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烙餅與白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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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外燃起火光,林內寂寥無聲。
段閣老看著麵前這杆長槍令蜃樓十餘人並非再向前半步,他知道自己與顧西來得救了,雖然對方並不像是為了自己而來。
林間的那人似乎也在這杆槍插入溪畔的石子地的時候,潛得更深了。
三束火光隨著馬蹄聲,由林外進至林內,再來到這杆槍的前麵,夜風吹動火光,映出了三人的麵孔。
由涼城返京的涼王李元言,還有那位看起來如小山般的壯漢,另外一人便是已經成了涼王麾下侍衛的朱無業。
蜃樓的十餘人收起橫刀向對方行禮,段閣老也朝著對方行禮,涼王對此熟視無睹,目光投向顧西來的那把霽月。
他微微揮手後,那名滿臉絡腮須的壯漢有些不太情願地從馬上跳下來將那杆槍拔出,而剛才此人騎乘的馬匹似乎是因為沒了先前的壓力有些愉悅地嘶鳴了兩聲。
看起來有些令人發笑,但段閣老覺得這一點都不好笑。
因為他識得此人,是在欽天閣卷宗裏的畫像上。
見這名壯漢將自己的槍拔出背在身上後,涼王看著蜃樓的十餘人說道:“本王想知道爾等是辦的哪樁案子?”
站在最前麵的那名黑衣人搖了搖頭示意說不得。
涼王還未開口,那名壯漢倒是先有了動作,因他與那名黑衣人離得並不太遠,所以兩步便走到了對方身前。
脾氣急躁似乎是涼王最不喜歡他的地方,但今夜涼王覺得也還不錯。
隻見那名壯漢話都未說,直接一掌橫拍了過去,對方毫無防備,被此人打在了蒙著黑布的臉上,頓時鮮血浸透了黑布,當場氣絕。
與此同時,另外十餘人紛紛抽刀而出,將刀尖指向那名壯漢。
他們從未想過有人敢在景國境內殺蜃樓的人,哪怕是太子與獻王這種陛下青睞有加的皇子也不敢如此行事。
可沒想到這個久居涼城的皇子,他身邊的侍從竟敢下此殺手!
“難不成還想治本王一個禦下無方之罪?”
涼王對著林間某處說道。
半晌後,有一名黑衣人跑進林間,再由林間跑出,對著涼王恭敬地說道:“稟殿下,大人說今日之事不再計較,還請殿下不要妨礙蜃樓辦案!”
涼王頗有深意地看向林間隱秘之處,少見地帶些笑意說道:“原來今夜來的是啞巴!”
他轉頭問道已經看了半天戲的段閣老:“你們是何人?”
段閣老正了正衣襟說道:“南詔欽天閣!”
涼王知道自己料想的不錯,那把霽月早就證明了對方南詔的身份,可看樣子蜃樓這次並不打算賣南山一個麵子。
“蜃樓捉捕欽天閣的人,本王覺得無可厚非!”
涼王此話一出,讓段閣老不由得朝後退了半步,臉上神色凝重。
但很快,涼王說出了第二句話。
“可今日卻是不行!”
此刻的涼王一直在朝著林內看著,似乎想要把對方找出來,但他自知本事不夠,所以也隻是靜靜看著。
過了片刻後,蜃樓眾人毫無征兆地退走,隻留得河畔邊的五人。
段閣老並不明白為何這位涼王隻不過寥寥兩句就能讓蜃樓做出讓步,但活下來的感覺的確不錯。
涼王待蜃樓徹底離開此地後,對著段閣老說道:“隨本王一同進京吧!”
段閣老拱手點頭,待對方轉身上馬之時,他看著對方的背影,覺得景國有些亂糟糟的,讓他有些畏懼長安了。
......
......
長安城,大理寺。
暖陽初露,寒意更甚。
“侯爺近幾日會經常來此,我不用再多吩咐你了吧?”
一位中年官員對著守在木門外的錢進說道,身上還不停打著冷顫。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穿得起狐裘,身上加件棉衣已是不錯。
錢進瞧了瞧木門內萬年不變的光景,應諾道:“不用勞煩大人費心,屬下知道該怎麽做!”
一邊說著,一邊將身旁燒著炭火的小爐子遞給了中年官員,嘴裏說道:“像這種東西自會有人過來填補上,大人盡管拿去用便是了!”
