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中秋待月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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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流水之漢末風雲!
月色如水,蟬鳴呱噪。
陳子昭身著青衣長衫獨自一人站在院內,不太自在地來回踱步,走了幾圈舉步來到義父院子門口,正要入內卻又有些猶豫。
子昭認趙雲瀾為父,拜沈巍為師,自小就浸潤於軍旅之間,見慣了血雨腥風,胸襟膽量與普通青年不可同日而語。尤其沉穩這一項,更是實打實隨了沈巍,心中哪怕萬馬奔騰,麵色也是平平淡淡,溫溫和和。
這會義父趙雲瀾已經安置入睡,家裏唯有2個仆人也安睡了,陳子昭卻很是忐忑。忐忑間,他想到了母親的慘死,想到了這些年隨著義父和師傅的戎馬生涯,想到了五日後的冠禮。冠禮的日子是三個多月前,沈巍和趙雲瀾一起定下的,正值中秋節的前一日——八月十四,寓意成年後即能圓滿。
這幾日趙雲瀾忙得腳不沾地,賓客拜帖,廳堂布置,甚至子昭的衣飾鞋帽都找人全部重新裁製。趙雲瀾這般忙碌的原因是因為沈巍不在家中。大半個月前,沈巍接到了影嵬密報,長安尚留存的鬼嵬無意間找尋到了董大人(董賢)的遺骨,請沈巍定奪,沈巍當下決斷親去長安。
趙雲瀾“一起去,你一個人也沒個照應。”
沈巍道“若真是大人遺骨,我想將其與陛下合葬。王莽早已顧不到這些事,我暗中行事,並沒什麽危險。”
“現在各地義軍四起,王莽顧不得你,也保不住長安平安啊!長安早已是虎狼之地。”趙雲瀾毫不妥協。
趙雲瀾與沈巍在邊境駐守多年,近年來邊疆尚算平靜,但內亂義軍四起,兩人皆不想成了哪方的刀槍,就卸了軍職,尋了秦嶺南麓一個小院落,暫住了下來。兩人生死與共多年,好不容易過了幾天平靜日子,趙雲瀾斷不能看沈巍隻身遇險。
“雲瀾。大人與陛下生前不易,整日被無數雙眼睛盯著,現在終於有機會安然相守,他們自然不想被太多外人打攪。”沈巍溫和地勸道。
“可是,馬上就要到子昭冠禮,接著又是中秋。你這不在,還怎麽過節?”
“自然不能誤了子昭的冠禮。此處離長安不過三、四日腳程。我若策馬疾行2日多便到。就算我擇日落葬,來回也不過十來日。誤不了。”沈巍給趙雲瀾倒了一杯茶,遞到趙雲瀾胸前。
趙雲瀾接了茶,蹙著眉一聲不吭。
沈巍繼續道“隻是冠禮的準備可能要辛苦你一人了。”
“這倒沒啥,大不了我喊大慶來給我幫忙。”趙雲瀾灌了一大口茶。
“服飾、接待,你也可以找柯夢協理。”沈巍接過趙雲瀾空了的茶杯,續了茶水遞了過去。
“嗯,請哪些人呢?”趙雲瀾無知無覺地順著沈巍話頭說了下去。
沈巍嘴角微微上揚了下,然後轉身從一個木盒裏去取了幾片簡牘,遞給趙雲瀾道“這是前些日子,巍草擬的名單。子昭冠禮於他是人生大事,但也不好麻煩眾人,尤其我們在此隱居,還是少些人知道的好。雲瀾,意下如何?”
趙雲瀾看著簡牘上的名單,隻覺得與自己心中想的無甚差別,略略點了個頭。沈巍繼續道“我這就整理行裝,一切有勞雲瀾了。”
“嗯。”趙雲瀾猛然抬頭驚道“你!”
趙雲瀾似要發怒,卻又臉色變緩,隻是無奈的搖搖頭道“唉……萬事小心。”
沈巍輕輕拍了拍趙雲瀾的肩膀,直視他的眼眸道“不會誤了冠禮和中秋的,放心。”
子昭日落時分收到沈巍的飛鴿傳書,碰巧趙雲瀾出門采買去了。簡帛上簡單四字遲歸。勿念。這幾日,子昭看著義父興高采烈地忙碌,心裏知曉,不僅是為了自己的冠禮,也是為了一份團聚。子昭不知如何向趙雲瀾開口,一直把簡帛揣在懷裏,徘徊了好一會,直到趙雲瀾進屋睡下,也沒能尋機會開口。
入夜後,又覺著若是今日不把此事稟告義父,十分地不妥,這才左右為難。正在為難間,就聽到趙雲瀾的房門“吱呀”一聲。
趙雲瀾披著中衣,看著子昭,戲謔道“你一晚上都有心事。咋了?看上哪家丫頭了?”
“義父。”子昭微微抿了抿唇,語氣嗔怪,又不敢造次。
“你師傅飛鴿傳書回來了?”趙雲瀾收了戲謔,詢問道。
子昭略有驚訝,下意識就去摸了懷裏的簡帛。趙雲瀾看在眼裏,沉聲道“有變故,但也不至於有危險,不然你早就稟告了。”
子昭遞上的簡帛,趙雲瀾掃了一眼,鼻子哼了一聲,道“回屋,睡覺!”
八月十四,晴空有雲。
大慶正在給子昭整理衣飾,子昭身著黑色禮服,袖口領口是手工刺繡的紋飾,若仔細看,那刺繡的絲線裏參雜了一點銀狐毛,更顯精致。趙雲瀾推門而入,看了眼子昭,笑道“不愧是我趙雲瀾的兒子,一表人才!”
