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安家有女初長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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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寧傳之江湖吟!
    “娘親、對不起嘛。”回家的路上,安寧不住撒嬌,柳氏扭著頭就是不理會她。
    “娘親,下次寧兒不敢了。您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下次、你還有下次!我告訴你,以後我都不帶你來了。”
    “不要嘛娘親,寧兒知道錯了。”
    “千交代萬交代,讓你不要亂跑,可你呢?小小年紀學人家抓小賊、若是遇到無賴,你當如何?”柳氏生氣是怕安寧出事。
    同行的村民趕著馬車,笑著勸解“安寧娘,你就別生氣了。這孩子從小就古道熱腸,你不是不知道。”
    “古道熱腸,那也要看自己多大啊!這城裏比不得鄉下,無數達官顯貴,雞鳴狗盜比比皆是。若是你出了什麽意外,要我如何與你爹爹交代?”
    “娘親,寧兒真的知道錯了。以後不再進城便是。”安寧知道柳氏的脾氣,來得快去得快。眼前先答應服軟,等她氣消她還是有機會的。
    日頭逐漸西斜,回到安家村已是晚霞高漲。安亭早就在門口等待,見到娘親和姐姐一前一後的身影,樂嗬地蹦跳跑上前去。
    “娘親、阿姐!”
    “亭兒,你是不是等著急了呀?”安寧一把抱住弟弟。
    “阿姐,你去玩也不帶亭兒。”小男孩嘟著嘴怏不樂。
    “亭兒還小,等你長大些,阿姐在帶你玩兒。”
    “亭兒不小了,爹爹說,在過些時候就送亭兒去學堂。”
    “那當然!學堂要去,阿姐都給你準備著。”
    “你準備什麽呀?”柳氏打斷安寧的話,沒好氣地白她一眼。
    “趕緊帶你弟弟回去,莫讓你爹爹回家沒飯吃。”
    “哦,知道了娘親。”姐弟倆撅撅嘴手牽手走進家門。
    要說安家村誰最厲害,那就是安寧她爹了。不但能下田、上房、還能上山打獵。這村子裏的老一輩都知道,安寧他爹年少時曾從過軍,打了勝仗就退回老家來,侍奉雙親離世後,才娶了媳婦柳氏。在退軍時得了點銀子,自己蓋了現在居住的房子。還有朝廷撥下來的三畝農田,小日子過得也算滋潤。
    從安寧出生後,他就更加勤奮,隻因安寧是女兒,他想著將孩子教養成大家閨秀,還跟妻子商量送她去城裏學女紅針織。
    可惜,去了兩次,安寧也逃了兩次。還大哭大鬧地說,自己不喜歡女紅,自己要做女英雄。
    氣得柳氏把她關在房裏好幾日,最後還是安寧爹心疼女兒,舍不得她委屈,私自放出來。
    一晃眼,兒子出生。柳氏將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希望兒子能學習四書五經,成為文質彬彬的公子,以後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卻不料,天有不測風雲,連著幾場大雨傾盆,好好的莊稼全被洪水淹沒,一年的勞作白費,還賠上了一間屋子。傷心之餘隻能認命。普通老百姓的心願就是能吃飽喝足,有個擋風遮雨之所。
    不知不覺,孩子們漸漸長大,柳氏因為父家是村裏的赤腳大夫。從小耳濡目染之下也略懂醫術,平日也會出診,賺點外快貼補家用。
    也就是這點,安寧學得津津有味。柳氏無奈之餘也隻能接受,既然做不成針織女紅,那就讓她熟知藥理根本,以後嫁了人也好有個一技之長。
    就這樣,安寧在柳氏的帶領指點下,漸漸熟知了很多藥草的性能。沒有念過書的她竟然看得懂醫書,還會跟著上山采藥。久而久之,她可以治療一些急性出血、傷寒腦熱、脫臼骨折之類的療法。其聰慧之能,讓安父無比欣慰。
    安寧還跟著父親進山打獵,也正因為如此,她從小就喜歡著短裝。隻有村子裏的人知道她是女孩兒,外人眼中,她就是個束著發,穿著男兒裝的小少年。
    柳氏看著沐浴桶裏的安寧,膚白勝雪,發絲烏黑,年少中可見傾國之姿,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惆悵。嬌女如此,以後該有怎樣的男子可以配得?
