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之漢末風雲！
    與吳顏的對話中，趙雲瀾已經基本確認，沈魏一定會找王莽，而且無外乎複仇一類的行徑；但沈魏似乎並未打算直接闖入大內，這就給了趙雲瀾阻止的時間。而且從目前已見到鬼嵬反應看，沈魏此事也未打算讓其它鬼嵬參與，應該是獨自行動，在這點上趙雲瀾品出了沈魏的一絲糾結與視死如歸。
    趙雲瀾認定這種糾結與視死如歸都是愚蠢至極的，是愚忠；但是他也明白以沈魏的身份還有性格，他必然會做這樣的決定。
    沒過幾日，長安戒嚴。東臨太守翟義叛亂一事，以及申討王莽的檄文，已遍傳朝野。王莽在早朝上痛哭流涕，直呼冤枉，下了朝後，更抱著太子劉嬰哭泣不止，左右皆勸，無果。
    滿城戒嚴之際，一串疾行馬蹄，穿過長安大街，直入大內。加急火漆軍情遞到了王莽跟前。西南蠻夷率部侵犯，守軍已經與其交戰一次，所幸西南部族未能攻破防線，但我軍卻也損失慘重，讓朝廷分撥兵力、糧錢支援。
    宮內、城外、全國皆是人心惶惶。焦頭爛額之際，攝皇帝王莽居然宣布休朝三日，攜太子劉嬰前往宗廟祝禱。
    “大人，沿線禁軍已經駐紮完畢。”一名禁軍屬下向沈夜稟告。
    沈夜看著太廟與皇城的地圖，正畫著紅線與布防的兵力圖，邊畫邊道“宮內還有太皇太後以及皇後，太廟處還是以原來守軍為主，另外調遣我們的人，穿插其間。”
    “是，大人。隻是太廟的駐軍都不太中用，總覺得不放心。”
    “確實不中用。可是攝皇帝明日就要前往，必然來不及將皇城和太廟的駐軍互換。長安城連日戒嚴，夜間巡邏人手就比日常多，去宗廟的路上雖然隻用半天，但車輦在路上目標甚大，更是容易出事，必須提前安排人手確保萬無一失，到達宗廟後，再把沿線的人撤回宗廟防守，回宮前一日夜裏再派去路上駐紮。”沈夜蹙著眉頭，冷冷得道。
    “是。”
    “你跟著我，貼身保護攝皇帝和太子。”沈夜又道。
    “是。”
    大體決定後，兩人又繼續研討線路與布放細節，這時聽門外有人通傳“沈大人，攝皇帝傳召。”
    沈夜立馬整了下衣衫，跟隨宮人去了前殿。
    未央宮位處長安龍首原，整體地勢略高於長安城，正南正北大開大合間，透露著一個帝國曾經的雄途偉略。前殿則處於未央宮地勢最高處，是群殿之首。整個前殿的棟櫞都是規製整齊的木蘭木，故而未到殿內就能聞到一股清香貴氣，大漢的皇家尊儀，曆經多代君主，早已滲透到了宮殿的每一個台階、每一處雕廊以及一呼一吸之間。今早攝皇帝王莽就在前殿麵見群臣，抱著太子痛哭流涕，訴述自己對漢室的一派忠心，也駁回了大臣請王莽稱帝的奏表。
    沈夜有些忐忑。王莽基本不會在前殿會見個別臣子，因為那裏太大太空曠，那種威儀在人少的時候，誰都難免會有些不自在。
    沈夜剛一踏進宮殿，還未等宮人通傳，就聽到王莽的聲音。
    “沈愛卿，連夜布防，辛苦了。”王莽一改早朝上痛哭流涕的模樣，帶著一絲笑意與親切。沈夜極快地看了一眼王莽，並未發現異常，心下稍定。
    王莽在台階上看著簡牘，微胖的身軀是常年養尊處優的結果，眉毛濃重，須髯長而齊整，甚有威儀。
    “陛下長樂未央，屬下見過陛下。職責所在，不敢言辛苦二字。”沈夜畢恭畢敬地行了大禮，在殿下跪著。
    “嗯，自哀帝時，你就負責皇宮守備，從未出過差池，孤和太子信得過你。”王莽邊說邊用眼神示意宮人，宮人們悄聲退下，輕輕合上殿門。
    “連夜召你來，是為了沈魏。”王莽的臉龐在燭火後，忽明忽暗“東西查到了嗎？”
    “末將無能。”沈夜攥緊了拳頭，跪著回稟道。
