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夜裏一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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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廣興樓門口的迎客紅燈籠下,一男子來回踱步,時而撓頭,時而皺眉,像極了出恭沒有地方,生怕掉在褲子裏的人。
正是剛才被劉驍拉出的席遠修,就在劉驍跟邊英在另一個房間交談到最近發生的窘事的時候,一陣急促地敲門聲打斷了他倆。
他開門見地上有一張紙,上麵用特殊的顏料畫了條紅色的波浪線,他知道這是赤潮的特有標誌,怕邊英留意到,便謊稱自己要出恭,在到周文賓房間的路上,看了信上的內容。
“小鬼丟了!”
席遠修在聽完這句話後不由得有些後悔,後悔應該多在瓢城安排些人手。
“小鬼丟了”,那麽就證明那封鹽場的信也已經跟他們在同一時間送回揚州,但是送信的鬼已經不知道到了揚州哪裏,現在重點就是看能不能找到帶著信的小鬼了。
不過既然已經知道這隻鬼回揚州了,那麽就是好事情,說明揚州城裏有人接應了那隻鬼,人不會招鬼回家,但閻王會,不知道這揚州城哪家閻王殿把這小鬼帶回去。
那麽隻要現在能抓住這隻小鬼,或者跟著他,想必是能見到閻王了。
但是現在這個節骨眼上,首先應該做什麽呢,席遠修心裏默默的盤算著。
正當席遠修臉上有了些喜色的時候,李元桓已經是在樓上周文賓的房間下來了,從他的臉上完全看不出有一絲不悅,仿佛剛才在樓上與太子爭辯的是他人,當真是好心性!
今晚這月色可真美,李元桓看席遠修的臉色也有些美,便開口問道:“兄長為何不進去,現在已是入秋了,可不要著了涼!”
“無妨,已經加了衣,謝殿下關心,這裏不比長安,還沒到冷起來的時候!”說著,席遠修還撩了撩衣服,給李元桓看。
李元桓見席遠修有些心不在焉,以為是今晚看見他與太子,在想過去的事情,便沒有多留,跟在獻王後麵的邊英對著席遠修行了禮,也隨著李元桓離去了。
就在李元桓剛走後,席遠修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蠢,便催促著劉驍,讓劉驍先行上樓跟周文賓等人再交談一番。
然後他獨自一人來到酒樓的廚房,在觀察了一番過後,他看到了一名站在廚房角落,正在打荷的夥計。
席遠修看著他的左手手腕上係著帶有銅錢的紅繩,然後走到此人麵前,朝他比劃出了兩根手指,然後收回去攥成了拳頭。
那人放下手裏的活,在褲子上擦了擦手,跟席遠修出了外麵,見四下無人,恭敬的問道:“敢問可是掌櫃的?”
在赤潮建立後,席遠修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所有人都在左手手腕上,係上紅繩,紅繩上綁有銅錢,這是其一。
而其二就是剛才席遠修做出的手勢,隻有這樣才能判定對方的身份。
因為赤潮所有的人手都是徐來一手操辦的,自然都是認得他的,而其他同在赤潮的人終身可能都見不上一次麵。
所以這種時候在揚州城裏來找他,而且懂得這個手勢,加上徐來對席遠修相貌的描述,稍作比對就知道是席遠修這個甩手掌櫃了!
赤潮每人每個月五兩銀子的傭金,這些人自然是心甘情願的過來賣命,所以當初在江湖上招募人手也是方便得很。
席遠修並問他的名字,因為景國裏除了蜃樓,並沒有什麽機構敢這樣做,監視朝廷官員,做情報探子都是殺頭的罪,所以就算他問了,那人也不一定會說。
席遠修點了點頭,問道:“在揚州,還有多少人手?”
那人想了想,恭敬的回道:“回掌櫃的,應該是有十幾個,不知道您有什麽吩咐?”
席遠修在心裏估摸了一下,前兩天京城送來的消息,說京中酒樓這個月的盈利情況還算不錯,所以忍痛做了一個決定。
席遠修看著此人輕聲說道:“我需要你們務必找到那隻鬼,那隻從瓢城回揚州的鬼,我想知道那隻鬼帶了什麽消息回了揚州,這樣,你們揚州的這些人這月再加五兩,如果誰查到了那隻鬼帶著那封信去了何處,那麽他以後每月都是十兩銀子!”
這名夥計的眼光此時眼神都變了,因為景國平常的一家五口人,一年開銷不過二十幾兩銀子,就算稍微奢侈點,也不過是四五十兩。
所以這一個月開出十兩銀子的價錢,都比一些小地方官員賺的多了,就比如他眼前這位的席大人。
那人神情激動地說道:“掌櫃的交代好的事,小的會通知其他人的,那您先去樓上歇著,小的現在就去辦!”