“老趙?”大慶吼道“你也不去門口迎接賓客!”
“著啥急,這才幾時?”趙雲瀾不慌不忙地拿起一支玉簪子,看了一眼,繼續道“請的人哪個不認識這,就算我不在門口杵著,難道找不到門了嗎?”
“你都三十有餘了,怎麽還這麽不講禮數!”大慶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我這麽認真的給兒子操辦冠禮,我怎麽就不講禮數了?”趙雲瀾瞬間懟了回去。
“慶叔,因小侄之事,義父已經操勞多日,極為上心。”子昭截過了話頭,十分恭謹地開口“慶叔也辛勞幾日了,小侄實在心有愧疚。”
“哪的話,沈夫子不在,光靠你義父能行嗎?”大慶逞起口舌之能。
“讓你來幫個忙,還真把自己當棵蔥。”趙雲瀾把玉簪遞給子昭,順便白了一眼大慶。
子昭看義父神色未變,隻是和大慶抬杠,才略放下心來。這些年子昭看著義父與師傅一起出生入死,性命相托。這會師傅未能按期而回,也不知義父心中得有多少不安,幾日來自己小心避諱著,沒想到慶叔卻口無遮攔。
趙雲瀾對著子昭道“今日你小叔父也來,咳咳,你別太介意。”
“啊?!”陳子昭一臉沮喪。
話說趙雲瀾繼母於六年前老蚌懷珠,得一麟兒,名為趙璋,寓意弄璋之喜。趙父、趙母寵愛到了天上自不必說,就連趙雲瀾也分外疼愛這個意外來的小弟弟,雖不能伴之左右,也時不時就要書信詢問璋弟如何。就連沈巍這半個外人,都在塞外尋了上好的小鹿皮親手縫製靴子,給小家夥當學步鞋穿。
唯一哭笑不得就是子昭,得叫那麽一個小渾娃一聲“叔父”。
趙雲瀾從子昭臥室所在的中院往大門口走,才走到前院,就聽到一聲銀鈴般的嬌斥,一陣熟悉由心而起。
“趙雲瀾,趙雲瀾,雲瀾哥哥?”祝紅攜著夫君,熱鬧而自在的進了正門。
“祝紅妹子安好。”趙雲瀾問好祝紅,同時有轉向祝紅的夫君。雙手平舉做了作了個正揖,才緩緩開口道“有勞傅大人,親臨寒舍,在下失禮,未能遠迎。”
“趙將軍言重了。”傅騫也躬身還禮。
“你們兩個就別酸了!”祝紅笑嘻嘻地挽起自家夫君自顧自的往裏走,不矜持也不扭捏。走了幾步又嚷嚷開“雲瀾哥哥,你的軍餉和封賞呢?這還真是個寒舍啊!”
傅大人寵溺地看了眼祝紅,又看向趙雲瀾,一臉的莫可奈何。
趙雲瀾朗聲一笑“自然是被我花光了,妹妹,要不你救濟我點?”
“切!”
祝紅三人繞過前院正廳,來到中院。邊走趙雲瀾邊盡地主之誼給他二人介紹“前院正廳會客,兩側廂房一邊住著2名下人,一側堆放了雜物。中院正廳是子昭住著,西側那間是他的書房,東側這個小魚池和小橋是沈巍命人布置的。”
“嗯,雖然小,倒也精致!”祝紅看著池塘裏幾尾小魚,還有池塘邊的太湖石與唐菖蒲,點頭讚道。
三人沿著東側廊橋來到內院。內院中間是大青石板鋪就,十分平整,前後也比前兩院要開闊,兩側廂房各掛了一個牌匾。東側牌匾寫的是“無味”,西側牌匾寫的是“若希”。朝南的正房反倒無牌無匾。
趙雲瀾立在院中道“好了就這麽大,後麵就是山壁了。”
“啊?”祝紅一臉好奇“這三間房你住哪間?”
趙雲瀾不經意地地指了指中間無牌無匾的道“中間那間啊!東邊這間“無味”是茶室,西邊這間“若希”是琴房,這兩間也都是書房,一間多是經史子集,一間多是兵書雜談。好奇妹子,咱可以去前院了嗎?”
祝紅囁喏了下嘴,正想開口,卻聽傅騫開口道“趙將軍,我們還是去前廳等候,趙太守怕是也快到了。”
“父親估計還得一陣子,不過子昭的幾個朋友,還有軍營裏的那些人可能會來得早些。”邊說邊大搖大擺地往前麵走去。
祝紅和傅騫落開了趙雲瀾幾步,祝紅悄聲問“你剛才為啥拉我袖子?截過了話頭。”
“你剛才是不是想問那位軍師的事?”傅騫壓著嗓音道。
“是,他住哪,又怎麽沒見呢?說起來,我一直沒能見過這個人,隻聽柯夢和大慶提及。”
“剛才趙將軍提到沈巍布置魚池時倒也沒啥,隻是入到內院,我看他就興致不高。”傅騫沉思了一會接著道“我曾聽過一兩句那人的來曆,今天不在可能是有緣故的,趙將軍不主動提及,我們何必多問?”
“傅大人,您這彎彎繞繞的,不累嗎?”祝紅不經世故卻心思剔透,嗔怪了一句也就不再言語,趕去廚房照看菜肴了。
而此時,趙雲瀾今日第七次悄悄施展輕功,站到高處觀望,希望能等到那抹人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