中年官員見四下無人,便滿意的接了過去,頓時也不再冷顫,似乎這巴掌大小的火爐能將身上的寒氣掃得一幹二淨。
待中年官員離去後,他對裏麵的人更加好奇了,但可憐他隻是一個進來混飯吃的人,並沒有人告訴他木門內的人究竟是誰。
他索性也不再去想,將爐子上暖著的烙餅拿起,就著家裏女人給醃得鹹菜吃了起來,可能是因為天氣太冷,嘴巴有些僵硬,使得咀嚼得聲音傳進了門內。
木門內的屋子裏,書桌旁擺著一份食盒,第二層的食物分毫未動。
正在翻看著水治書籍的席芳將錢進的咀嚼聲聽的一清二楚,他不由得放下手中的書,對著門外喚道:“小兄弟,爐子涼了!”
門外的錢進聽見了席芳的聲音頓感惱火,他很是不喜別人在他吃飯的時候打攪他,但他又無可奈何的將吃剩一半的烙餅揣入懷裏,將擺放在一旁的爐子拿起,用火折子將爐內炭火點著,而後推門而入。
進到屋內的錢進低著頭,像是不敢看對方,又像是不願看對方。
可等他看到書桌上的火爐內時不時飛出的火星後,他知道麵前這個中年男子剛剛騙了自己,所以他抬起頭來認真地盯著對方。
席芳並不在意,他指了指錢進身旁的椅子笑道:“現在長安這麽冷,在外麵吃東西容易嗆了風,就在這屋內吃吧!”
本以為對方是在戲逗自己的錢進明白過來,對方是聽見了自己吃烙餅的動靜才將自己喚進屋內,可他現在不知是該按對方說的話坐下,還是應該像那些宮裏的太監一樣告退離去。
而他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讓席芳覺得好生有趣。
“我家婆娘說讓我不能當著外人的麵吃東西!”
席芳看著他認真地說道:“是因為你看起來要比別人吃的香嗎?”
錢進聽完席芳的話後想了想,搖了搖頭說道:“她是覺得我吃東西讓別人沒有胃口!”
席芳笑了笑,將食盒裏第二層的食物取出,推到錢進的麵前,再次示意對方坐下。
錢進猶豫再三後,將手中的火爐放在一邊,輕輕地坐在椅子上,生怕做出什麽不雅觀的事情。
“這份我並未動筷,趁熱吃吧!”
席芳說完後,又將剛才那本書拿起,繼續翻閱了起來。
錢進但是看見桌上的白粥,便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他知道麵前這些東西跟那些牢中犯人吃的可大不相同。
雖同是白粥,可這份是從皇帝陛下的鍋子中做出來的,味道自然是不同。
他把懷中的半張烙餅還有鹹菜取出,覺得似乎有些不太搭襯。
他拿起席芳用過的木勺,用嘴抿了抿,然後放在腋下擦了擦,隨後便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動作雖然已經放慢,可還是免不了發出吸溜地聲音。
席芳不為所動,似乎所有心思都在手中的那本書上。
很快桌上的白粥,還有胡餅,也包括那半張烙餅都被一掃而空。
錢進將桌上收拾幹淨後,對席芳說道:“我吃好了!”
席芳看著整潔地書桌,還有一臉滿足的錢進笑道:“在屋內多坐一會兒無妨!”
說完後,席芳又像剛才一樣,仿佛除了手中的書以外,並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入他的眼中。
“我覺得你是個好人!”
錢進並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所以顯得有些緊張,還險些被桌上的火爐燙到。
“看起來你並不知道我是誰?”
席芳再次將書放下,可這次是將書合上,放在了一旁。
錢進看著自己的鞋子說道:“不知道,我隻知道被關在這裏的都是犯人,但你看樣子不像是那種做壞事的人!”
席芳雖然足不出戶,但他對錢進卻早已是知根知底,是因為家裏的緣故,錢進才謀得這樣一份差事。
而他對自己說話的態度表明,對方的確不知道自己是誰。
“很多人都覺得我是個好人,當然,也有人並不這麽認為!”
席芳這種莫名其妙的話讓錢進又生了反感,他隔壁住的那位教書先生時不時也會對自己說上類似的話。
席芳繼續說道:“以後那些事情要少做一些,宮裏的人都很精明的!”
錢進頓時覺得臉上的溫度要比桌上上的火爐還要燙,好在他低著頭,並未讓對方瞧見。
他並不知道對方是何時看見的,但他想起那些來送食盒的太監後,還是點了點頭。
“天氣越來越冷了,不用麻煩你的夫人再給你帶幹糧了,以後我會吩咐宮裏的人給我帶兩份吃食!”
錢進現在覺得席芳的確是個好人,雖然他是一個犯人。
他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心意,所以便將所剩不多的鹹菜留在了桌上,有些羞澀地說道:“婆娘自己弄得,很好吃!”
席芳笑著收下,看著對方說道:“那麽記得以後等宮裏的人送來食盒後,進來吃飯!”
錢進點了點頭後,拿著有些微涼地火爐出了門,席芳將鹹菜收起,靜待著另一位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