    “娘親為何歎氣?”安寧聽到母親的歎息聲,靠在木桶邊緣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寧兒,你現在老大不小,娘親給你準備了幾身女裝,洗完澡、換上試試。”
    “啊!”安寧沒想到會這樣,靠在桶裏不想起了。
    “洗的差不多了,莫要著涼,我去看看亭兒,你動作麻利點。”安寧欲哭無淚。
    約莫半個時辰左右,安寧才磨磨唧唧地走出房間。木桌上早已放好了碗筷,安亭坐在一旁低頭玩著小木雕。
    柳氏則是在忙著端菜盛飯,一家之主安磊從屋外進來。今日他歸家早,在院子裏洗漱一番後打算吃晚飯。
    安寧渾身不舒服地來到他們麵前,一家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柳氏從上到下從下到上的看一遍,發現安寧把衣服穿得歪歪扭扭,好幾處都穿錯位了。
    安父卻連連擊掌、大聲叫好“好好好、我的女兒出落成大姑娘了。”
    “娘,這衣裳好生難穿。”不是安寧故意,而是真的不會穿。
    柳氏歎氣,上前去推她進屋,關起門來,說道“一件好好的衣裳居然被你糟蹋如此。實在是能幹的。”安寧委屈的嘟嘴,她是真不會穿嘛。
    “這女孩兒的衣裳太麻煩了、不方便幹活。”
    “你要幹什麽活?”現在不需要下田,也不需要上山。
    “娘,我能不能在家穿,出門就換下啊?”
    “不行!以後都要這麽穿。”再過兩年就十五及笄,若是在像個男孩子,那會被笑話的。
    柳氏忽然的轉變,也是因為這次進城受到了啟發。若是安寧知道是自己跟著進了一趟城才被迫改變命運,那打死她都不會跟。事已至此,她無權反駁。但她還是會想辦法的,比如這會上山放牛,她就偷偷打包了之前的衣裳。
    申時三刻,她如約來到木屋。
    “師傅!寧兒來了。”木屋門被打開,一位白胡子老者笑眯眯地出來。
    “徒兒來啦!”
    “師傅,您餓了吧?今日我娘用野菜烙餅,可香了。”安寧說著就揚起手裏的油紙。
    “布衣暖,菜根香。”老者見到吃食就高興。
    待到腹中鼓鼓,老者才發現安寧不同以往的穿著。
    “咦!雙蝶繡羅裙。妙哉,美哉!”
    “師傅是在說徒兒的衣裳好看嗎?”
