷冷地說道:“我倒想知道是什麽是可惜了!”
說罷,用手裏的木棍,直接一記橫掃,把周圍靠上來的的禁軍蕩了開,又是直接對著那站在囚車上的黑袍人攻去,他知道,隻有這個人倒下了,他才有可能把父親救出去。
隻是他思緒太多太亂,反而導致劍勢不夠淩厲,竟是被那黑衣人一把抓住了手裏的木棍,“啪”的一聲,棍子被折斷了,而自己的身旁突然又冒出三人,加上前麵這個,一瞬間,形成了合圍之勢。
席遠修既然現在,在此處任職,很顯然他並沒有像那些武俠小說裏寫的那樣,以一敵四,帶著父親突出重圍。
他在木棍折斷後,又在禁軍的士兵手裏,奪了一把劍,與這四人鬥了十幾個回合,可終究是無果,在他力竭倒地的那一刻,他連那支押送隊伍的尾巴都看不見了!
......
......
邊英在一旁聽完個大概後,更加佩服起了眼前這位。
當街攔囚車,對蜃樓的人出手,世上恐怕沒有幾人敢做此事,不過他又想起來在折紙的那位了,或許那人比席遠修還要猖狂。
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邊英抬頭看著被剛沏的茶,熱的燙嘴的席遠修,問道:“您還真是不同常人!”
席遠修用舌頭舔著剛被茶水燙起的嘴,含糊地說道:“自然,自然!”
邊英心裏想著,我這算是誇他還是在罵他,他就這樣應下來,還真是不同常人。
“不過你的內力是怎麽回事兒,也是因為那次劫囚!”
席遠修沒有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說道:“你這娃娃,那叫救父!”
“那四人跟我交手的過程中,我被其中二人聯手困住,另一人扣住了我的琵琶骨,使我動彈不得。”
席遠修眼神空洞的說道:“最早跟我交手的那位風大人,把我的內力盡數散盡!”
席遠修在說這些的時候就像是在往杯子裏倒茶一樣輕鬆,一點都在不在意,好像他在講別人的故事!
聽的人可不輕鬆,邊英想到如果是自己武功全無,一定不會再想著活下去。
他無法想像此刻這個人談到這些的時候,就像在跟他說今晚的飯菜好不好吃,今日庭院裏的噴泉好不好看,平靜的讓他覺得有些可怕!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其實很多時候這些沒有那麽過於重要,這就好比說,以前有一個做菜的廚子,廚藝精湛,做出的美味佳肴人人稱讚,有天他突然沒了味覺,做出的飯菜都是平淡無味,甚至令人作嘔,可是你要知道,那名廚子不過是沒了味覺,又不是不會炒菜!”
“嗯?”
邊英被他這番話弄得一時愣住了,他有些懂,又有些不懂,在他還在想得時候,席遠修已經是拿著徐來的劍走出後院了!
邊英拿著空的茶壺往屋裏走,心裏想著自己家的主子讓自己來對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