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有驚無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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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至焦黃的麵餅與煮到泛白的羊肉混雜在瓷碗中,時而會有濁酒落入其中。
“若這種日子每天都來上一次,也還算不錯!”
劉驍捧著與他臉頰同等大小的瓷碗看著桌上的另外兩人,嘴裏不停翻動著。
在席遠修與徐來二人的目光放向他身後的行李時,劉驍嘴中生出的“吧唧”聲戛然而止。
三人為了來到雍州的第一口羊肉泡饃,可謂付出甚多。
除了三人必要的東西外,走了一路,丟了一路,劉驍此時一隻手便能將有些空癟的行李提起。
席遠修若有所思道:“可惜了我那些筆硯!”
徐來認同地點了點頭,因為那些都是曾經他拿給對方的。
緊接著他認真地對席遠修說道:“這是最後一壺酒!”
席遠修看著對方認真地“嗯”了一聲,隨後手中晃著空壺,對小二喊道:“再來一壺!”
這家離長安不到一日路程的酒館中,此時傳出連綿不斷的求饒聲。
三大碗的羊肉泡饃,半數都進了劉驍的肚子,他剔著牙縫內的肉絲,滿足地說道:“果然還是關中的羊肉好吃,就是有點兒塞牙。”
說著說著,劉驍喝了一口酒,挨了一下打。
感覺到平衡許多的席遠修笑道:“哪裏比得上金帳朝貢來的羊,那滋味兒,嘖嘖嘖!”
此時劉驍腦海中,漸漸浮現出廣袤無際的草原,草原上成群結隊的羊群正低頭嚼著嫩草,圍著獸皮的漢子騎在馬背上飲著鮮香四溢的奶酒。
“若有機會咱們三個一起去塞外,把草原上的牛羊吃他個遍!”
劉驍已經想好了該如何烹製那些可愛的羊兒。
席遠修將舉在手中的酒杯緩緩放下,心中念道:但願不會踏入塞外半步!
三人此時還不知南詔使團此時的境地,落在最後的安定侯也是如此。
......
......
今夜不算太好,月色全然不見,星光零零落落。
安定侯還在馬不停蹄地朝長安進發著,通明的火把引得不少山中強盜的窺探,但見了那麵旗後紛紛退卻。
而近日以來,汪世昌似乎變得有些不安分,他與阿曲經常會在囚車內用手比劃著什麽,看起來像是虎衛的部署。
時常會有虎衛去向安定侯稟報,但他都置若罔聞。
荊州知府因為親眼看見了折損的那名虎衛屍首,所以薛路平出逃的折子是他送到京裏的。
天衣無縫四個字是汪世昌幾日前對安定侯說的一句話,很中肯但不中聽。
曹成對於這些事情都視若無睹,反正那兩位皇子答應過要留他一命,雖然到現在為止,已經見過景帝的太子並未說出口。
“稟侯爺,宣平侯差人給您送了一封信來!”
被安定侯安置在最前方持旗的隊伍中,折回一名虎衛,將一封信遞到安定侯的手中。
安定侯將信握在手中,又將目光投向隨著囚車顛簸而晃動的汪世昌,而對方此時也正看著他。
二人相視無言,顯然汪世昌十分在乎信中的內容,而安定侯也如他所願。
安定侯用手中馬鞭輕輕抽打著自己的坐騎,與囚車並排前行。
“侯爺為何不拆開看看?”
汪世昌神情古怪地說道。
安定侯如他所願將信拆開,看完信上內容後,緩緩開口道:“謀而後定!”
汪世昌聞言後,也念叨著這四個字,似乎是大有深意。
“柴嵩這幾個字可不怎麽高明!”
安定侯嘴裏念叨著。
被風吹動的樹枝,似乎也讚同著他的話。
汪世昌將衣服披在阿曲身上,語氣中帶著些嘲弄說道:“平定二侯還真是有趣,陛下怎麽也不會想到,當年同時加封的二人如今竟是形同陌路!”
安定侯聞言後,竟是笑出了聲,因為他不知道如果汪世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還會不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汪世昌覺得對方是在笑他說的平定二字,所以也一同笑出了聲。
沙沙作響聲更甚。
定長安危難,平四海異議。
一個征戰四方的將軍,一個遊走各國的政客,最是得當。
安定侯思緒片刻說道:“無視法度的暴侯,貪汙狼藉的奸侯,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在外人眼裏,我二人依然如此相襯!”
汪世昌認同對方的說法,他雖並未與對方相差幾歲,但他自幼在南山,所以對方成名時,他也隻是聽山下的人時常念叨。
也正是如此,才會提著滿箱的人頭登對方的門,當然這並非全部的緣由。
“除了席芳與李安平外,景國何人能蓋過你二人的風頭!”