    “然也、女子當悅己者容,隻是這裝扮過於按手按腳。”
    “無妨!徒兒拿了備用衣裳。”換下雙蝶繡羅裙,安寧又變成了假小子。早已看習慣了的老者眨眨眼道“如此甚好。”初見時,老者摸其脈象後得知她是女娃,當時那句“可惜”也是想到女子習武不易。
    山林間,一柄木劍橫空而出,隨即出現一道灰色身影,纖細身段看似羸弱,力道卻柔中帶剛。劍到之處都會掃盡落葉,一旁的老者頻頻點頭,果然是天賦異稟。
    “心有飛劍起,來去身自如。但憑手中劍,斬破萬裏雲。”
    風起、葉落、身形輕盈穿越叢林,手中木劍快如閃電,皙白手掌撥雲見日。一記劃破長空,矯健身姿穩穩落地。
    “好好好!不辜負為師對你寄予厚望。徒兒、你的劍法又增長不少。”
    “那都是師傅教的好。”回首展顏,三年的磨礪,安寧已然亭亭玉立。
    女兒年紀十五六,窈窕無雙顏如玉。老者看著眼前人,恍如隔世一般。三年的隱藏是上天的安排,遇見安寧亦是注定。
    “寧兒,為師在此隱居三年,有緣得你如此佳徒,實乃幸事。怎奈,緣聚緣散終有時。”
    “師傅,您是要離開了嗎?”安寧不舍。
    “是啊!我本是逍遙在外之人,若不是遇見你,為師也不會在此長居三年。”
    安寧心中明白,師父他雖然看似仙風道骨,卻也食人間煙火。三年前,他出現在此,本就是路過,若非緣分使然,他們不可能見麵,更別提成為師徒。
    “為師閑遊慣了,無拘無束方可安生。”
    “如此,徒兒不留師傅,隻希望師傅能不忘徒兒。”安寧就地跪下,給老師傅磕了一個頭。
    “好好好!安寧徒兒,你劍法雖已成,卻還不夠強勁,若遇匪敵必然不能輕易勝出。切記,不可荒廢,心法口訣也當牢記。”
    “徒兒謹遵教誨,時刻牢記。”
    “有緣再會!”老師傅離去後,安寧並沒有落寞,而是更加勤奮練劍。
    半月後,安寧陪著柳氏來到城中書院。
    “寧兒,娘去見先生遞交你弟弟的文書,你在此等候,莫要走遠。”安寧頷首應聲,目送柳氏走進書院大門。
    城中書院,是臨安城最大的書院,能進此院讀書,不但要銀子夠,還要品貌端正,且家世清白,通過初試後在進行三次考試方能入院就讀。安亭自小聰明,讀書也是過目不忘,就是性子過於急躁,不願安靜學習。
    為此,柳氏花了很多心思才終於讓他得到入學的資格。若不是家裏銀兩不夠,安亭早一年前就可以入學了。
    “知道了娘親。”安寧雙手背後,站在書院外的大樹下。遙看遠處風景,心思飛到九霄雲外。
    道路上馬蹄聲嘚瑟而來。不多時,一輛價值不菲的四馬車停靠在書院門前。
    “公子,書院到了。”車門被家丁打開,連帶著一陣清冽的薄荷香,一位身穿青白色雲緞錦衣,唇瓣含笑,五官俊朗,折扇擺動,難掩貴氣風流的溫雅公子步下腳踏。
    寧晨遠下了馬車,眼角餘光瞥見一縷春意,駐足回首,發現樹下站著一娉婷少女。她一身淺綠裙衫,烏黑長發及腰,站姿挺拔悠然,宛如青鬆傲立,睥睨天下。
    “那是何人?”在書院出入已有十年之久,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光看背影就令人遐想的清秀佳人。
    “恐是新生報到。”李管事不經意說道。
    寧晨遠微微頷首,或許是新生吧。既然如此,那定會再見。如此臆想,寧晨遠就沒在逗留,直接步入學堂大門。他們剛進去不久,柳氏就出來,看到樹下的安寧,笑著鬆口氣。
    “寧兒!”安寧回轉,嫣然一笑,叫道“娘親。”
    “你弟弟的文書已經交給先生,三日後,就可以來報到了。”
    “太好了、娘親的夙願終於得償。”
    “從小不知老娘親,育兒才知報娘恩。等你以後做了娘親,你就知道為娘的辛勞。”
    “寧兒知曉,娘親都是為了我們好。”母女倆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梧桐參天的山路口。學院附近都是山脈相連,時至初秋,葉還未見枯黃,深綠淺淡交錯,一旁石路抱岩轉,高處雲氣青蒙蒙。
    白雲深處舊生涯,東指名都百裏賒。
    萬卷詩書惟曲檻,四方賓客到儒家。
    峰巒卓立多奇石,草木叢芳半異花。
    勝概無由一尋訪,隻憑幽夢繞煙霞。
    《詠書院》