席遠修嗯了一聲,轉身要走,突然又回過身來,說了句:“這樣,我給你每月單獨加二兩,就算你沒有找到,一個月也有七兩銀子,所以你記住了,一定要通知到其他人!”
在席遠修離開後,此人覺得席遠修真是神了,其實他剛才想的就是自己一個人去找,不通知其他人,這樣一定是自己拿到那些銀兩。
而且就算他找不到,他也不用見別人得到那麽多錢,心裏也不會不平衡。
可席遠修這樣一來,他倒是覺得心生愧疚,看著席遠修剛才站著的地方,自言自語道:“一定要把此事給掌櫃的辦好!”
......
......
席遠修回到樓上後,見劉驍已經是昏昏欲睡了,周文賓屋內的燭火也熄了,想必是太子也回了房,席遠修隨便翻了翻身上帶的消息,也沒有什麽有用的。
席遠修想到既然今日也無事可做,於是便又坐在床上,運起了內力,不過沒有像上次一樣,強行嚐試衝破經脈,而是逐步漸進的緩慢運行。
不過結果像之前一樣,每次內力由氣海運行到神闕穴的時候,就會受阻,他的內力幾乎已經是被扼殺在搖籃中,根本衝不上去。
全身功力都被鎖在了丹田中,稍加用力,就會像上次那樣,內髒受損。
而徐來也為他看過幾次,不過結果跟當時席遠修剛發現沒了內力的時候,找的江湖上最有名的江湖郎中褚神醫的結論是一樣的。
除非是對他施展此功之人親手解開,亦或是有絕頂內力的高人,以全身功力灌頂為他衝破穴道。
不過這兩種都是不可能的,蜃樓的那位風大人自然是不會為他解開,絕頂高人也尋不到,縱然尋到,怎麽又會為毫不相幹的人付出自己一生的苦修。
他隻能聽從那位褚神醫的建議,每日試著打五禽戲,活絡經脈,保持自身功力不會徹底散去,而且循序漸進地試著衝穴,說不定可以水滴石穿。
今日還是無果,席遠修脫鞋,倒頭大睡,不再去想!
......
......
趙本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記得跟那名男子在牢裏打完之後就暈了過去,而現在一睜眼已然是躺在了醫館裏。
因為他聞到了很重的中藥味,有些讓他聞起來難受,他剛想動下身子,發現整個人被捆在了床上,動彈不得。
稍微一用力氣,卻碰到了被撕掉一大塊肉的傷口,他咧著嘴,呲著牙,強忍著不發出聲音,他怕有人知道他醒了,會馬上過來審問自己。
他現在越來越難過了,京城的俏佳人已經多日沒有見到了,他記得上次在京城走之前,剛是入夏,距離上次見麵也已經是兩個月了。
突然,離他幾步遠的窗子發出了“吱”的一聲,窗戶被人從外麵推開了,趙本六努力的想把頭轉過去,看看是誰,不過遺憾的是做不到,因為他連眼皮都抬不起來。
那人進了屋子,趙本六聽見此人落地的聲音,知道應該是個壯漢,趙本六有些慌亂,屋子這麽涼爽,手心還在冒汗。
他不知道這人是來幹嘛的,是來救自己的,還是來讓自己閉嘴的,他想的同時已經在試著解開身上纏著的布了。
不過一隻滿是老繭的手,已經是放在了他的臉上,趙本六此時也放棄再做什麽掙紮,他心裏苦笑道:希望能給我個痛快!
不過沒有能如他所願,那人隻是在用手摸著他的臉,並沒有做其他的事情,趙本六突然覺得還很舒服,像是他從小到大都沒有過的東西現在得到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不過活下來就是好的,活著總歸是比死了強!
那人也察覺出趙本六醒了,好像是不願意讓趙本六看到自己的臉,連忙轉過頭去,用餘光掃了一下趙本六,見他並沒有睜眼,長舒了一口氣。
那人耳朵一動,好像是聽到了什麽聲音,起身,來到剛進來的那扇窗前,眼中略帶些不舍地看了一眼趙本六,然後又順著窗戶翻了出去。
這時趙本六房間的門,被一名來給他換藥的醫師推開了,這人看見因為被晚風輕輕吹動,來回晃動窗子。
他放下手裏準備給趙本六換藥的草藥渣子,走到窗前。
一邊關窗,一邊說道:“怎麽好似涼城的風,還能把這窗戶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