汪世昌此話中肯,但依舊不中聽。
一人已故,一人被捕,景國看起來並不像杜明那日想的那樣強盛。
若當真是武強便國盛,那舊國何故因強而亡。
倘若沒有賢君良相,都是空談。
“若不是對你知根知底,本侯還真覺得你是南人!”
說完此話後,安定侯駕馬離開,散落一地紙屑。
......
......
林間溪畔,落葉雜亂無章。
死裏逃生的段閣老二人棄掉馬車,躲藏於此處,段閣老知道對方的這場捕獵未曾停止,他隻能期盼著安定侯能早日趕到雍州。
他曾想過找就近的官府求援,但他很快便將這個念頭打消,對方既然能將軍弩送至此地,隻怕他去了也是自投死路。
顧西來麵前橫放著的霽月,上麵沾染著南山弟子的血,似乎在枯草堆中慢慢生鏽。
本是要立誌於江湖中的少年,也似乎像眼前的劍一般慢慢腐朽。
今夜發生的事情讓他無法平靜下來,他常聽父親與徐來言江湖凶險,可他僅僅才剛剛下山。
他耳邊似乎還能依稀聽到南山弟子的聲音,慘不忍聞。
回頭看向還在提防著林外的段閣老,顧西來頓生慚愧,自己當日還曾在席遠修麵前嘲笑過對方。
可今日若不是對方將自己拉到馬車上,自己隻能像隻喪家之犬一樣,躲在車下被亂箭射殺。
他回過頭試著去握麵前的霽月,可像是有千斤之重一般,令他無法提起。
段閣老依舊保持先前姿勢,語氣平淡地說道:“杜明讓你一同來景,沒有考慮周全,若是還能進得了長安,我會給你父親書信一封,讓他派人來接你!”
顧西來聞言後,握著霽月的手用的力氣更大了,可依舊是無用,仍然提不起。
林間依舊平靜,似乎今夜就快要這樣過去了,可夜幕怎麽會就這樣憑空消散?
聽著林外傳來的陣陣馬蹄聲,段閣老與顧西來二人知道他們是不能留在此地了!
可他們卻也無路可逃,附近除了這片樹林以外,並無藏身之地,但繼續留在此地遲早會被對方發現,二人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聽著林間的落葉被踩碎的聲音,顧西來此時麵色蒼白,他的心像是被人揪住後擰成好幾個結,額頭上冒出顆顆黃豆大小的汗珠。
段閣老見狀後,小心地挪動著身子朝著顧西來靠過去,將霽月輕輕提起,係在對方的腰間,眼神中滿是失望。
而劍柄碰到劍鞘發出的清脆響聲,像是這夜幕下的一抹亮色,瞬間便有三支弩箭齊射而來。
一支插在了樹上,一支沒入了溪中,另一支射在了二人的腳邊。
對方僅憑那麽細微的聲音便能判斷到二人的位置,看來指揮的是一名高手。
顧西來心中的怯意愈來愈深,而段閣老卻是大概知道了對方是何人?
調用軍弩,周遭官府並非派人查探,還能在雍州內調集這麽多的人手,恐怕除了景帝以外,那就隻有蜃樓可以做到了。
可段閣老並不明白這樣做對蜃樓亦或是景國有任何好處。
難道僅僅是為了殺掉他這個欽天閣的大臣,又或是他麵前這個連劍都提不起的南山少主?
除掉他二人隻能是百害無一利,南上則北下,外加一個南山宗,段閣老實在是有些想不通。
可眼下也容不得他再去多想,因為一發發要命的弩箭在不停的朝這邊射來。
飛散出木屑的樹幹,激起朵朵水花的溪水,還有奔忙躲閃的二人,似乎今夜已成定局。
顧西來此刻幾乎是被段閣老一隻手拖在地上走,哪還有什麽俊俏少年的模樣。
但他還是死死握住腰間的霽月,像是要拔出來,又像是怕丟在地上。
林內的腳步離二人越來越近了,段閣老也漸漸慢了下來,他累了。
他將顧西來緩緩放下後,整理了下衣衫,他不想這樣狼狽的死在異國他鄉。
在段閣老隻差將頭冠整理好的時候,一名黑衣人從林間走了出來,手中拿著刻有蜃樓二字的橫刀,段閣老知道自己沒有什麽時間了。
顧西來似乎強撐著身子從地上爬起,手中霽月從腰間拔出,但很快就跌落在地,摔在石子上發出的聲音像是在嘲笑著他自己一樣。
很快又有十餘名黑衣人從林間走出,隱在林中的那人似乎已經看到了即將落地的兩顆人頭。
段閣老緩緩閉上雙眼,顧西來低身覓劍,眾黑衣人揮刀而向。
林間那人忽然聽見了林外傳來整齊的馬蹄聲,他瞬間將身形隱得更深。
一杆通體黝黑的長槍,由林外被人擲出,穿過林間,像是天外來物一般,包裹驚雷之音,插落在段閣老二人與眾黑衣人之間。
“越槍者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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