    “無妨。東西是死物，孤得不到，隻要其它人也得不到，就不礙事。”王莽邊說邊仔細打量著伏跪不起的沈夜，幽深的眼睛裏捕捉著每一個細節。
    沈魏渾身一僵，緩緩開口問“陛下的意思是？”
    “想當年哀帝對沈魏甚為信任，哀帝去了極樂世界怕是也會經常思念他。就讓他繼續去伺候哀帝吧。”王莽不輕不重，語氣和藹得好像在嘮家常。
    “遵命。”沈夜並不意外王莽想殺沈魏，隻是這話一旦出口，便把自己和沈魏徹底推上了你死我活的局麵，再也無可回避了。
    “你和他雖是同胞兄弟，但是孤很清楚，你心係朝廷，去忙吧。”王莽看沈夜答應的利落，略帶撫慰。
    “謝陛下知遇之恩。”沈夜深深叩首，彎著腰極其恭敬地告退。
    沈夜見過王莽後熬了通宵才把這次去宗廟的布放人員安排妥當，天才微微亮，就又要準備出宮。於此同時，林靜也敲開了趙雲瀾的房門，趙雲瀾正在穿戴，準備出門。
    “趙雲瀾，這個給你。”說著很小心地遞上了趙雲瀾慣用的銀龍長鞭，同時拿出一個小瓷瓶放在了案幾上。
    趙雲瀾看了眼瓷瓶，有些不解地瞅了瞅林靜。
    “昨天我問你要鞭子，是為了給鞭子萃毒，這毒是我新製的，一旦破皮沾血雖不會見血封喉，但刺痛難忍，讓人喪失鬥誌。”林靜撇了撇嘴，一臉的不高興。
    “那這個瓷瓶呢？”趙雲瀾仔細地端詳著自己的鞭子，發現鞭子的銀絲線裏隱隱的透了點墨綠色。
    林靜倒出一粒藥丸給到趙雲瀾，然後道“這是解藥，你自己先吃一粒，免得被誤傷。製毒不是郎中該幹的，但是你此去必然凶險，所以我才……唉，裏麵還有3粒，以防萬一。而且此解藥，對大多數毒，或多或少都有解讀的功效，你帶上。”
    趙雲瀾從善如流，趕緊吞了下去，笑眯眯地對林靜道“沒想到你還挺貼心的嘛！”
    “吳顏既然給你傳了信息，王莽要去宗廟。我想，大人必然也是查到了王莽對先帝不忠，以大人的性格行事，他必然不會放過王莽，你若能助大人一臂之力，我這麽做也是應該的。”
    “林靜，我不是去幫他，而是去阻止他犯滔天大錯。”趙雲瀾臉色平靜，看不出一點起伏。
    “鬼嵬沒有是非對錯，隻有效忠，但是我不想大人有事。趙雲瀾隻要你能讓大人平安歸來，我就算事後被大人責怪甚至按規矩殺了我，我也認了。”林靜直視趙雲瀾，眼中有一種金剛無畏的莊嚴姿態。
    趙雲瀾同樣堅定地看著林靜沉聲道“將來一定想辦法讓你隻用救死扶傷，不用再製毒驗屍。”
    “嗬嗬，好。”林靜聳了聳肩，輕鬆下來，忽然又道“對了這個毒有些歹毒，就算中毒後服了解藥，傷口處的皮肉潰爛是難免的，事後也很難恢複如初。所以，迫不得已，盡量少用。”
    趙雲瀾拍了拍林靜的肩膀，鄭重的點頭。
    “趙雲瀾，你真的不打算用玉觽號令其它鬼嵬？”林靜問道。
    “不了，你就待在這，探查消息，大慶來了也好有個接應的人。”趙雲瀾輕輕帶過。
    “鬼嵬雖然不如全盛之時，但就算你現在聯絡，至少也能召集三十位左右。”林靜好心提醒。
    “我知道你的好意。”趙雲瀾打斷了林靜的話，繼續道“你們大人沒有召集你們，就是不想讓更多的人卷入這個漩渦，雖然他自己十分愚蠢地踏進去了，但是我會把他拉回來的。”
    趙雲瀾已經穿戴完畢，銀龍鞭也已佩戴好，環視了眼屋內，目光落在了沈魏在青衣縣和去祭奠生母買的那兩把古琴上，然後又對林靜道“若是大慶來了，在沒確定我們徹底平安前，什麽都別說。好了，我去接你們大人回來！”
    語畢，一副出門遊玩山遊水般的笑容堆在了嘴角，也未回頭，舉著手給林靜亂糟糟的擺了幾下，權做告別。
    林靜卻在這般灑脫與玩笑中，輕輕哼唱道“風蕭蕭兮易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